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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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董赴

       如果有什么自然，能随时随地引起人们共同蛰伏的情绪的话，我以为那是黄昏。

       山野里的黄昏，因为山峦的围拢，蒸腾着灵性的湿意和空旷。高处的山脊石块堆垒，夕阳在山尖形成斑斓的缺口，垂拂的长云绯红、橘红、金黄灿烂成一片。汩汩的渠水、这儿那儿摇曳的麦田、巴郎赶着的羊群，坡地上老人的咳嗽，人家屋顶上的烟柱，哐哐颠过山路的煤车，错落台地亮起的灯；点染着归家的思绪。一切隐没之际，半掩的月亮和几颗星粒迫不及待在深蓝的夜空中熠熠。狗吠传来，带着几许悠悠，而河滩里的隆隆骤然响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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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里的黄昏被高大建筑分割，常常显得嘈杂、忙碌和散碎。高处映着云缕的玻璃幕墙，畅阔马路尽头的一抹彤云，隔了纷披枝叶筛落的阳光，应和了人们的匆匆与盲目。在意的人，一定要眯细了眼睛，才能让心灵的钟摆稍事停顿，才能容纳一条条大街的人、车的奔淌，时光的流逝。

       还来的及赶到河岸的话，丛林后近乎透明的夕阳，卷着漩涡的流水，袅袅的烟岚，投林的飞鸟、嘈杂的雀噪；瞬间，让身心可以触摸的通透，逐渐黯淡的河面的凉意和地气丝丝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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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漠田畴里的黄昏，惬意的不是在闷热的、蚊虫聚集的夏日和寒冷的冬夜。春暖和开始秋凉的季节，泥块、草茎翻起，空气中散发着草木灰的味道，田垄旁钻出茂密芦草的河流闪亮。新鲜的土腥味、田野的馨香，沁人心脾。暗蓝色的天空下，风的手拉拽着高处的杨树叶，一两株向日葵在地头张望，炊烟飘渺在林带深处。穿了绳的牛鼻甩动，几只牤不停歇地叮伏。木门轴的吱扭，邻人隔院的说笑；是夜开始了的韵脚和前奏。

       之后的泛白的天际，深色的天穹，月华朗照，无言的静谧，柔情的抚慰。你能感觉到大地涌动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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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壁滩处的黄昏，满目荒凉。簌簌的芦花，粉红的红柳，辙痕深陷的土路，坍塌的河岸，旷野里随风吹送的寒意，一两只飞鸟掠过，西天散漫的红霞，消融在漫漫四野的风里黑里。

       我不止一次比较着这样那样的黄昏，那种共性的无奈、怀想、甜蜜、忧伤，满含今天流逝的无奈，明天希冀的新生。每一次黄昏都有着半晴半雨时的迷离，心境伤感时的松驰，沙丘之上忘我的散漫，恋人相依时的不舍，河岸边水的阔大呼吸和舒缓从容，陌生城市里覆满绯红的一段老墙，街头风中的一点无可归依的茫然，夜晚谷地里传来的枭叫的回响，松脂味河风的爽凉。

       多样的黄昏，不期然湿润着我们深处的风景；让每一个疲惫的人，充满怀想，充满休憩的渴望和对今天的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