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汪

老汪是我高中时期的英语老师。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大胖子,皮肤白,带个大黑框眼睛。又萌又可爱。

老汪祖籍山东,西部大开发时随父母来到大西北,扎根大西北。

那时候老汪才二十八岁,可是行事老成,老汪总喜欢背着手,像个老头子。老汪平时不苟言笑,严肃认真,可是一上课,开口脆,幽默风趣,总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老汪不守规矩,不是那种印象中刻板的老师,老汪上课很轻松,总是让大家沉浸在欢乐里,可是很多时候他在课堂上的这种表现总是惹来年级主任的批评。

老汪似乎永远在思考,头仰天,手搭背,高大又胖乎乎的身躯,像大白一样,透着温暖与可靠,又总透着捉摸不透的深邃。

老汪老汪很有见识,给我们那个小县城里的孩子,带来了很多新鲜的视野,那时候的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省会,而老汪,已经走完了大半个中国了,每次的英语课,听老汪讲天南海北海内外的见闻趣事,总能让我如痴如醉。

老汪是孤独的。这是我自己的感受,但似乎也是事实。课堂上的老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总是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但是不上课的老汪,严肃认真不苟言笑。他总是一个人,一个人来来去去,随时都是沉思的表情。很少见他与他人为伴。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孤独的。

老汪不受拘束,他是个好老师,但他一定是个让领导头痛的员工。他上的课,学生很喜欢,可有时候不符合学校的要求,但我觉得老汪的教学方法很有趣,让大家开心,又让大家学习。至今我都觉得老汪让大家背英语课文来练语感的方法非常实用,我在做选择题的时候就算不知道那句话啥意思也能通过把每个选项放进去念来念出感觉最对的正确选项。

当时的小县城没有电影院,我们只看过那种广场上放的电影,而且都是六七十年代拍的抗战片,我们对什么好莱坞没有概念。有次老汪想让我们看黑客帝国,给我们涨见识,可是教室的投影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调不好,老汪调来调去就是调不出来,急得他胖脑袋瓜上全是汗珠,可是投影就是不给面子。班里有同学等不住了开始牢骚,老汪生气坏了,把我们大骂了一顿。我当时也不理解,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后来我慢慢想通了,老汪冒着被年级主任发现后批评惩罚的风险,给我们找电影,想让我们这些只看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抗战片的90后,多长长见识,可是就因为投影不给力,却反过来被大家吐槽。所以我想,当时的老汪,内心是失望的吧。

老汪很细腻,观察仔细,又温暖任性,他曾在圣诞节前花了一整节课时间,给我们听圣诞歌,让我们互写明信片。给了我们愉快美好的圣诞。

老汪教书不拘一格,他不是一个会让领导放心把毕业班交付的人。我们高三的时候老汪又开始上高一了,我们换了英语老师,我们几个跟老汪关系好的,各种不适应新的老师,听说老汪腿受伤了,我们便逃课去老汪家里看他。老汪的家,很大,可是到处都是书架,到处是书,这一点我不意外,从我第一眼见他,我就猜到他一定看过很多书,单看眼镜片的厚度也猜出来了。我惊讶的,是老汪的书,全是佛教有关的书,我太意外了,我不知道老外为什么要看那么多佛教的书,再想想他平时的言行,我突然猜测,老汪该不会看破红尘了吧。老汪说他快结婚了,我问他:你每天钻研佛教,你会不会有一天遁入空门,你能保证给你的家人幸福么。老汪坚定的说:能。

后来我高中毕业,就再也没见过老汪,听说他结婚了,还生了孩子。

再后来,我大学毕业,跟几个高中同学聚会,问他们知不知道老汪现在好不好。有个同学说,老汪辞职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跟老婆孩子也分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惊呆之余,我又觉得,这才是我认识的老汪会做的事。

老汪,不管此刻的你在哪里,请你保重自己。不管别人怎么想,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我最好的英语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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