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supportLists]第一章 [endif] 搬家
(一)
每一次搬家我觉得最多的东西是需要扔掉的,过往的,不舍的,该扔的以及带不走的通通都留给了垃圾桶。
可是该带走的我还是必须要带走的,比如说一堆稿子和一箱箱的书,三十多年来就他们最亲了。
“吴先生,2047这间房子下个月你就可以搬进来了,你看这里家具齐全,拧包即住。这儿的环境还挺好的,有个宽敞的阳台,可以晒太阳、晒衣服什么的。你要是满意的话,长租给你打个折。”户主说道。
户主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前额的头发也出的很稀疏了,但是一张嘴像是脱口秀似的。
“这什么声音,隔壁来的?”吴努看着这隔离板另一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吴先生,不瞒你说,隔壁住着的可是的大美女,老性感了。”油腻男人的色咪咪表情让我读懂了走廊里的那个摄像头。
尽管吴努不想搬家,可是他实在是交不起房租了。他也十分不情愿的住在这里,可是这里便宜,便宜这个问题直接意味着能不能活下来,一想到生死这等大事,是非他还是分的很清晰的。他现在之所以默不作声,犹豫不决的是想能不能再便宜点,他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老王真的迫切的想要把房子租出去。
“吴先生,我看你也是熟人介绍的,这么着,你一个月给500,水电费自个交,押金我就不收你,你看成不成。”老王说着捞了捞他那没有多少的头发。
“成。”吴努等着就是这句话,他兜里不到1000元,交不起三个月的押金。
“那就这样,吴先生,你先忙,我去隔壁看看。”
老王说的隔壁应该指的就是2046,因为2047在最东南角,沿着的就是哭河,隔着的便只有2046。
繁华的都市都会有一两处这样的地方,一个没落厂区的住宿区,两三层楼的平房,狭窄的巷道,起伏的坡面,青石板断裂的纹理,见证了时代的沧桑和岁月的过往,也目睹了都市的兴盛和衰败,人们给予了她一个好听的名字:没落的贵族。还有一个接地气的名字:贫民窟。
吴努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断断续续的尖叫声,这声音实在是有点诱人,老王的表情随着声音浮现出,可能是太累了,他迷糊着睡着了。
“屋里有人吗?”敲门的声音惊醒了吴努。
“有。”吴努打开了门,一个穿着些许暴露的女人站在了门口,手里点着一只香烟,口里正吐着烟雾。
“你好,我隔壁2046的,不好意思,我衣服被风吹到你阳台上了。”手指弹了一下烟灰,落到了吴努的衣服上。
“自己进来拿吧,走的时候记得关门。”吴努又躺了下来,每个周末的生活能睡觉是他的梦想。至于在哪里睡,在什么地方睡,他都无所谓,生活到了他这个地步和这个年龄,能过一天就凑活着过一天。
这不又有了一个新的家,至于能待多久,就不是现在能考虑的事了。有个睡得地方,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二)
每个夜晚都会有人睡不着,睡不着的原因很多。像吴努隔壁的那个叫阿香的女人半夜不睡是为了工作,而吴努呢,半夜睡不着是因为写作。其实,他不是一个作家,学的也不是文学这个专业,至于为什么写小说,他也不太清楚起初是什么缘故,只是现在吧,他有一个固定的杂志社要他的稿子,每期能付给他比较多的报酬。要说搁五年前,他写小说是为了爱好,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只要能有钱拿,不管是写什么类型的他都可以。用他一个朋友血魔的话讲:挣钱比吃屎都难。
昨天搬家的时候,无意中翻出了好多年前写得一堆稿子,今晚实在是写不下去了,就索性看了看。
凌晨两点一刻,阿香的声音终于消停了,吴努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很厉害,叫了一天也不觉得累,后来想想自己为了赶稿子有过三天三夜不睡的,也明白了,都是为了生活,都不容易。
小说是一部武侠,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吴努也不例外。模仿一部武侠小说写的,人物都是大学同学,女主角自然是心仪的对象了。一想到青春的岁月以及当初的心上人,吴努有点激动,他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爱紧张。从小一考试紧张,长大遇见喜欢的女孩就很紧张,现在一紧张就想抽根烟。不巧的是烟没了,烟瘾又犯了,要是平时他也就忍忍,不写作的时候坚决少抽烟,一是控制烟瘾,另一个也是节省开支。自从网络小说出现,杂志社的稿费是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写一晚上都不够买烟的。以前他有钱的时候抽好的,没钱的时候是根烟都行,现在他一般都只抽一个牌子的,香烟的名字叫:大前门。大前门的烟最便宜,口味重,够刺激,能激发写作灵感。最重要的是,第一次谈恋爱,就是在大前门牛肉包子铺定下的,所以大前门对于他的意义就格外的不同了。吴努极力的压制着紧张,额头开始冒汗,他站起来走到阳台上透透气,第一眼就看见了大前门广场那口钟,凌晨三点,准时。
凌晨三点,昨晚的凌晨三点,他在整理东西。房东把他的东西直接从窗外扔了出去,他在外面把吹落一地的稿子一张张捡了起来,那是林姑娘要的稿子,明天上午,不,今天了,今天上午十点钟,她会准时的来取。每个月她都会来一次,拿走稿子顺便给他带来一些生活费和生活用品。这次不能再拖了,再拖就真的要断炊,戒烟了。
嗓子奇痒,他干咳了几声。
“吴先生,这么晚还没睡呢?”隔壁阳台上有人说话。星空下,昏黄的灯光反射的影子,颇有聊斋里的妖怪狐仙的模样。吴努并不惊讶,反而是惊喜,因为敏感的嗅觉触及到了烟味。
“嗯,那个,给我来一支。”吴努将手伸出阳台,阳台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十公分,在老建筑设计理念中,这个距离称为安全距离,又叫做情感距离。意思是人与人之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适当的距离产生美。这原来是一间房屋的两个半圆弧对称的一对阳台,成了旅馆功能以后就彼此独立存在了,美的成分依旧发挥着作用。
“能够抽烟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这半夜的就抽这半支吧。我要洗个澡睡了。”阿香的手一摆动烟就滑在了吴努的手指里了,接着就听见木门咿呀的声音,阳台上在一瞬间就灰暗了。
吴努拼命的在吸着那半根烟,就如同吸毒者的姿态,恨不得把自己都吸进去。等他回过神来,烟早就灭了,只剩下半个烟嘴,依稀还能看见路字,万宝路女式香烟,吴努嘴角上扬,能抽这烟的女人有些不简单。
解决了烟瘾,他觉得应该把剩下来的稿子给写完。他算是一个守信重承诺的人,可以这样说,他这个人之所以成为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承诺。成也是,败也是。
昨晚搬家的时候,吴努想把林姑娘要的稿子结局改一改,原本是大团圆的要改成不确定性的,这样容易吊读者口味,同时也可以留给下期写续集。
他不想今年再搬第五次了,想尽一切办法都要为自己搞点生活费。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不确定的,多数像风筝,这一刻飞的很高,保不齐下一刻线断了,风停了,放风筝的人放手了。一下子就跌落万丈,或者是毫无方向。
搬家后的你一晚上,结束一段永远没有结局的故事。
[if !supportLists]第二章 [endif]女邻居
(一)
没有人知道早上的日子有多么的容易度过,对于阿香而言,她的日子很久很久以前早晨都是从中午开始的,今天却例外,准确的说从吴努来了以后就成了例外了。
有人敲门,门外是的小姑娘的声音,叫吴努的。因为隔音不好,也分不清是敲哪扇门。钥匙孔在转动,但是门一直没开。阿香才知道敲她的门。敲她门的从来都是男人,还都是不正经的敲,不正经的男人敲,第一次听到女人敲门,她不由得好奇起来,起身开了门。
门开了,一个特别精致的小姑娘站在她的面前。精致的五官,精致的面庞,她见过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活脱的天上下来的。
不过,收到惊吓的不仅仅是阿香,林姑娘也吓着了,吴努的屋里向来不少女人,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像面前这样的,看起来很舒服的感觉,这种舒服又说不上来。
林姑娘一紧张想着往屋里钻,身子被一只腿给拦住了。“隔壁,2047。”
林姑娘的哦字还没说出口,门就关了。她看了看门牌号,2046,2047的位置反了。
2047的钥匙打开了2046门牌号的房间,一股子烟味扑鼻而来,她呛了一口,下意识得退后,把门打开。
烟味散了,她躺在沙发上看了一会放在书桌上的稿子。结局有点出乎意料,原本怎么说都不愿意变通的吴努,怎么会突然间想明白了。小说写完了,他们俩的工作关系就要结束了,突然间她觉得有点不舍,心头莫名的一阵心酸。她擦了擦眼泪,随手把手纸放进了烟灰缸,她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女士香烟,她第一感觉是隔壁那个女的。
那个住在2046的女人,2046这个数字原本就代表着说不清的女人关系,扯不断的情感问题。
每一个白天得工作都是生活的依附,每一个人的生存方式都不一样。正在打扫卫生的林姑娘是一家报社的编辑,靠的是文字为生。而正在直播的阿香靠的是另一种陌生的手段。
阿香的工作简单唯一,就是不停的说话,像个推销员,一遍又一遍的推销自己。
林姑娘实在是听不下去,她赶紧的收拾完屋子,锁好门打算要走,却正好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趴在2047的门口偷听。不,准确说是2046。
那个男人看见林姑娘从2047房间出来,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又色咪咪的盯着她,林姑娘一身的鸡皮疙瘩,吓得赶紧下楼去了。
老王的表情很丰富,阿香已经够漂亮了,现在隔壁又来了个美人,老王的心里盘算着,别看吴先生是个穷鬼,居然有个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
(二)
每个上班族最自由的时候是下班,就像猪圈里的猪可以出来放风了,灯红酒绿的灯光之下,掩盖了忧愁和痛苦,给人的呈现都是美好时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雨了,宜城的雨天像思妇的眼泪,就没有断过。有一个女人总是喜欢在下雨的时候趴在窗户前看雨,仿佛只有雨才知道她的愁绪连绵不断,这也是阿香为什么钟情这座小城的缘故。有一个懂你的人,会因为这个人爱上一座城。
没有人懂她的心思,尽管他天天和一群男人打交道,聊天,说的甜言蜜语,听的山盟海誓,过几日厌倦了又成了陌生人。
阿香手上的烟雾飘的缓缓,像她的思绪在潮湿的生活中缓缓的行走,雨越大,行走的越凌乱,她需要一把雨伞,躲避一会风吹雨打。
火车站附近,阿香站在路口,雨水早已经打湿了她单薄的衣服,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行人,离下一班车到站的时间还有一会。阿香又冷又饿,因为刚来到这个城市,她没有一个落脚处,每一个群体都在排挤她这个外乡人,她无奈才站在了这个角落里。
一个人打着伞冲进了角落,吓得阿香卷缩起来,是个喝醉酒的男人,正在撕心裂肺的呕吐,伞被扔在了地上,雨水顷刻淹没了边沿。
男人扶着墙慢慢的坐了下来,不时的干呕着。
阿香愣了一会,赶紧的捡起地上的伞,给男人撑了起来。
过了好久,男人好像清醒了一点,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
阿香追了上去,一直给他打着伞。她见过很多喝醉酒的男人,像眼前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因为男人只看了她一眼,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钱包,说了一句:“宾馆。”
好像什么都明白,他明白阿香,阿香也明白他。
宾馆开好了,男人下楼去了,只留下阿香一个人在房间。阿香很是习惯的洗好了澡,躺在了床上。她感觉舒服多了,有个躺着的地方有多好,至于接下来会怎样,她觉得怎样比刚才在角落里站着饱受风雨的强。尽管如此,她还是想了很多,多想是她唯一的特权。
门开了,一阵香味飘进来,是面条,两碗热彤彤的面条,一下子让阿香的饥饿感爆发了。
“饿了吧,来,吃面条。”男人把碗递给了她,自己一股脑儿的也吃了起来。那碗面条阿香也是狼吞虎咽,但是那是她吃过最美味的一顿饭。
回忆总是那么美好,其实那晚那碗面什么味道她都记不起来了,可是她就是觉得味道非常美味。
吃完,男人就洗澡去了。可能是太累了,吃完以后阿香就睡着了,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早上,等阿香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留下了一把伞和五百元钱。
那把伞一直挂在房间里,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爱看着那把伞,伞面上的花纹像敦煌的飞天,有种带走一切烦恼的功能。
就是那五百元钱让阿香在这个城市安定了下来。
那个男的长得什么模样,阿香没有看清,可是身上的味道和隔壁的吴先生非常的相像,因为对于味道的记忆,她天生有着特别的敏感。
那天搬进来的时候,在走廊的楼梯口阿香与吴努第一次相遇,吴努礼貌的问候一句,阿香只是微微一笑,可是那味道让她紧张了起来,可是他不能确定,回到房间后再三考虑,决定去他的房间方面的问问,若是他更好,不是就当新邻居串串门,刚才还不是才打过招呼么。
阿香特意打扮成那天晚上的模样,希望能够唤起过往的记忆,可是,借着捡内衣的借口,看到的只是一个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熟睡的男人。她贴近的问了问,汗味太浓掩盖了熟悉的味道,她不得不失望的回去了。
阿香希望自己认错了人,这样她的生活才能继续,不然,她可能需要搬家了。
[if !supportLists]第三章 [endif]香烟
每一根香烟燃烧的时候一定是有一段相对的思念,不信你看那烟雾缭绕,多像相思愁绪,连绵不断。
二月二龙抬头,吴努习惯这一天去理发。楼下吉祥街阿美的手艺最好,每次去的时候,吴努都会选择晚上9点钟,因为那个时候阿美的店快打烊了,人就会特别少。
阿美是个爱穿旗袍的中年女性,每天她都要换件不同的旗袍。旗袍对于阿美而言,是一个精神的寄托,听给阿美做旗袍的秦观说,阿美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男的,那个男的最喜欢穿旗袍的阿美了。
吴努为了写点东西找灵感,常常到周边的店里面坐坐聊聊天,每次都会有不同的收获。
听阿美有一次剪头发时说,秦观为什么只做手工的旗袍,因为他年轻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最爱穿他做的旗袍。
吴努有时候觉得他们这些人真的应该写小说,比自己强多了,写的小说一定非常的受欢迎。
“吴先生,你的小说写的怎么样?”阿美一见面就问。
“快好了,还差一点,今天来你这找找最后的灵感。”吴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答应过阿美要把阿美写到自己最近一篇小说中去。阿美的梦想是能够成为一位女侠,还是那种佩戴双刀的武功及美貌并存的侠女。
“就像骆冰那样,嫁个奔雷手那样的汉子。”阿美的剪刀在吴努的头上飞来飞去,刀法娴熟,武功了得。
“其实你早已经成为骆冰那样的侠女了。”摘了眼镜的吴努只能脸部感受到断发散落到下来。
“吴先生,你这样可没意思了。我就是个中年妇女,侠字和我八竿子打不着。”
“你看你一手使刀,一手使梳子,岂不是如同骆冰一般,将哪些多于头发顷刻间杀的落花流水。”
“是哦,还是你们文人会讲话。说的我心情好多了。今个我给你剪个帅气的。”
阿美的笑有点古典美人的韵味,尤其是她穿上旗袍的时候,不只吴努这样认为,秦观以及很多阿美的老顾客都是这样认为的。
“吴先生,我这有个好素材,不知道你想不想要。”
“什么好素材,不会又是你哪个好闺蜜最近发现老公有出轨的迹象了吧!”吴努听阿美讲的最多的就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最近听没有姐妹说,我说的是最近有个女的来我这做头发。长的好看但抽烟,经常问我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奇怪问题?”
“问我喜不喜欢抽烟,还问我什么烟比较好。总之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好啦,吴先生,你带上眼镜看看,帅不帅。”阿美的笑是真心自信的笑,每一个顾客她都是这样的用心,手艺人靠的就是这份自信。
“一个糟老头子硬是被你收拾成了小伙子,你这手上功夫了得啊。”吴努喜欢和阿美贫嘴。
“又不正经了吧,找打是吧。我要是年轻几岁,还不把你活吞了。”
“说笑归说笑,那个女的长得什么样子?”吴努点了一根烟,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点钟了。
“长的不好说,就是挺漂亮了,要非说一个人,那就是巩俐了。巩俐是不是也抽烟,那部电影里她就抽烟。”
“抽的什么烟?”吴努朝阿美吐了一口烟雾,阿美下意识咳嗽了下。
“万宝路,我那天特意注意了下。”
万宝路,吴努想到了巩俐演的那部电影叫2046。
夜晚的天空真美,繁星点点,只有是春的夜晚才能这般的静谧。苍穹之下,是万家灯火,是每一个生命力的跳动,是幸福的日子里人们的笑声。
吴努走出理发店,街上已经空荡荡的了,他感受到了夜晚的一种心情,是愉悦的,是安逸的,是一种久违的从心里发出的笑。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么开心的笑了。可是这种笑是不由自主且莫名其妙的。
回家的路口有个小卖部,小卖部的董大爷是个退伍军人,每天晚上他总是要到十一点准时下班,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雨无阻。此时的他在抽着旱烟,看着军事报道。
“董大爷,还没下班啊!”吴努递过去一支烟。
“那,离十一点还差一刻钟。你今天回来的早啊,要点什么么?”董大爷每天下班走着回家,回去的路上总是会碰到各种状态的吴努。醉酒、衣裳不整、成群结队、愁眉不展、唱歌或者哭泣的。今天见到了早归且微笑的吴努,总是有点奇怪。
“来一包大前门。”
“大前门没了,万宝路要不要,最近新进的。”
“万宝路是女式香烟。”吴努笑了笑。
“香烟哪有男女,都能抽。”董大爷把烟锅敲了敲,他这是要准备打烊了。
“那来一包。”吴努觉得说的也对,谁规定抽烟也分男女。
“也就剩一包了,上次一个女的托我进了两条,我多带了一条,才几天就剩一包了。”董大爷接着说“那女的好像也住在你那附近,有一天晚上我看她大半夜的出来买吃的。”
“怎么就确定住我附近,我那鬼地方哪有什么女的。”吴努打算拆开烟,想了想又放进了口袋里。
“是你那没错,我就在经常遇见你的地方遇见她好几次。”
“那也许还真的是。”吴努打个招呼走了。
巷子里没有灯火,月光像个手电筒,只在不远处有点微光。
“吴先生,这么晚才回来。”是隔壁的声音从角落里传了出来。
“是苏姑娘啊,这么晚在这做什么。”
“刚刚在外面吃点东西才回来,看着夜色挺好,在这多看一眼,顺便消消食。”一点月光从楼缝里泻下,恰好落在了阿香的脸上,像一滴梅花泪,打湿了眼眶。
“这么有雅兴啊,可否介意带上我一同欣赏。”吴努的心里像是遇到了知己,居然有人也为这月色、这夜晚而情感满怀。
“吴先生哪里的话,你不嘲笑我这人怪,我怎介意你的好意。只是这夜凉了,我这身子受不了寒,该回去了。”说着她转身要上楼梯,吴努跟在了后面。
“听说吴先生是个作家。”阿香高跟鞋的声音停住了。
“什么作家,就是写几个字混口饭吃而已。”吴努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称呼他为作家。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报社上班,叫他最多的是吴记者。
走廊里他俩并排走着,昏暗的灯光照下了他俩相互依靠又分离的身影。
“我到了,吴先生晚安了。”门开的时候,吴努想起了他口袋里的万宝路香烟。
“苏姑娘,上次借你香烟,今天路过商店正好看见了想起来买了一包,还你。”
“还我。”阿香先是一愣,后来看见吴努手上的是万宝路牌的香烟,她隐约记得哪天晚上的事。
阿香依在门口,伸手接过了香烟,拆开,递给了吴努一根,自己拿了一根,又把香烟盒递回了吴努手里,吴努顺手给她和自己点上了。烟雾瞬间就弥漫开来,他俩都不讲话了,不知道是忙着享受烟的味道,还是烟引发了他俩的心事。
“我听说明天晚上大前门电影院上映新的电影,苏姑娘明晚可有时间。”吴努开了口,一支烟的时间,他想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是这句话。明晚上映的电影他期待很久,可是为什么要约一个认识不久还不太熟悉的女人一起看,约她就意味着想泡她。
“吴先生这是约我么,我想我不符合你的口味。就像这万宝路香烟,我还是钟爱牡丹的柔和,这玫瑰的味道有点辛辣。”阿香的话说完就关上了门。
吴努笑了笑,打开门也关上了门。
那一夜很安静,2046没有声音,2047的灯火也没有一直亮。
第四章电影
每个人都有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有的人影片长,角色多,是个大片:有的人呢,是个纪录片,而我,吴努的电影,应该是部动画片,故事都是真实的,人物却是虚构的。
大前门影院门口挤满了人,都是一对对看电影的情侣,像吴努这个年纪单身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他看不习惯这样的场景,或许这才是他昨晚邀请阿香一起看电影真正的原因。
电影要晚上看才好,可是吴努每次去看电影的时候都会选择在白天,应该他第一次和女孩子一起看电影就是在白天,那种感觉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对于他白天的多巴胺或许分泌的更旺盛。可是,这部电影排的时间就是晚上,今天晚上他看到的打破了他的幻想,晚上才真的是多巴胺分泌最佳时段。
他在门口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可乐不是他的爱好,可能这是习惯吧,他每次看电影必须喝可乐才觉得更有意义。
在进去的时候他还有意思的看看周围,以前他是想遇见个什么熟人,现在他想的是阿香。其实不仅仅是电影开场了,在达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他就开始东张西望了。
阿香是不会来的,他知道,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寄希望于未来。
电影散场的时候,吴努遇见了阿美和老秦,阿美的旗袍永远是那么吸人眼球,而老秦的光头也是那么的光亮夺目。
他原本想打个招呼,却又没有。这个时候,他们俩最在乎的是没有人打扰。
在大前门先锋巷吃了碗肉丝面,吴努决定要回去了,其实时间还早,离他写作的十二点钟还差两个小时。
“吴先生,你回来啦!”房东老王在吴努一上楼梯的时候就跑了出来。
“王老板,上个月的房租才交,这个月宽限几天吧!”吴努见到老王的第一反应就是收租,交水电费。
“不是的,吴先生,是经常来你这儿的漂亮的林姑娘让我把这个给你。”老王把一包用报纸包裹的东西递给了吴努。
“哦,谢谢啊!林姑娘人走了?”
“那我不知道了,我看见她下楼去了。”
吴努打开了包裹,是一只风筝。是上个月林黛不小心给弄坏的,她又给修好了。可能是上次吴努说了她几句,姑娘家脸皮里薄,不敢当面给吴努,就放在了老王哪里了。
其实,林黛本来有吴努的钥匙,只不过哪天两人吵了几句,林黛说再也不会来了,就把钥匙扔到了窗户外。
至于为什么吵闹,全都是因为吴努手上的这只风筝。
楼梯上传来了声音,吴努嘴里的烟灰太长了,他拿在手上抖了抖,顺便看一眼上楼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看见人,就看见了一只风筝的头,是一只兔子的大耳朵。
“苏小姐,这么巧啊,你也买了风筝。”老王老家阿香怀里抱着只风筝。
“王老板,哟,吴先生也在。你们这是在聊什么?”阿香是抬起头才看见吴努的,风筝差点撞到了他。
“这么巧,吴先生也买了只风筝。”阿香接了老王的话说了一遍。
这时候,电话响了,老王赶紧的跑回了房间。
“风筝很久很久以前就买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去放。那年说好一起去,结果还是没有走在一起。”吴努收起了风筝,坏的地方虽然修好了,总是会看得出来。
“要是不介意,刚好今天我也没有放够,哪天我俩一起去放风筝。”阿香是想岔开话题,她知道吴努手上的那只旧风筝的一头牵着一段感情。可没想到说到一起放风筝。
“苏姑娘这是在约我吗,既然是姑娘相约,我倍感荣幸,哪有不去的道理。”吴努想起了昨晚他约她看电影的事,也就是在这门口,在这门灯下。
“吴先生说今晚看电影,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阿香说完才意识到昨晚拒绝了他一起看电影。
“电影结束的早,回来的便早了。”
“什么电影,看的人可多。”两人站在门口,都没有开门的意思。
“《风筝》,都是男男女女,情侣看的,像我这样的人,几乎没有。”吴努想吸口咽,才发现烟已经灭了,他拿起又点了一根。示意阿香,她拒绝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光想着放风筝了。”阿香饶了绕額前的刘海。
“没关系,有机会下次。我们什么时候放风筝?”
下个礼拜吧!我这几天要出趟门。”阿香拿出了钥匙。
“去哪里?出差。”
“不,旅游,地点还没定?”
“哦,那祝你玩的愉快。”
“谢谢!”
两人同时关起了门。
[if !supportLists]第五章 [endif]跑步
每一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吴努都要去跑步,跑步可以治疗坏心情。
他觉得跑步有很多好处,只不过最大的好处是,在跑的过程当中可用汗水代替泪水蒸发。
其实他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情,他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写作挣的钱不够生活,上班挣得钱不够支付他背后长久的开销。
这一段时间他没有听到隔壁的声音反而不怎么习惯,晚上写作的时候总觉得没有什么灵感。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得烦躁,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林姑娘还是没有消息,之前向报社打听过,好像回日本老家奈良了。
跑步的地点在菱湖公园,每天晚上人都很多,他跑的时候经常想起村上春树,每天跑步的时候都在想着什么?
他每次跑步的时候都在想着怎么活的开心点,这么一个大的上升哲学层面的问题,他想的比较多,比较透彻。
吴努觉得像公园里彻夜啼叫的青蛙,需要一个公主的吻,然后才能变成王子。而这个神奇的吻便是生活,这个吻特别多浪漫香甜,可是哪个公主愿意将这香甜的吻给一个丑陋的青蛙,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所以每当想到这个层面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是可以理解的,他不愿意将就,那样违心的活着,他在贫困中有着一丝自我,真我的存在,他觉得这个才是无比的自由。
跑步,就是一种战胜身体的自由,一种突破身体束缚的解脱,每次跑过一小时的距离,他觉得烦恼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愉悦和兴奋。这种愉悦和写作是相通的,是一种自我的沉浸和陶醉。
每次跑完步,吴努都会戒一晚上的烟,因为烟能够激发他的欲望,而跑步能够使他的肢体疲惫。如果两者冲突,那一晚上他必定失眠,失眠的代价很高,他越来越支付不起。
晚上关灯的时候其实天都亮了,这一夜他一个字都没动。
月光如薄纱挂在了阳台上,像是天上仙女掉下的手帕,看着就心旷神怡。
这是吴努的心境,今晚他写的很是顺心,原本想着一章节结束,结果一口气写了三章节,若不是颈椎受不了,他希望写到天亮。
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这是阿香的心事,她把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已经读到骨子里渗入到了血液。她觉得这样的夜晚,呜咽河的对岸万家灯火,每一扇窗户里都是温馨的,而阳台上的人是苍凉的,那披在身上的月光像居士的头纱。
呜咽河两岸蛙声起伏,掩盖了胡琴的苍凉。
唉,阿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长叹像是一声喂的叫唤传入了吴努的耳中。
“苏姑娘,你回来了?”吴努打开了窗户。
“今个刚回来,看着夜色阑珊,让人睡不着。”阿香把书收了起来。
“夜色撩人,睡不着也是人之常情。苏姑娘手上的是书么,莫不是月下读西厢?”吴努的酸腐气往往不分场合的乱散发。
“西厢,谁是那张生,谁又是那红娘?我在这待月西厢下,玉人何时才能来?”阿香或许是刚刚读了《倾城之恋》,那书中的气息还未散去,又因这情景,便也泛起了绵绵情意。
“要说起这场景,我也想起了一段往事。”吴努点了一根烟,说来也奇怪,只要和阿香待一起,他的烟瘾往往更加的频繁。
可是这一次,烟是阿香递给他的。这根烟的用意是引导吴努的那段往事。
“很久以前,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长得很美,心地善良,她爱月色,喜欢彻夜的欣赏。她说更爱和我一起整夜的看夜色,一起相拥相偎的看到天荒地老。”或许是刚刚的才思泉涌,他也不知道是真实还是小说中的故事情节,总之他此刻有感而发。
或许是生活中的真事,但是他逃避现实,一直活在了小说的世界里。在他的小说里,他永远是男主角,在女主角的眼中是风华绝代、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男主角。
“后来呢?”阿香把烟放了下来问道。
“后来,我真的学会了如何面对,哪些人早已经不在了。”吴努开唱了起来。
“吴先生,你真的很不正经耶!”阿香笑了起来。
“你看,你笑起来多美”吴努看的着迷。
阿香瞬间就停止了笑容,随手把手上的书扔了过去,直直砸在了吴努眼角上,说了一句“流氓”就回屋了。
吴努痛的直奔屋里,他照照镜子担心破了相。
那本《倾城之恋》安静的躺在阳台上,放开的那页是:柳原说道:有些傻话,不仅要背着别人说,还要背着自己说,自己听了也怪难为情。譬如说: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
[if !supportLists]第六章 [endif]攒钱
门外有人敲门,吴努以为是林姑娘回来了,打开门一看是苏姑娘。
周末的早晨都很安静,老王的那只德国犬都还在睡觉,阿香等不及想要回那本书。
“吴先生,对不起,你没事吧!”阿香看见吴努眼角的创口贴,很是显眼。
“没事,就是摖点皮,不碍事。进屋来。”吴努又回到了床上,床上放着一小堆钱。
“你这是在做什么?”阿香把手上的早点放下,看着吴努在数钱。
“我在攒钱,看看攒了多少了。你一说我又得重新数了。”
“这油条是买给我的么?”
“嗯,我想”
“你想拿回《倾城之恋》”
“嗯,你攒钱做什么?”
“我要去一趟日本,听说林姑娘病了,我去看看她。”
“哦,那她病的严重么,什么病?”
“什么病我也不清楚,我同事血魔回来的日本朋友告诉我的。”
“钱够么?”
“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去?”
“明天晚上的船票。”
“那替我向苏姑娘问好。”
“好的,书在桌子上。”吴努把钱放在一个铁盒子里,下了床。
“谢谢,油条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阿香拿起书就要往外走。
“你等会,我这还有一套张爱玲的小说,你要不要看。”吴努从床底的木箱子里拿出了一套崭新的小说。
“谢谢,不用了。”阿香拒绝了吴努的好意,使得吴努一下子失去了高兴的表情,转而说了句“也好,都说借书与吃饭,一借一还,一请一回的,不好。”
“早点多少钱,我给你钱吧!”吴努又爬上了床,拿起了那个铁盒子。
“不用了,那我把这书拿走了,等我看完了就还你。”阿香快速的走了,把门关的一声巨响。
吴努回过头来笑了笑,下了床来,大口的啃起油条来。
其实,他攒的钱还不够,他接了给人写小说的活,还要再省吃俭用一个礼拜才行。
从明天开始,他白天上班,晚上也不回来了,就在报社泡着,至少报社能提供简易的晚饭。
第七章火车
每一列车都会有一个背影你似曾相识,你设法靠近,企图看清又害怕失望,因为每一个背影都是一段故事,每一个回首都是梦醒时分。
列车都有终点站,每一个终点站都有那么晚点的时刻,吴努所乘的G7042列车就晚点了,眼看着去往日本的飞机起飞的时间越来越近,他有点焦急不安起来,为了去看林姑娘,他算得上是花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就坐在他前面的第三排靠窗户边,窗户的玻璃隐约可见那熟悉的面庞。
真的是她么,吴努在心中嘀咕着。
今日是春分,昼夜相平,气温骤暖,车外满田野的油菜花,金黄的颜色令人兴奋。她正靠着窗户高兴的看着窗外,油菜花是她最喜爱看的。
吴努得先确认有没有认错人,借着下厕所的空特意来回走了一趟,人应该错不了。
车上的人很多,都是回去清明扫墓的。中国人对于祭祖这个事很是重视,即便再忙,都得抽出空来回家做个清明。吴努没有什么亲人,很多年也没有回家了。可是她每年清明的时候都要回去看看她姐姐。
“周渔。”吴努从背后喊了一声。
她回头摘下墨镜看了一看,不是潘丽,到是个潘丽长的很像,因为潘丽显然没有这么年轻,像大学时候的潘丽。
周渔的故事永远离不开列车,周渔的火车永远不会停。
听说吴努回来的的那个晚上,天气很不好,可是阿香还是敲开了2047的门,一股子酒味扑鼻而来,面前醉醺醺的一个人压在了门上,是个酒鬼,不是平日里的那个吴先生。
“苏姑娘,好久不见,有烟么?”吴努每次喝酒的时候更喜欢抽根烟,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什么时候换牌子了,抽起了这个牌子的。”
“这是你的书,还你了。”阿香闻不惯这个味道,更不喜欢吴努这个样子,在他的眼里,即便是落魄的文人,他也是有着知识分子应有的姿态。
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什么能够让一个人如此的颓废了。
去日本看林姑娘,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林姑娘怎么了,还是他怎么了?阿香想不明白,可是她还是煮了一点醒酒汤,等着送过去。
四月是美好的,连晚上的月亮都是最圆的,像恋人的脸庞,朦胧而又皎洁。
阿香听见隔壁在唱歌,歌唱的不在调子上,可是声音很悲凉,那种悲凉她深有体会。
静静的听他唱歌,静静的看着月儿,他唱着哭了,她听着流泪,一个是在诉说自己的故事,一个是在听着自己的故事。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阿香再次敲开了门,当歌声伴着泣声渐渐疲惫的时候。
门敲了三下,才听进里面有回应。
可是门没有开,里面又恢复了平静。
阿香知道,吴努已经有些清醒了,这么晚敲他的门,明天又不知道会从老王的嘴嚼出什么脏东西出来,他是在关心她。
醒酒的汤从阳台的窗户里递了过去,还有一包烟。
从老王知道阿香的工作开始,骚扰便一直不断,长久的得不到便宜,他的嘴便不干净起来,尤其是一个交不起房租的男人和一个工作不好的女人之间,故事总是能演绎的那么引人瞩目。
“说说话吧!”吴努点了火来,火光看见了他憔悴苍老的脸。
“林姑娘怎么了?”阿香知道这是问题所在,不解决这个聊的再多都是无济于事。
“结婚了”
“什么时候”
“下个月十九”
“那不是还没有”
“请帖都发下去了”
“怎么这么快”
“爱情来了,自然就快了”
“你去找她了”
“找了”
“她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
“那你怎么知道”
“听她说的”
“她说什么了”
“她说下个月十九结婚”
“你说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你个没用的男人”
接下来一夜无题,都在沉默中静静等着太阳出来。
生活中还是需要有一些不同,不然日子就会过的乏味。
可是对于吴努不一样,生活都是一个样,醉生梦死。对于醉生梦死,吴努的解释是:醉了才知道痛苦,说明还活着;梦里梦见自己死了很高兴,说明活着就不见得好。
据说有一种酒叫做醉生梦死,喝了这种酒,就会忘记很多自己不想记得的事。市面上有卖这种酒的,听说没有什么疗效,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
早晨从中午开始,这是吴努周末的生活方式。昨晚他写稿子写的很是顺畅,主要是老板给的稿费高,模式又是老板给的,他写起来一点都不费神。要搁以前林姑娘在的时候,肯定当场就要把稿子烧了,在林姑娘的眼里,自由,精神自由和灵魂自由是一个撰稿人的命,不自由宁愿死。可是现在,吴努没人管了,他觉得谁给钱谁就是大爷,谁都不在乎一个穷人的自尊,都关注富人的日常生活。
“我是一只大笨鹅,起床哦哦哦。我是一只大笨鹅,饿饿饿。”阳光刺眼,吴努的眼还没完全睁开,新鲜的空气让他有了饥饿的兴奋感。
“嘘嘘”边上有人轻松的声音。
“苏姑娘,早啊?”吴努侧了脸过去。
只见阿香用手指了指窗户下面,又示意不要说话。
吴努顺着手势伸头看了过去,低下一对年轻的男女在窃窃私语,有说有笑。再仔细一看,像是小阿美和董小军。
这不是小阿美,什么时候被董大爷家的孙子勾搭上了。
“董大爷,董大爷。”吴努喊的声音很大,董小军一听撒腿就跑了。只剩下小阿美红着脸扯着辫子在那呆呆站着。
“小阿美,快回去吧!吴先生喊着好玩吓唬你们的呢?”阿香知道女孩子这时候的内心,便急着解围。
小阿美害羞的望了望吴努,眼睛里有着一种恨。
因为阿美反对小阿美早恋,怕和自己一样年少被骗,上个月吴努去理发的时候,阿美特意让吴努给小阿美上了一课,在阿美的心中,码字的人都是文化人,懂得自然多。
吴努觉得小阿美要是一直待在双井街没什么前途,希望她能好好读书以后出国。
可是在小阿美的心中,她觉得爱情才是最重要的。不能理解她内心深处的人她都萌生恨意。
“好生羡慕,年轻人就是好。”阿香长叹一声。
“好在哪里?”吴努接到。
“眼里只有情人,脑子里都是情意,心中满满情感。”
“你也是多情人,他们说什么呢?董小军这小子又使什么坏?”
“董小军这会变好了,董大爷要他去当兵,这不来和小阿美道别的。”阿香接着说道“董小军让小阿美等他三年,三年后他回来娶她。”
“唉,姑娘家能有几个三年,岂是说等就能等的。有的人等的了,有的人恐怕等不了了。”
“左三年右三年,这一等又是多少年。”
“其实,不仅仅是女人等不了,有时候男人也等不了。有时候等等就错过了,有时候一等就回不去了。有时候等来的是个过客,有时候等待误了终生。”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段独自等待的时光,多数在青春的岁月里,在激情的岁月里,在情感萌发的日子里,在痴迷不悟的日子里。一旦经历了这段独自等待的日子,就会发现,一个人变得成熟,学会了成长,也会慢慢的变老。
苏姑娘,你独自等待过谁么?
我,或者曾经有过?
知不知道,有的人怕说话,因为他不自信,他把要说的话都写在日记里,直到有一天别人发现了他的日记,从那时候起他把话都藏在了心里,于是他更不爱说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吴努把心里的话写成了小说,恐怕要从他读《红楼梦》开始。
黛玉说话爱绕弯子,急得宝玉总是痛苦不堪。那是因为黛玉不自信,寄人篱下又孤苦伶仃。
后来才知道,喜欢一个人也是这样的,吴努每次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更无话可说了,这和他在小说里的滔滔不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刚下过雨的夜晚很清醒,吴努在马路上来回的徘徊,他觉得今晚应该做点什么事情。
他觉得要再去见一个人,讲几句心里话。尽管很久他都没和任何人讲过心里话,正因为很久,他才不知道该如何的开口。
他自我排练了很久,对着地上的水面,路灯下的水面里是一张紧张的面孔。
“吴先生。”有人喊了一句,吴努吓了一大跳。
“苏姑娘啊!还没睡啊?”
“没呢?陪人过来诛心?”阿香递了一支烟,烟是他俩开始与结束的媒介。
“诛心?”烟雾缭绕像一缕愁思。
“你知道什么是诛心?”阿香的唇在烟嘴上留下了粉红的记忆。
这是最后一个夜晚,还在加班中。吴努坐着仰望星空,看着星辰,不知道究竟该看哪一颗,都是闪闪发光。想起来今天早晨在书店里情景,面对满书橱的书籍,他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一本,没有自己特别想看的,翻了翻又放下去,拿了拿又放了回去,足足有半小时有余。
后来他什么都没有拿的走了,就像临走前知道北岳庙就在附近却没有去看看一样的走了。
还有一座塔,不知姓名,一直藏在心中。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