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一我的梦

我在老家的城里闲逛,在人流里穿行,走着走着,就听背后一个说话声很像是高中同学周。

他是我高中里——不,是迄今——见到的最聪明的一个,不见怎么学,成绩却总是数一数二,最终被保送西安交大。人也长得精神。总之在我眼里堪称完美。我与他其实只同过一年学,高二就分班了。三年唯一的交集是,他放学后借我一本物理辅导书说是回家看看明早就还我。我当然是同意,甚至是倍感荣幸。因为我和他的名次差得太远,我对他只有仰视。另外他又是城里人,性格又外向,就更不可能有交集。他主动找我,简直如同漂亮女生或明星和我搭话一般,让我心花怒放,从傍晚高兴到临睡前。

第二次搭话是在高四,复习班上,忘了是春节前还是春节后,我们寒假短,他们寒假长,于是在一个课间,就突然见他和另外几个已然上了半年大学的同学走进来,但我只认识他。再次见到他,我又兴奋又羞涩。而他居然还认得我,对我说:明年就报西安交大吧,我等你。再后来就是听说他一毕业就去了某跨国公司,很快就结婚生子,而且是连生两个,并移民加拿大。

说“听说”其实不确,没有人告诉我,是我从54同学录上看到的。注册了一个化名,怕他们发现,隐隐觉得我没有资格加入他们。

仅存在了一年的高一班居然开有专门页面,可见看重它的不止我一个。可以佐证的是,高一的班花落榜后,也和我进了一个复习班。(才发现,高四那年真是值,居然和两个班花同班,另一个是高二高三的班花。)她在有次作文里,就深情记述了高一的一次活动。

对于高一,我突然想到的比喻是初恋——尽管我从没有过,但我理解,初恋的分量之重,就在于“初”。初是无可替代的。回想一下吧,几乎一生中所有的初次都是难忘的。高一对我而言就是。人生只若初见,新的人生阶段的第一年,多数人都是新面孔,每个人都意气风发,都想写好新的第一笔。

还有,上一次战斗胜利的喜悦仍在,下一次战斗感觉上还远,气氛总体上比较松弛,集体活动多,经常下午不上课就排队出去了。很多年后才有人归纳出一个新词:团建。然而历史早就证明,轻松又协作的氛围确实有感化人的作用,容易给人种下难忘记忆。高二高三则不同。暑假后一分班,便如同子弹上膛,气氛陡转,每个班集体都一下子分散为几十个个体。高一成了许多人青春期的最后霞光。

据说如今不再分班,那么,让我心心念念的“高一现象”和“高一情结”也就永远成为历史了。也许早就成为历史了,也许上述全是我的幻觉,是独属于我的个人史。

只是在梦里的人群中多听了那一声,就让我浮想联翩至此。好在,梦不负我。我放慢步子,声音追上来,到了我前面,哦是你,哦真是你。我就这样和他再次在梦里相见了。之前见过一次,是梦见他来我家,我们一起喝酒吃饭。但也有可能,不是上一次的梦里,是梦里的上一次。我不确定,是梦境自带回忆特效,还是新的梦还能融入已然隔了很久的旧梦。

再定睛一看,他身边还有两个高出我俩一头稚气未脱的大男孩,是他俩儿子。那就找个地方吃饭吧。我们走到了菜市场,像是想买点菜自己做,他请。我心想不能让他,伸手去摸口袋,却只摸到一张银行卡,同时也猛然意识到,手机不见了。我大叫不好,嘀咕着是丢在哪里了还是被人偷了,里面可有我好多隐私。于是他与我原路返回,边走边拨打我的手机。返回音是一个从没听到过的提示。他说这就说明被盗了。我心中一凉,下意识再一摸,口袋里竟硬硬地又有了。那刚才的提示音是为何?仔细看,原来是拨错了一位。

不几步,我随他进入路边一个小门脸,是家只能坐在马扎上吃的水饺店,店主是个男的,正围着围裙一个人包着。同学说这是他叔。我心说这里太简陋了,想走。恰好他叔也说,今天的都卖完了。于是出门,继续边走边看。

过了拥挤的繁华区,进入一条清静许多的南北街,他和我一前一后,越落越远,后来谁也看不见谁。

我左顾右盼地走着,在一个小路口,差点和一个人撞上,那人正转着圈打着电话。细瞅,竟然是我的另一个高一同学李。他一口酒气,脸上白里透红,向路西侧一指说,我们正喝着呢,来吧。

我凑近一看,坐着的也全是高一同学。其中一个最熟,是我的同桌,也姓李,也是极为聪明,是我极佩服的同学之一。

我便对他们说,太巧了,我正和周某某找地方呢。他们问,人哪?

对啊,人哪?你们稍等,我去找他过来。又去沿着街前前后后地走,却怎么也找不见他。

不知为何,我上了一辆公交车,似乎是下班时间,人很多。心里急切,挤得猛了点,随即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你还以为你是小伙子呢。

慢慢地,车上人越来越少,我找了个座位坐下,看着窗外。外面越来越暗。不知道它要开往哪里,就抬头去查路线图,但任凭我使劲伸头眯眼,图上还是一片模糊。我缩回脖子,心想:随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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