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方法》翻书笔记

作者:笛卡尔(Rene Descartes)
译者:王太庆
原著名称:《Discours de la Méthode》
出版:商务印刷馆 2000 年
原著出版时间:1637年
来源:下载的 mobi 版本
豆瓣评分:8.6 (2448人评价)
被引用次数:4104 (from Google 学术)

最近发现了富兰克林的一个行为训练方法,想借此整理一篇汇总各种方法的文字,忽然记起来笛卡尔的这本《谈谈方法》,借故一读。很薄的一本小册子,没想到这本书就是赫赫有名的理性主义发源地,最近感觉和这条邪路确实有点缘分~

纵观在互联网时代之前的人类历史,总有个别的集大成者,如笛卡尔、牛顿、爱因斯坦一般,提出新的观点,确立新的信念,让人类获得跨越式的发展,那么在互联网时代之后呢?我们是否能够借助互联网脱离人类的这一局限呢?

理论上,知识的平等性,是人与人之间平等的根源,财富是人知识价值的直接表达和量化参考,所以可定价的知识体系,可以是一种有效的存在

摘录:

从八岁到十六岁,笛卡尔在学校读书。拉·弗来施公学是当时欧洲最著名的学校,讲授各种古典学科。笛卡尔非常好学,攻读了古典语文、历史、文学、修辞、神学、哲学、法学、医学等等,仍不满足,课外还读了大量稀奇古怪的书,其中也包括一些宣传新思想的科学书,甚至禁书。正是这种广泛的阅读开阔了他的眼界,照亮了他的心扉,他不再像传统所要求的那样把圣经贤传当作绝对的权威崇拜,开始采取批判的眼光看待一切了。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大胆地认为,传统的学问实在无用:神学教人升天,一味强调天启,贬低智力,我们这些普通人当然学不进去;哲学在经过千百年最杰出的能人钻研之后,仍然没有一点不在争论中,只是煞有介事地无所不谈,打着真理的招牌骗取浅人的轻信而已。至于其他的学问,既然是从这样的哲学借来原则的,基础不牢,当然不能建立起什么结实可靠的东西来。只有数学,他认为推理确切明了基础牢固,但是一向只用于机械技术,并没有在上面建立起崇高的楼阁。
因此在毕业之后,他就完全抛弃了书本的研究,走向实际。他决心向世界这本大书学习,收集各种经验,随时随地用自己的理性来加以思考,以便从中取得教益。为了认识世界,他同各种各样的人交往,曾经以志愿兵的身份参加了日耳曼的三十年战争。他的体格不强,冲锋陷阵的事是没有份的,只是干些文职工作,因而结识了来自各国的一些科学家。军务并不繁忙,倒是有工夫从事科学活动。他并不仅仅收集资料,而是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分析、综合的理解活动上。他不爱早起,常常在床上躺一个上午,仔细琢磨着科学问题。他的解析几何学,基本上就是靠在枕头上发明的。他同时还研究了天文学、地球学、气象学等方面的问题。
笛卡尔倾心于新科学,因为他认清了宗教迷信和经院哲学对人生有百害而无一利,只有科学才能给人类带来幸福。在这一点上,他和弗兰西斯·培根是一致的。因此他们被称为近代科学的两位伟大的旗手。笛卡尔明白科学的发明可以帮助各种技艺,减轻人类的辛劳,但是他绝不止于为生产技术而研究科学,而要追究科学的原则,认识科学的底蕴。因此他不限于追求经验,利用经验,还要追问人是怎样研究科学的,这就是要提高到世界观的水平,建立新的科学的哲学。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造福人类。

笛卡尔要求一以贯之,问题在于这个“一”是哪里来的。但是他说不出来。他举了许多例子,像数学、逻辑的范畴,思维的“我”,绝对完满的上帝之类观念,都是感觉不到的,因此他说它们是天赋的、理性所固有的。这话无异于说,它们本来就在那里。这是没有回答问题的答案,因此笛卡尔同柏拉图一样走进了死胡同。他的天赋观念一提出,就遭到了唯物论者霍布斯和伽桑狄的反驳。后来洛克对天赋观念论的驳斥最为彻底。他要求为我们的一切观念找出形成的历史,不容许任何观念例外。他指出我们生下来的时候什么观念都没有,心里一干二净,好像一张白纸,一切观念都是通过经验(感觉和反省)描绘到这张白纸上的。例如上帝这个观念不信宗教的人就根本没有,连出生在教徒家庭的人原来也不知道,只是从小就被别人不断地灌输进来的。逻辑和数学的观念也是这样,儿童和愚人都没有,全是人们后来学到的。就连“我”的观念也不例外,儿童咿呀学语的时候并不知道“我”,总是用自己的名字来代替“我”字。人知道“我”是通过反省的结果,反省也是经验。洛克反对认识论上的先验论,理由非常充足。
但是仔细分析可以发现笛卡尔和洛克也并不是完全对立的。笛卡尔认为感官的知觉不能形成普遍的观念,这一点与洛克对立,但是他并不一概反对经验。洛克所说的经验里也包括了笛卡尔所肯定的东西,这就是反省。笛卡尔认为并不是人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所固有的那些天赋观念,一定要用理性思考一番才能发现它们存在。这思考很像柏拉图所说的“回忆”(anamnesis),作用与洛克所说的“反省”也差不多。只是洛克把它同感觉归为一类,笛卡尔却把它说得好像与感觉对立。笛卡尔看到了培根那里的感觉带着被动性,而科学的认识必须是主动的,所以强调理性的决定作用,可是这一强调就使理性孤立化了。洛克看到了孤立化的毛病,才提出同属经验的反省来。有些学者似乎也看出了洛克的反省与笛卡尔的理性有共通处,但是不能从矛盾发展看问题,以为这是洛克的不彻底处。其实这是洛克吸取了笛卡尔的合理因素,设法排除其机械性的缺点。认识的主观能动作用,以后在德国古典哲学中才得到充分发展。笛卡尔和洛克在这个关键性的问题上迈出了可贵的第一步。
但是他们仅仅跨出了第一步。在感性和理性的关系问题上,他们还不能摆脱机械论:笛卡尔把它们机械地对立起来,洛克把它们机械地平列起来。一个见到理性高于感性,一个见到反省异于感觉,两人都没有看出发展关系。这个问题的解决还需要两个世纪。

因此,我并不打算在这里教给大家一种方法,以为人人都必须遵循它才能正确运用自己的理性;我只打算告诉大家我自己是怎样运用我的理性的。从事向别人颁布训条的人一定认为自己比别人高明,如果稍有差错就该受到责备。可是这本书里提供的只是一种传记性的东西,也可以说只是一种故事性的东西,其中除了某些可以仿效的例子以外,也许还可以找到许多别的例子大家有理由不必遵循,所以我希望它会对某些人有益而对任何人无害,也希望我的坦率能得到大家的赞许。

我自幼受书本教育。由于听信人家的话,认为读书可以得到明白可靠的知识,懂得一切有益人生的道理,所以我如饥似渴地学习。可是等到学完全部课程,按例毕业,取得学者资格的时候,我的看法就完全改变了。因为我发现自己陷于疑惑和谬误的重重包围,觉得努力求学并没有得到别的好处,只不过越来越发现自己无知。可是我进的是欧洲最著名的学校,如果天下有饱学之士的话,我想那里就该有。我把这所学校里别人所学的功课全部学完,甚至不以学校讲授的学问为满足,凡是大家认为十分稀奇、十分古怪的学问,只要捞得到讲它的书,我统统读了。此外,我也知道别人对我的评判,我没有见到任何人认为我不如我的同学,虽然他们当中已经有几位被选定为老师的接班人了。最后,我觉得我们这个时代人才辈出,俊杰如云,不亚于以往任何时代,这就使我可以自由地对所有的人作出我自己的判断,认为世界上根本没有一种学说真正可靠,像从前人们让我希望的那样。

尽管如此,我还是重视学校里所受的各种训练。我很明白:学校里教的语言文字,是通晓古书的必要条件;寓言里的机智,可以发聋振聩;史传上的丰功伟业,可以激励人心;精研史册,可以有助于英明善断;遍读好书,有如走访著书的前代高贤,同他们促膝谈心,而且是一种精湛的交谈,古人向我们谈出的只是他们最精粹的思想。我也明白:雄辩优美豪放无与伦比;诗词婉转缠绵动人心弦;数学有十分奥妙的发明,用处很大,既能满足好奇心,又能帮助各种技艺,减轻人们的劳动;宣扬风化的文章包含许多教训、许多箴言,劝人淑世为善;神学指引升天大道:哲学教人煞有介事地无所不谈,博得浅人敬佩;法学、医学等类学问给治学者带来盛名厚利。而且我还明白:博学旁通,连最迷信、最虚妄的东西也不放过,是有好处的,可以知道老底,不上它们的当。

可是我认为自己用在语言文字上的功夫已经够多,诵读古书、读历史、读寓言花的时间也已经不少。因为同古人交谈有如旅行异域,知道一点殊方异俗是有好处的,可以帮助我们比较恰当地评价本乡的风俗,不至于像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一样,总是以为违反本乡习惯的事情统统是可笑的、不合理的。可是旅行过久就会对乡土生疏,对古代的事情过分好奇每每会对现代的事情茫然无知。何况寓言使人想入非非,把许多不可能的事情想成可能。就连最忠实的史书,如果不歪曲、不夸张史实以求动听,至少总要略去细枝末节,因而不能尽如原貌;如果以此为榜样亦步亦趋,每每会同传奇里的侠客一样陷于浮夸,想出来的计划每每会无法实现。

我很看重雄辩,并且热爱诗词。可是我认为雄辩和诗词都是才华的产物,而不是研究的成果。一个人只要推理能力极强,极会把自己的思想安排得明白易懂,总是最有办法使别人信服自己的论点的,哪怕他嘴里说的只是粗俗的布列塔尼土话,也从来没有学过修辞学。一个人只要有绝妙的构思,又善于用最佳的辞藻把它表达出来,是无法不成为最伟大的诗人的,哪怕他根本不知道什么诗法。

我特别喜爱数学,因为它的推理确切明了;可是我还看不出它的真正用途,想到它一向只是用于机械技术,心里很惊讶,觉得它的基础这样牢固,这样结实,人们竟没有在它的上面造起崇楼杰阁来。相反地,古代异教学者们写的那些讲风化的文章好比宏伟的宫殿,富丽堂皇,却只是建筑在泥沙上面。他们把美德捧得极高,说得比世上任何东西都可贵;可是他们并不教人认识清楚美德是什么,被他们加上这个美名的往往只是一种残忍,一种傲慢,一种灰心,一种弑上。

我尊敬我们的神学,并且同别人一样要求升天。可是人家十分肯定地说:最无知的人也同最博学的人一样可以进天堂,指引人们升天的天启真理不是我们的智力所能理解的。我听了这些话,就不敢用我的软弱推理去窥测那些真理了。我想一定要有天赐的特殊帮助,而且是个超人,才能从事研究那些真理,得到成就。

关于哲学我只能说一句话:我看到它经过千百年来最杰出的能人钻研,却没有一点不在争论中,因而没有一点不是可疑的,所以我不敢希望自己在哲学上的遭遇比别人好;我考虑到对同一个问题可以有许多不同的看法,都有博学的人支持,而正确的看法却只能有一种,所以我把仅仅貌似真实的看法一律看成大概是虚假的。

至于其他的学问,既然它们的本原是从哲学里借来的,我可以肯定,在这样不牢固的基础上绝不可能建筑起什么结实的东西来。这类学问所能提供的名利,是不足以促使我去学习它们的,因为谢天谢地,我并不感到境遇窘迫,要拿学问去牟利,以求改善生活;我虽不像犬儒派那样自称藐视荣誉,对于那种只能依靠虚假的招牌取得的名声我是很不在意的。最后说到那些骗人的学说,我认为已经摸清了它们的老底,再也不会上当受骗,不管它是炼金术士的包票,还是占星术士的预言,是巫师的鬼把戏,还是那些强不知以为知的家伙的装腔作势、空心牛皮。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一到年龄容许我离开师长的管教,我就完全抛开了书本的研究。我下定决心,除了那种可以在自己心里或者在世界这本大书里找到的学问以外,不再研究别的学问。于是趁年纪还轻的时候就去游历,访问各国的宫廷和军队,与气质不同、身份不同的人交往,搜集各种经验,在碰到的各种局面里考验自己,随时随地用心思考面前的事物,以便从中取得教益。因为在我看来,普通人的推理所包含的真理要比读书人的推理所包含的多得多:普通人是对切身的事情进行推理,如果判断错了,它的结果马上就会来惩罚他;读书人是关在书房里对思辨的道理进行推理,思辨是不产生任何实效的,仅仅在他身上造成一种后果,就是思辨离常识越远,他由此产生的虚荣心大概就越大,因为一定要花费比较多的心思,想出比较多的门道,才能设法把那些道理弄得好像是真理。我总是如饥似渴地要求学会分清真假,以便在行动中心明眼亮,一辈子满怀信心地前进。

的确,我在专门考察别国风俗的阶段,根本没有看到什么使我确信的东西,我发现风俗习惯是五花八门的,简直同我过去所看到的那些哲学家的意见一样。所以我由此得到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大开眼界,看到有许多风俗尽管我们觉得十分离奇可笑,仍然有另外一些大民族一致赞成采纳,因此我懂得不能一味听从那些成规惯例坚信不疑,这样,我就摆脱了许多错误的看法,免得我们天然的灵明受到蒙蔽,不能听从理性。可是,我花了几年工夫像这样研究世界这本大书、努力取得若干经验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同时也研究我自己,集中精力来选择我应当遵循的道路。这样做,我觉得取得的成就比不出家门、不离书本大多了。

我早年在哲学方面学过一点逻辑,在数学方面学过一点几何学分析和代数。这三门学问似乎应当对我的计划有所帮助。可是仔细一看,我发现在逻辑方面,三段论式和大部分其他法则只能用来向别人说明已知的东西,就连鲁洛的《学艺》之类也只能不加判断地谈论大家不知道的东西,并不能求知未知的东西。这门学问虽然确实包含着很多非常正确、非常出色的法则,其中却也混杂着不少有害或者多余的东西,要把这两类东西区别开来,困难的程度不亚于从一块未经雕琢的大理石里取出一尊狄雅娜像或雅典娜像。至于古代人的分析和近代人的代数,都是只研究非常抽象、看来毫无用处的题材的,此外,前者始终局限于考察图形,因而只有把想象力累得疲于奔命才能运用理解力;后者一味拿规则和数字来摆布人,弄得我们只觉得纷乱晦涩、头昏脑涨,得不到什么培养心灵的学问。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想到要去寻找另外一种方法,包含这三门学问的长处,而没有它们的短处。我知道,法令多如牛毛,每每执行不力;一个国家立法不多而雷厉风行,倒是道不拾遗。所以我相信,用不着制定大量规条构成一部逻辑,单是下列四条,只要我有坚定持久的信心,无论何时何地决不违犯,也就够了。

第一条是:凡是我没有明确地认识到的东西,我绝不把它当成真的接受。也就是说,要小心避免轻率的判断和先入之见,除了清楚分明地呈现在我心里、使我根本无法怀疑的东西以外,不要多放一点别的东西到我的判断里。

第二条是:把我所审查的每一个难题按照可能和必要的程度分成若干部分,以便一一妥为解决。

第三条是:按次序进行我的思考,从最简单、最容易认识的对象开始,一点一点逐步上升,直到认识最复杂的对象;就连那些本来没有先后关系的东西,也给它们设定一个次序。

最后一条是: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要尽量全面地考察,尽量普遍地复查,做到确信毫无遗漏。

我们知道,在重建住宅之前,光把旧房拆掉,备上新料,请好建筑师,或者亲自设计,并且仔细绘出图纸,毕竟还是不够的,还应该另外准备一所房子,好在施工期间舒舒服服地住着。所以,当我受到理性的驱使、在判断上持犹疑态度的时候,为了不至于在行动上犹疑不决,为了今后还能十分幸运地活着,我给自己定下了一套临时行为规范,一共只有三四条准则,我愿意把它的内容告诉大家。

第一条是:服从我国的法律和习俗,笃守我靠神保佑从小就领受的宗教,在其他一切事情上以周围最明智的人为榜样,遵奉他们在实践上一致接受的那些最合乎中道、最不走极端的意见,来约束自己。

我的第二条准则是:在行动上尽可能坚定果断,一旦选定某种看法,哪怕它十分可疑,也毫不动摇地坚决遵循,就像它十分可靠一样。

我的第三条准则是:永远只求克服自己,不求克服命运,只求改变自己的愿望,不求改变世间的秩序。

最后,为了结束这个行为规范,我曾经想到检视一下人们这一辈子从事的各行各业,以便挑选出最好的一行。

我用这三条准则给自己保了险,把它们并列于信仰上的真理,我心中永远占首位的真理。这样做了之后,我认为可以放手把我的其他看法统统抛弃了。我把自己关在那间暖房里得到了这样一些思想,可是为了顺利完成我的清扫工作,我觉得与其在那里闭门长住下去还不如走出来跟人们交往,所以我不等冬天过完又开始游历了。以后整整九年,我只是在世界上转来转去,遇到热闹戏就看一看,只当观众,不当演员。对每一个问题我都仔细思考一番,特别注意其中可以引起怀疑、可以使我们弄错的地方,这样,就把我过去马马虎虎接受的错误一个一个连根拔掉了。

接着我就作一般的考察,看看一个命题必须具备什么条件才是真实可靠的。因为我既然已经发现了一个命题,知道它是可靠的,我想就应当知道它何以可靠。我发现,“我想,所以我是”这个命题之所以使我确信自己说的是真理,无非是由于我十分清楚地见到:必须是,才能想。因此我认为可以一般地规定:凡是我十分清楚、极其分明地理解的,都是真的。不过,要确切指出哪些东西是我们清楚地理解的,我认为多少有点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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