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的花——第十一天

        “快点醒醒吧,快点醒醒吧!”我睁开无力的眼皮,看到母亲坐在我身旁,听到母亲激动的哭泣声。看我醒来,她立即转悲为喜,慌乱地整理她脸上的泪痕。然后笑出声来:你当然会醒的,我就知道了!然后稍微向我靠近,略带平静地对我说:你这都昏迷整整一天了,肯定是你在这里烟抽多了,加上天气干燥,然后夜里睡觉又不盖被子,就是这样着凉的呀!你知道吗?在这一天里,你一直昏迷不醒,胡言乱语,竟在一天夜里还拉了一身屎,多亏了陆风他们帮忙,才帮你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发高烧竟达四十一度,医生打针高烧也是退不下去呀,给你做心电图也没找着原因,我在旁边看着是干着急呀!自己的身体要懂得珍惜呀!先在这儿躺会吧,我去给你拿早餐过来。

   看着疲倦的母亲还这样乐于为他效劳,就在母亲转身离去而后拉上门消失不见了,阿齐就在想:我就算是个瞎子,听不到母亲的哭泣声,尽管我近视,只要稍微瞥见那张脸上的泪水,我就能认出那是我的母亲!不!不需要看她脸上的泪水,只需要看我脸上的泪水,就能轻易知道我是我母亲的孩子!是啊,在阿齐的生活里,眼泪就像打手枪一样,也是他的家常便饭。上小学的时候,阿齐由于在他村里的钢铁厂经常偷铁,在学校名声很坏,好几次都是因为品德不好评不上三好学生(他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是第一),但老师不敢批评他,因为只要在课堂上一说他,他就忍不住流出眼泪。上中学的时候,那会他是班长,一到上晚自习他就要管纪律,当时班上的好多学生都不听他的话,阿齐也只有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上高中的时候,和他同桌的那个同学总是埋头于做作业,一天下来一句话都不会跟他说,他感到很伤心,回家跟他爸妈总是提这件事,希望他爸妈跟班主任说一下换下座位,那时他说着说着就流泪了。上大学的时候,那次军训教官因为他纪律性不强当众在来自全国各地的新面孔面前批评他,说着他也哭了,同学们都觉得他很脆弱,然后他一点不在乎。为什么呢?这又要从初中的周记说起了。在阿齐的某一篇周记里,他这样写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轻易留下泪水,只是我妈妈不停地叫我说不要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呀!当时,他的语文老师给了她一个评语:男儿有泪亦轻弹!这句话,深深地被放在了阿齐的心房里。算是又一个座右铭吧。

   现在阿齐回想起母亲来,有的不是对她母亲怎样怎样的印象,只是一句简短的话语,像被人刚扔在地上的烟头,在那释放着最后的烟雾,时间很短,但真的很像一直要燃烧下去,一直要燃烧下去。对!就是那样一句简短的话,呛得阿齐喘不过气来:你呀,我只欢喜你初中那会,成绩又好人品也好又很乖。现在呢,成绩又不好人品也变坏了,天天叼着一根烟,还有那个虚荣心呀,怎么就那么强?

   是啊!那无法隐藏的虚荣心!当叶子那天说出要来他学校玩的时候,他拼命地向自己的表哥表姐堂哥堂姐大学同学大学辅导员,使出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各种撒谎,借来了一笔丰厚的钱,为叶子买好看的衣服为叶子买精美的各种小饰品,那是虚荣!当同学问他家里一个月生活费多少,他毫不犹豫地说一千多,然后在同学的面前抽着比他们好的烟,买着上档次的笔记本电脑,和同学一起逛街买衣服的时候总是挑牌子货,然后在某个学年的开学那会,同学拉着他的手一起跑到电信营业厅,阿齐很兴奋,拿着自己姐姐刚寄来的生活费,在那换来了一个智能手机,他终于可以扔掉那个还是高考后买的老牌子手机了,那是虚荣!当在上初中的时候,他竟因为偶然在一个数学竞赛中得了大奖,便开始在同学讲神话:我要成为一名数学家!当高中那会,阿齐还在奥赛班学习,那时当然威风了,于是他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贴上一副自己写的对联,是这样写的:立大志走北大敢拼搏奔清华。横批:路在前方。就拿着这个对联,又进行着他的神话之旅:我要上北大!我要上清华!当大四找工作那会,他竟因为自己在专业方面的那点小能耐也说了大话:我要成为一名铸造工程师!在要准备办那个启航教育培训公司的时候,他又开始四处在亲戚朋友面前口出狂言:我要成为像俞敏洪那样的企业家(这次或许要体谅一下阿齐了)!那也是虚荣!当同学对他说你编程能力好强说不定在这方面下功夫你能成为中国的比尔盖茨!当同学对他说你性格好怪时而疯狂娱乐时而却失魂落魄地坐在电脑旁一句话也不说很忧郁的样子真像那些外国的那些诗人啊那些摇滚歌手啊那些哲学家啊!当同学对他说你长得好像马云你很有名人的潜质哪天要是你出名了我肯定给你写传记!当舅舅对他说你鼻子好尖一看你脸以后就是当官的料是个人才呀!就是在那些天里,阿齐听到这样对他赞不绝口的甜言蜜语,心里很享受,有时候竟乐得睡不着觉,那更是虚荣!

   其实在阿齐的人生里,藏着一个储蓄罐,倒出来,只是两枚普通的硬币:一枚一元的虚荣,另一枚则是五角的自卑。那也应该从初中时代说起。当余凉每天在同学面前穿着名牌衣服名牌鞋子,当余凉高大的身躯站在瘦弱的阿齐面前,当余凉的舅舅开着轿车来他教室接他回家(他舅舅敲了一下门,然后探进脑袋,对正在上课的化学老师说:余凉是在这个班吧?我现在还记得,那时老师对着我们说:本来今天要上实验课的,学校那些设备真烂还没修好。也没什么伤心的,好多学校都这样的。更何况中国人的动手能力天生就很差,不上也罢呀!),他很羡慕很眼红,那是自卑!当高中试卷发下来了,阿齐发现他已经不是好学生了,同学也不会问他学习上的问题了,都围着新时代的好学生在那团团转,在那开怀大笑地聊天吹着好笑的牛皮,那时阿齐只是低下头装作认真看书,那是自卑!又来到那个所谓的大学了,当阿齐发现同学用钱都是大手大脚的时候,他看到同学脸上都是无所谓的样子,看不出心疼钱的那种表情,他那次没有和同学出去一起旅游,一个人在宿舍里孤单地看着小说,那也是自卑!当叶子说他分手的时候,他有的只是一些所谓的牢骚,心里竟是做些无力的挣扎,因为他那时很清楚叶子和他根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他只是写些只供自己消遣的所谓的诗歌,那更是自卑!我忽然不想说下去了,脑海里只是依稀地回荡着如下画面:在美国,一个夜晚,一个人望着别墅里发出的点点灯光,站在街道的路灯下,扶着围栏,心里疯狂呐喊:人家他妈的都是混蛋!就你盖茨比,了不起!在日本,有一个叫绿子的女孩子,喝着闷酒,靠在一个大学生的身上,嘴里激动冒出:我不喜欢呆在学校,那些富有的女孩子根本瞧不起我!有钱真他妈好!可以把没钱随时挂在嘴边,整天忽悠我们这些穷苦人!那么,现在我在中国的麦西,嘴里叼着一根烟,站在高中教学楼三层的走廊里,手里击鼓摇旗,不禁也要为我的阿齐说上一句:没钱真他妈操蛋!我就不能在那些有钱人的面前,偶尔那么说上一句我有钱,这样都不行吗?

   母亲一手拿着两个包子,一手拿着一碗稀饭,朝我走过来了。坐在我病床上,对我说:昨天你发高烧自己不知道吧?我答道:你都说昏迷不醒了,那肯定一丁点印象也没有。是啊!那个第十天,在阿齐一年365天的时间里,就像拔U盘那样,瞬间就被一只无情的手抽走了。或者对鱼儿落网那个动作印象清晰的阿齐,竟然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生活在缸里的小金鱼,主人一会放在客厅靠近镜子的柜子上,一会放在卧室的那张大大的书桌上,一会放在厨房多余的那个空间里,他依旧在鱼缸里自由自在地悠闲着。

   吃完饭,和母亲呆了一会,我就跟着陆风林凡到院子放风去了。我问护士今天要不要打点滴了,护士看了一下工作记录,对我说:不用打了,昨天你打了整整一天,在院子里活动活动吧。碰到古娜护士,她只是不停地朝我微笑,并我说道:昨天苦了你妈呀!以后不要着凉了,在这好好活,等病好了,出去一定要孝顺孝顺你妈哟!我就在院子里晃来晃去,看见杜亮在那抽烟,我就凑上去:亮哥,你长得真帅,你还有烟没,我都一天没抽了,难受!(这是我第一次叫他亮哥,有点难开口,所谓万事开头难嘛,对吧)他听了,可能为我昨天昏迷的状况感到有点同情了,就拿出红色的利群,竟然拿了两根给我。我乐呵呵找一张石凳,坐下,高兴地抽起烟来。看着别人在那打羽毛球,林凡只是躲在树荫下乘凉。那个时候,陆风的家人跟在主治医生的后面走来,我看人多了不少,就向那个人堆里跑去,然后听见他家人说:出院手续办好了,赶快进病房收拾一下!那时,我就想:陆风要走了,以后没有他的关照,我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呢?其实呀,他现在离开,我又不禁为他感到欣然愉快。这个地方,其实也有陆风的难以割舍的记忆,你说不是吗?当那晚陆风跑到我眼前,从他那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给我时,我想也没想就说出:怎么舍得给我吃呀?你那姑娘呢?他朝我假笑了一下,对我说:她在这里已经住完了一个月,家人接走了呀!我听出意思来了,就加上一句:那很想她吧,现在?他声音变大了:我才不想呢!人都想走了,想着干嘛呢?要是人在的话,想想就有意思了,第二天再给她来个抱抱,就像是理论加实践。我觉得他这句很有哲理,难道有病的人都很有思想?后来他走了,我跟他我握了个手,然后说了声再见。

   不一会儿,六叔就在大声唤着,招呼我过去。然后对我说:阿齐呀,你跟陆风关系那么好,你也每次跟着他一起帮我干点活。如今他走了,负责人这个位子就空出来了!哦,也不是负责人,就是类似你们大学的那些管理员,当我们有事出去了,或是要去上厕所什么的,帮我们管管里面的秩序,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我听说你上过大学,还有我看你情绪也在慢慢好转,你跟着陆风混了十来天了,里面很多的事情也很清楚了,要不这个职位给你当吧,你觉得呢?当时我就想这么好的事傻子都会去做,一下就答应了。不!不是答应,是很愿意。

   那天下午没了陆风,我当上了负责人,在那里忙得不亦乐乎。一会某个病人的家人来了,我就在和他不停地聊着那个病人在这里的实际情况,当然我也收到了他发给我的烟,有好几根呢。一会叫上几个人把一个叫矮考的新病人狠狠按倒在床上,然后不停慌乱地给他套上铁链并锁好,并把从他身上卸下来的皮带和挂在胸前的一个假玉菩萨等等东西放在属于他的柜子里(他后来跟我聊天说道,他因为高考堆积如山的试卷以及不如意的成绩,加上家人的嘲弄指责,晚上他躲着拿着刀片割伤自己手腕上的动脉,因为疼痛难忍叫出声来被家人发现了。看着他乐意讲述自己脆弱的过去,我觉得他变强了。而后我又插上一句:你对这事看得很淡嘛,心态真好呀。他回答我说:这肯定呀!就像凤凰涅槃,经历了痛苦之后,你就会变得更美,飞得更高,走得更远。事后,我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便又开始琢磨起来,找到的却是我阿齐的可笑的历史:在那个已经办好休学手续但还没启程回麦西的晚上,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听不到同学的安慰声,我就立刻用手捂住鼻子,紧闭着嘴。使劲撑着。坚持住!坚持住!一会你就可以离开这个乱得一团糟的世界了!不知道阿齐坚持了多久,只是后来他赶紧张开嘴,不停地坐着呼吸的动作,像是一个趴在母亲乳房上的饥渴的娃)。一会又带着几个所谓的属下给矮考拿新的被子床单,然后从六叔那里领来十来根烟,并按劳动的多少一一分给他们。一会因为某个病人抢别人的烟抽将他一下放倒,并大声呵斥:穷玩意,没钱就不要抽烟嘛。一会因为有个病人对我的作风有点不服,在那说三道四的,我就看不下去了,大声冲他喊:不服是吧?来呀,来呀!跟我单挑呀(那个病人其实比阿齐高大,只是我觉得纳闷阿齐哪来的胆)!一会跟着杜亮去帮那个病人洗澡,还有洗他那肮脏发臭的衣服,洗完后杜亮给了一根他自己的烟给我(干活是医院公家的烟支付给我们),那时我很感动,不禁说上一声:谢谢亮哥!谢谢亮哥!瞬时又发觉杜亮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在我们各自洗完澡后,那天没有发放水果和烟。只听见六叔在那叫唤:今天不发水果了,今天不发水果了!今天是理发日。那些头发长得不能见人的那些人,给我都出来!由你们亲爱的亮哥亲自为你们效劳!听见没有,快点出来,排好队等候。

   “林凡,你头发很长,快去外面排队吧。”我跑到林凡的病房门口朝他说。然后走开了,看见亮哥在那为一个病人剃光头,我感到很好奇,便问亮哥:亮哥,亮哥,他怎么剃个光头,搞得跟个监狱里的犯人似的。亮哥冲我一笑,然后说道:每天就是叫上一百倍,他死也不洗头,我没招了,只能出此下策了。就在阿齐觉得好笑之际,他高中班主任的一句话就像高铁一样奔驰而来:对!光头好!光头好!从头开始,奋战高考!(那是阿齐高中时候发生的一件事。当时去剃头发,那个理发师技术太烂,回来照镜子仔细一看,额头上方那块头发缺缺眼眼,然后只好又回去叫他剃了一个闪亮的光头!)这不一想,又心血来潮:高考那回就是剃光头也根本没用,老师的话真不可信。我又要剃光头了!我又要剃光头了!我要在这里重新开始我阿齐的生活!我觉得今天对于我本来就是一个重生之日:昏迷了整整一天居然醒来了,亮哥对我竟然很好了,我也在这里当上了管理员!对!值得庆贺!值得纪念!

   阿齐真的采取行动了。理完后,在脑袋上摸来摸去的,六叔不禁笑道:头发都没了,你在那摸个毛线哦。我也笑道:你看日本那些女优,不也没毛哦,还不是照样有人摸哦。随后阿齐在那病房里显摆他的光头,不时发出:我重生了!我重生了!林凡在那说话了:你这光头,剃得真帅!又瞧瞧那些病人一张张羡慕的眼神,我又不禁感觉我像一个黑社会大佬了。

   吃完饭,我就来到铁窗那里,从自己的烟盒里,掏出一根比较好的给了六叔,自己也点上一根,然后靠在那盯着电视看新闻(当时播的一条新闻是某位韩国明星自杀了)。(关于死亡,阿齐是这样想的:从每一个人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一活脱脱的导演,在那精心设计着各种场景,演着演着(其实他没发觉),而后他又不演了,被人抢去杀青经新闻发布就上影院了,结果竟然是本年度票房冠军!而后在奥斯卡典礼上,却又不见导演的身影了。这个太长了,来个短点吧:死,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

   “六叔,你说那些电影明星怎么会轻易地选择自杀呢?连自杀的勇气都有,你说怎么就没有勇气活下去呢?”我这样问六叔。

   “那当然是有病了,你看哪个正常的人会去选择死呢?”六叔这个回答,我听着很简单,当时也很满意。然后在不经意间我却又不赞成他的回答:人死了,你就说有病;人活着,你就说正常。这怎么合理呢?那时的我真摸不着头脑了。

   “六叔,给我借支笔,还有纸。我好久没有写文章了,那种感觉似乎很久就抛在臭水沟里了。”而后六叔给了我,只是一支笔和一张纸,我又不免插上一句:再给我一张纸嘛,说不定写不完呢。六叔只是不耐烦地回答我:先写完一张,不够了再来要。

   只见阿齐走到病房,趴在床上,在那慢吞吞地写着,有时候停下来转转笔,略思考一下,然后又继续写下自己的那点奇思妙想(当然肯定有人认为是谬论,随他们了。就如美国和中国那样,各自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而已)。顺着光线,你慢慢走近阿齐,凑在他耳旁,瞅见那一行行清晰而端正的文字:

   各种演员凭着那么一部电影就被戴上影帝的桂冠,各种歌手因为那么一首歌就被夺下好多大奖,不是演员的错,不是歌手的错,错就错在那些奖项,到底是真是假让我们这些歌迷影迷很难分清。是那些设立奖项的人自以为了不起,用一个所谓的奖杯来炫耀他的成绩,那是虚荣,你们知道吗?那些歌手演员真像一只只耍戏的猴子,任那个主人来回使唤(我很怜悯他们)。然后那些演员歌手变得抑郁了,晚上睡不着觉,白天还要硬撑着去拍戏献唱,看着他们在台上尽情欢乐表演,我们这些影迷歌迷心里真是无比钦佩敬仰。然后某天这个演员和那个歌手自杀了,我们这些歌迷影迷不禁惋惜:这样一个巨星去世了!好好的一个乐观坚强的人怎么就这么突然地选择去死呢?他身上那么多荣誉,他那么多钱,真的怎么就会选择去死呢?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有人能够回答出来?那当然是他恐高了,导演你硬要把他往威亚上吊。哦,忘了,还没包括歌手,那连人类就一起上吧!肚子只有那么大,吃多了撑死了;抑或胃口很大,可饭太少饿死了;抑或饭刚好,可因为饿得不行吃得太快噎死了;那就如物理里边的理想状态所说,什么都刚刚好,那中毒死了你会叫好?只是已经吃饱了不再吃了,那就死不了。可我有一次在课上吃饱了不想再听了,老师却在讲台上把我骂死了。

   我走进一家赌场,那里有一桌麻将(中国麦西的转转麻将:赢了一局你就要起身,让旁边等候的人一一上桌,然后那个刚已胡牌的人就要排队等候)。那里围着好多好多的人在看,坐着的四个人正在进行麻将。我先在旁边看着,顺便心里仔细考虑一下把自己这个赌注押在哪一方。我等了不知是一千年,还是一万年,那一局麻将才结束。坐着的一个人起身了,然后那个排在前头的人坐下了。当过了几百万年之后,我竟还不能做出决定。又过了几亿万年,那三个分别叫科学文学哲学的人竟还没有起过一次身,于是在时间轴的某一点上,三人高高抬起麻将桌,把它摔了个粉碎!我当时看了很心痛,那张麻将桌可是世界的呀!那张麻将桌可是花了几十亿年做成的呀!我看了心里更愤怒:我还没上桌打过麻将呢(这当然是虚荣在作怪了)?

   当有一天我狠下心住进了五星级宾馆,那时我房间的灯坏了,于是我想凿壁借光,拿出锤子锯齿再加上一个小小的消声器,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来到了隔壁套房,竟然看见两个人在床上弄来弄去的,我很好奇,他们怎么没发出声音?后来凑上去一看,他们也带上了消声器。无意之间,我发现那个女人竟是电影巨星。我只是笑笑想离开,她却慌忙掏出各种信用卡,温柔对我说:拿去吧,只要不对别人说认识我。我把那些信用卡全部扔在空中,对她说:对不住了,打扰了。你想搞你就尽情搞,都是人嘛。你说我干嘛来酒店呢,还不就是像你一样想搞哦。她又跟我说:等你是巨星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阿齐没搭理她就离开了,心里只是想:等我成了巨星,要是哪个人说我胡搞,是女的我就搞了你,是男的我也同样能征服你。

   当世界末日来临,我为人类早造好了一个诺亚方舟,可是人实在太多了,座位只剩一个了,而后来了一个叫莫言的老头以及一个叫刘翔的年轻人,我顿时呆了,考虑了好久,还是不知道把这个位子到底应该给谁。那年轻人热情地说:这都不是事,来老头,我抱着你坐嘛。

   一个城市人来到农村旅游,看到一个农民在那辛勤地,拿着镰刀,割着一望无际的稻谷,城市人不禁感叹:这人也太辛苦了。然后城市人不小心被脚下的蛇咬死了,农民看着他忽的倒下,走近一看死了,便自己掏出腰包买棺材把他埋在了山上,谁知那城市人从坟墓里爬了出来,对他说:重拍,重拍,不知道我要火葬啊!于是城市人又来到了农村,可丢了钱包,却被农民捡到了还他了,然后很感激说要请那个农民喝酒感谢。谁知那个农民喝得兴奋忘了度,竟喝死了。农村来到城市要打官司,农村抱怨太穷多赔点,城市手捧法律说照理只有这么多。身为经济的法官发话了:钱就在放在农村了,谁跑得快,谁就拿去吧。于是城市开着奔驰宝马,农村骑着自行车,拼命跑。当农村回到农村的那个时候,回头不见城市的踪影,高兴得不了的时候,农村不再是农村了。城市还在开往农村的路上,只是没有找到加油站。

   阿齐那晚只写出这么些东西来。在他写完后,他从头到尾慢慢欣赏了一下,只觉欣喜若狂。随后拿出打火机,烧掉了(因为在阿齐看来,那真是牛头不对马嘴)。他躺在床上后,渐渐进入令人晕眩的干瘪而又丰满的幻想中了,那时的阿齐又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才。连忙爬起床,在病房里到处找来找去,在一个病人的床底下找到了一张大大的白纸,又在那写起东西来,可这次,他的动作是那么迅速,又是那么专注,真像那个在大学里趴在寝室书桌上的小纳什。不一会儿就把那张大大的纸写满了,然后放在枕头下,安然睡下了。我想,那晚的阿齐心里应该充满成就感吧?这我是从那晚他睡着后脸上的神色看出来的。他变年轻多了,好像是回到了初中那会:同学围着他问数学方面的各种问题,他那时觉得自己就是上帝,在那庖丁解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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