我记得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和弹过的琴唱过的歌做过的梦

我记得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和弹过的琴唱过的歌做过的梦_第1张图片
文/墨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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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苏轼是在后海,那日正值寒冬腊月。12中的一帮学生气势汹汹地站在对面梗着脖子盯着我们的人马,是的,这是一场一触即发的战争,北京人俗称茬架。那场景,那派头,跟电影《老炮儿》里一样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是我们是一群真真正正的小崽子,大人们口中的“小傻逼”。

我届时高一,来自汇文中学。我到现在也没搞懂我们学校男生因为什么跟12中男生杠上了并且茬了一次架,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认识了在对面同样一脸懵逼又故作淡定的苏轼。

苏轼也上高一,和我一样,也是稀里糊涂就来了。

然而那天并没有真得打起来,次要原因在于我们忘记了那天正好周六,后海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游客人群好不热闹,根本没给我们大动干戈的空间;而主要原因则在于敌我双方都是一群只会咋呼的怂逼-没正儿八经打过架呀!最终双方人马在各路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大爷大妈的无视鄙视又略带讽刺的注视下自信心彻底崩溃默默散了场。临了了还听到有人故意大声嘟囔“丫怎么约到这儿啊?干嘛不去北海公园呐?那儿多敞亮,非干翻丫的!”

“你丫有病吧?北海公园要门票!”

我之所以在芸芸众傻逼中跟苏轼成了朋友并不是因为我俩一见钟基情或者前世有基缘,而是因为我俩坐了同一条地铁在同一站下车然后回了不同的家。

擦,原来俩家儿离得这么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人呢?

总之,从此之后,我和苏轼一见如故顺理成章地开始了狼狈为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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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学习挺好的,我也不差,要不然我俩也不会一人上12中一人上汇文。但是吧,很多人不知道我俩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两颗躁动不安的心-玩音乐。

那时候北京有很多地下乐队,那时候除了茬架还时兴茬琴。我从小弹钢琴,很多乐器都不在话下,会作曲;苏轼吉他玩儿得不赖,能写歌。于是我俩不止一次瞒着爹妈一拍即合找人茬琴去。

要不说年少轻狂呢,谁年轻的时候儿还没做过点儿丢面儿的事儿啊。我和苏轼同级别的瞧不上还专找地下乐队茬琴,怎么说呢,基本上人看我们的眼神就是赤裸裸地看傻逼啊。

我曾经认真地问过苏轼为什么叫苏轼,难道就为了跟大词人同名吗?苏轼一脸“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生无可恋地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叫我苏东坡”。

去你大爷的!

苏东坡是一典型的北京糙老爷们儿,我也是。不同的是他喜欢民谣和摇滚,而我爱古典。

其实我没弄明白民谣和摇滚为什么能同时在苏老爷们儿身上共生共存,这俩音乐类型不应该是彼此水火不容互相瞧不上才对吗?

我爱古典就比较好理解,因为我从小弹古典乐。

我跟苏轼大部分时间都很合拍,但小部分时间也会互损,比如我嫌他摇滚太装逼,他嫌我古典太矫情,而我俩对民谣的态度却出奇的一致-太骚柔。

然而话毕我又会对苏轼进行新一轮的嘲笑-你丫不挺爱民谣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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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跟苏东坡一直商量着组个乐队,但是这事儿难就难在一来不能大张旗鼓进行,要是搁父母知道了他爹妈非劈了他我爹妈非劈了我;二来组乐队就跟找对象一样一样的,不是说随便一个人就能行的,得挑,得看缘分。我们吧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次的我们瞧不上好的瞧不上我们,乐队玩儿得溜的是瞧不上我们这样的毛头小子。老歧视高中生有意思吗?!

于是我们就在无数次的瞧不上和被瞧不上中从高一昂首阔步挺进了高三直至高考结束。

我报的清华,说了,我成绩还可以,再加上鄙人北京土著高考优惠政策,大伙儿懂的,再说下去我怕挨砖头。

丫苏东坡报的也是清华,这厮一直对清华有蜜汁好感蜜汁崇拜,而且蜜汁自信,不了解的,还以为他已经考上了呢。

总之吧,我俩都高中毕业了,而且都报了清华。

写到这儿是不是满满的CP感?是不是什么竹马竹马两小无猜玉树临风阳光明媚是少年?是不是齐头并进无谓勇敢我追随你一路到永远?

错!

大错特错!

我,笔直笔直的北京糙老爷们儿!

苏东坡,笔直笔直的北京糙老爷们儿!

于是,这俩笔直笔直的北京糙老爷们儿在高考完的那个特殊的暑假收拾行李去远方卖唱了。

远方的第一站,北京西火车站。

我们是这么打算的,以庄严隆重的北京西做为我俩卖唱生涯的伟大起点,一路南下途径河北吃个驴肉火烧再至河南喝碗胡辣汤再至重庆吃个火锅再经成都直至目的地四季如春花开成海的云南大理,而后安营扎寨孤老终生,哦不,将我们美丽的歌声散播在这广袤的神州大地上。

北京西人忒TM多,我跟苏东坡站在人海中看着过往的人群仿佛看到了成吨整吨的钞票向我们砸来。

天上下钱的感觉应该特别爽!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太骨感,老天爷在下钱之前先下了无数个耳光。

是我们长得不像流浪歌手还是咋滴?丫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没一个正眼瞧我们的,是大家太忙还是我们看起来太稚嫩?

老歧视高中毕业生有意思吗?!

我和苏东坡的卖唱生涯开始得并不顺利,但我们并不气馁,我们将这点儿挫折看成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不是有句话儿说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丫这点儿事儿算个P!

要不怎么说年少无知呢,彼时天真烂漫的我们并不知道上帝在为一个人关上一扇门之后并不会为他打开一扇窗户,不但不会,还通常顺手把窗户钉死了。

我们的伟大征途最终终止于石家庄火车站,流浪者之歌刚起了个前奏就结束了,这让我们有点儿没想到。

好吧,事实上是因为北京西没赚到钱我俩就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钞票买了到石家庄的火车票到了石家庄火车站我们故技重演然而造化弄人我们又没赚到钱最后机智如我们想到再不回家就要被饿死便机智地回了家。

这句话有点儿长,通俗点儿讲就是兜里没钱了!滚回北京了!

吃一堑长一智,这件事让我得了不小的教训:想要出去浪,千万带够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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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生涯”的惨败并没有让我尴尬太久,因为小爷考上了清华。

丫苏东坡也考上了,成绩还比我好那么一丢丢。

两家儿大人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跟苏东坡也终于成功浪出了花。

那个暑假我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拉上苏东坡找人茬琴,茬完地下乐队茬清华。

也不知道是因为风水还是什么,以理工科见长的清华倒出了不少有名的乐手,像音乐这么骚情的艺术不应该是跟文人墨客聚集地的北大之类的学校更息息相关的吗?

总之吧,我和苏东坡没事儿了就跑清华找人茬琴,没成想茬着茬着还茬出一乐队来。

擦,简直无心插柳柳成荫呀。

乐队有了,开练呀!

等等,名字还没起呢。

队员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无数个队名被提出无数个队名被否决,最后苏东坡在众人的注视下吃了两碗卤煮喝了三瓶北冰洋后悠悠地说:就叫“诗经”吧,显得咱有文化。

像天底下所有梦想一样,实现之前得先挨板砖。“诗经”就挨了无数人民群众的板砖外加烂菜叶子臭鸡蛋。

为啥呢?

扰民啊!

在经过了无数次被投诉之后,乐队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练歌的地下车库,而此时的我们已经被时光推进了大学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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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渐渐有了起色,偶尔会接到一些校内外的小活动。而我也会在一个个闲暇又美丽的傍晚坐在清华园的草坪上弹弹琴撩撩妹。

鄙人一直认为在大学这种地方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简直是违背天意。

苏东坡也这么认为。

于是,苏东坡恋爱了。

我去你大爷的!

这么快!

故事是这样的:在一个阳光灿烂的秋天的中午,苏东坡手里拎着一大兜从校外买来的驴肉火烧正要进校门,抬眼看见迎面走来了一位长发飘飘的姑娘。整个世界瞬间花开成海,东坡同志火速陷入爱情。

谈恋爱的人脑子都有坑,对,说的就是丫苏东坡!

苏东坡是谁呀?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北京糙老爷们儿啊!

然鹅,恋爱中的苏东坡变成了撒娇卖萌信手拈来的头号智障。

同志们,你们能想象人高马大走路带风的糙汉子手笔爱心嘴上说着么么哒的样子吗?

爱情,还真是容易让人变成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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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想想,后来“诗经”解散了。

像所有年少的分别一样,没有太多的为什么,只是每个人都长大了。

但是有一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我跟丫苏轼干了一架。

那一场架打得呀,惊天地泣鬼神。

好吧,可能稍微有点儿夸张,但确实打得挺猛的。

那次打架发生在我们经常练歌的地下车库,贝斯手摔了贝斯留下一句“丫玩儿音乐的都是傻逼”后扬长而去。

随后我对着苏轼的脸一拳挥了过去。

乐队运营得不好。

当年组乐队的时候谁不是抱着简单纯粹的音乐梦啊?!可后来发现真他妈不是那么回事儿,得赚钱,得长大,得对抗现实。乐队穷啊,穷死了都快。于是大家长大了,于是一个个都走了。

这一架打完之后,看着满地狼藉,我和苏轼都哭成了傻逼。

那日正值寒冬腊月,和我第一次见苏轼是同一个季节。我看着大街上行色匆匆的人群和毫无生机的城市,心想,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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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速前进,现如今的我已然成为了年轻人口中的“大叔”,成了家,有了可爱的女儿。女儿钢琴弹得特别好,像年轻时候的我。

我成立了一家唱片公司,捧红了不少艺人。

哦对了,忘了讲,我现在在Sting的演唱会上,坐标纽约。

《Shape of My Heart》前奏刚一响起,我和太太便眼眶湿润。

同我们一起的还有老友苏东坡,以及,多年前出现在校门口的那位长发飘飘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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