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跟踪
第二天的上午，市刑警支队召开了一次案情分析会，张局长旁听会议。
林队长首先发言
“经过初步勘察，现场发现的两处黑色油漆都是用来掩盖血迹的，我们分析是一种自喷漆，这东西随处都可以买到。两处血迹经过DNA比对都属于失踪的王劲，现场还发现了一块手机电池，据王劲的同事何立反映，这块电池是王劲的。我们在电池上发现了血迹，经过检验，这上面的血迹不是王劲的，很可能是嫌疑人的。
其次在相隔机柜七百米，道路的另一侧我们发现了一些破碎的疑似汽车上的塑料件，经过分析，碎片有一部分是汽车大灯的外壳，还有一部分是车辆的前包围，这辆车应该是一辆轿车，在几块碎片上发现了一些字母，我们经过专门鉴定，这些碎片应该是这辆轿车的前灯罩碎片。
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当时出现了什么情况。第一种情况，就是王劲遭遇了抢劫，不过这种情况很难解释王劲在相隔七百米的两侧道路上留下的血迹，所以遭遇抢劫的可能性较低。
第二种情况就是车祸，我推测了一个情况，王劲在机柜处工作，不慎遭遇到车祸，嫌疑人至少两人或以上，他们误以为王劲已死，处于畏罪心理打算毁尸灭迹，便将他装进车内并清理了现场，用自喷漆掩盖了地面上的血迹，还扔掉了王劲的手机电池，拿走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由于这个方向是回城的方向，嫌疑人想要处理王劲的尸体就必须走相反的方向，当他回到相反的道路上时，我推测王劲这个时候醒过来了。之后嫌疑人之间可能产生了争论，王劲借机逃出。
这里就出现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嫌疑人非要将王劲置于死地呢？二是，王劲为什么要往反方向也就是南面的方向跑，可他们的营地却是在北面。关于我的这个推测大家发表一下看法吧。”
大家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张局长却悄悄地问道
“王所长呢？”...
还不到八点钟，黄队长就来上班了，他坐在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桌子上摆放着装有一沓冥币的红包和几张轴承的相片，他还在苦苦地思索着，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他似乎有些后悔将这起事故定性为蓄意谋杀了，假如这不是一起蓄意造成的事故，反而容易的多。
难道是我的判断出现了错误吗？因为怎么看都看不出殷正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对于吴东的死，殷正的确很悲伤，可是这只破损的轴承也的确是被人故意更换的，难道不是殷正做的？黄队长想到这里，苦恼地摇摇头，因为总是会出现一个悖论。
只要殷正也在这辆车上，就不太可能要去谋害吴东，换成其余两人也是一样的。因为这三个人无论是谁要去谋害另一人，都不可能保证会从翻车事故中毫发无伤，而且这三个人也全部…等等！忽然，黄队长脑子里出现一个声音
“薛伟的伤不就很轻吗？这又说明什么？”
想到这句话，黄队长猛然一惊！的确，这么严重的车祸，薛伟的伤是最轻的，轻到甚至可以忽略，那么，他是怎么做到的呢？要想毫发无伤除非不在车里，呵呵...黄队长忽然愣住，他拍了一下手
“除非他不在车里！下车的人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生命问题！至于他是怎么下的车…哼，理由一大堆，薛伟啊薛伟，原来是你！我差一点儿就被骗了…”
黄队长有些兴奋，按照薛伟所说的乘坐位置绝对不可能只受到这么轻的伤，更何况这个位置上的安全带卡扣已经坏掉了。
“哼！怪不得你死不承认呢，我还以为你在包庇什么人…”
至于薛伟出于什么动机，目前看来是要调整一下调查的方向了。
想到这里，黄队长通知大家在他的办公室开一个小会，将自己的分析结果进行共享，征求大家的意见。没想到的是，大家一致同意他的观点，黄队长此时才感觉到自己之前的判断有些纰漏。趁热打铁，将调查的方向转移到薛伟身上来，布置工作后黄队长看了看时间，他准备再去会一会这个“狡猾”的薛副所长。
栾娜今天一大早便来到了城北的汽修厂。看到自己的车焕然一新，栾娜满意地付清了维修款，然后便开着车来医院准备接薛伟回家。
薛伟在病房里将所有的个人物品收拾好，等待着妻子。栾娜来到病房，看到薛伟已经收拾妥当，便拎着大包小包的陪着薛伟向电梯走去。来到停车场，薛伟围着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放心地上了车。坐在车里，薛伟问道
“你爸妈那边怎么样了？”
“我骗他们说小勇去外地找他同学去了，他们不太相信，让我今天务必联系上小勇给他们回电话，这可咋办呀？”
薛伟想了想，
“咱们先别回家了，你跟我回趟老家。”
栾娜一愣，
“老家？你老家？薛家寨？”
薛伟点点头
“对！就是我的老家！”
栾娜有些害怕，
“回...回你老家做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计栾勇应该在那里...”
栾娜惊恐道
“小勇怎么会在你老家...天呐…他不会是...”
薛伟没有理会妻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中队的车辆全部出现场去了，黄队长只好开着自己的车来到医院。排队乘电梯时，旁边的一部电梯打开走出几个人，黄队长突然看到了薛伟，只见他没有穿着病号服，手里还拎着一个包，
“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出院了？”
心里正琢磨着，却突然又看到了那个总是有些碰巧遇到的女人，此时正挽着薛伟向外走去，黄队长虽然感到有些意外，转念一想，莫非，这个女人是薛伟的妻子？这样说来，在医院里巧遇也属正常了。
这时，身后的电梯门开了，人群簇拥着他向电梯走去，黄队长想要挣脱出来，怎奈无法摆脱人群的力量，好不容易挤出来，薛伟和他的妻子已经不见了。黄队长快步跑出大厅，四下张望，完全不见薛伟的影子。他又急忙跑到停车场，这时候，不断有车辆驶出，黄队长有些焦急，突然一辆开出停车场的黑色轿车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坐在驾驶室，这辆轿车拐出停车场，驶向了医院外的主路。
黄队长急忙跑进停车场，钻进了自己的车，发动着后便一溜烟地驶出停车场，沿着那辆黑色轿车的行进路线追去。在一个路口，终于追上了这辆正在等红灯的黑色轿车，黄队长感到奇怪，因为这是出城的道路，是去城南乡的方向
“这是要去哪儿？”
带着心里的疑问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今天的薛家寨正好是个赶集的日子，村口的马路上热闹非凡，加上今天的天气好，周边十里八村的百姓几乎都凑在这里。有卖日用百货的，有卖各种熟食的，卖菜的、卖米面的、卖布的、卖药的、还有卖牲口的，好不热闹！
黄队长带着一肚子疑惑，跟着薛伟的车跑了快三个小时，看到薛伟的车拐进了集市并停在了村口，黄队长便将车也开了进去。他不解的是，薛伟和他妻子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不会是专程来赶集的吧？！黄队长下车后换上了一件夹克衫，看到薛伟夫妇二人挤进了赶集的人群中，他急忙跟了上去。
在集市里一通转悠，转眼便不见了二人，黄队长顿时有些慌乱，他甚至担心薛伟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在跟踪，故意将他甩掉。他急忙回到集市的主路上，下意识地向村里的方向看去，
“会不会是进村了？”
黄队长自言自语道，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穿过集市，向村里的方向走去。走出人群，他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前方的两个身影，黄队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急忙跟了上去。他不知道薛伟夫妇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就这么悄悄地跟在后面。
大概村里的人都去赶集了吧，村子里空荡荡的，偶尔能能听到几声狗叫。黄队长与他们前后相聚几十米，看到他们二人转进了一个胡同，他紧追几步也转了进去，可是当他进去之后才发现，胡同里四通八达，薛伟夫妇二人不见了踪迹。他走向第一个十字路口，前后左右的张望着，然后又跑向第二个路口张望，可是什么人都没有，这下子可急坏了黄队长。他冷静了一下，凭着感觉又走回了第一个十字路口，继续向村北走去。
直到快走出村子，他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他失望地站在原地，看着村北的一条上山的路，叹了口气便往回走。当他再次回到胡同里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时，忽然听到了身后的一个胡同里传来吱呀呀的开门声，他转过身向那个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身后的胡同里走出两个人，黄队长一看正是薛伟夫妇二人，他们手里提着两个篮筐和一些烧纸向北走去，黄队长正想继续跟着，突然发现薛伟停下了脚步！黄队长急忙闪进了路边的一户人家的门洞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停了停，他慢慢探出头，看到薛伟夫妇二人已经沿着小路走向村北的小山，这才放心走出来，继续小心地跟在后面。
夫妇二人此时来到了村后的这片坟地，薛伟先观察了一下小土坡上的那间泥土房，但并没有走上去。他领着栾娜来到坟地，在那个埋葬王劲的地方他们放慢脚步但没做停留，薛伟发现坟前有些新鲜的贡品和烧过的纸灰，他得意地撇了撇嘴角，然后来到了自家的祖坟边，从篮筐里拿出来几个碗，摆在坟前，又拿出一些贡品摆在碗里，他点着了两只蜡烛插在地上用烛火引燃了三只香插在坟头，然后郑重其事地跪在坟前，
“不肖子孙薛伟，今日带妻子栾娜来祭拜各位薛家先祖，望祖宗保佑我脱灾脱难，生活安详！”
言罢磕了三个头，妻子栾娜也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薛伟站起身
“栾娜，你把纸钱烧掉，我去拿把铁锹给坟上添点新土。”
说完便走向洼地上边的泥土房，他来到门前看着烂的只剩半扇的木门，他顿了一下，又咳了一声，才推门进去。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把铁锹走出泥土房回到坟头，给坟头添上几锹新土之后在栾娜的耳边悄悄说道
“我看到小勇的包了，就在那破土坯房里，你现在放心了吧？今晚我就把他给带回来。”
说完便收拾一切，拉着栾娜走到了洼地边，他坐在地上脱下鞋
“栾娜，你把铁锹放进去吧，我鞋里进土了。”
栾娜一手拎着篮筐一手抓着铁锹便走进了泥土房。薛伟坐在地上观察着四周，等了一会儿不见栾娜出来，不耐烦地喊道
“栾娜！干什么呢？快点出来！”
栾娜在土房里答应了一声便拎着篮筐走了出来，薛伟见她神色有些慌乱
“你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
栾娜急忙说道
“哦，我…我憋不住了，在里面解了个手…”
薛伟没有再说什么，领着她离开了这里向村里走去。
黄队长此时躲在一个大坟包的后面目睹了薛伟夫妇二人所进行的这些事。见二人走远后，黄队长摇头苦笑一声
“呵呵，还以为有什么重大发现呢！人家两口子这是回老家上坟扫墓来了，我居然还跟着人家走了仨多钟头...唉！走吧...”
灰心丧气之余，黄队长拍打了一下衣服上的土，沿着坟地里的小路向山下走。
走出坟地经过一块洼地时黄队长忽然听到一阵手机的铃音，他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周围除了山就是树，哪里有人？可是铃音却停止了，黄队长根据刚才的铃音位置向一个土坡上看去，上面有个破烂的土坯房，这时忽然又响起了手机的铃音！黄队长心里有些好奇，便走向这个土坯房。来到近前，他站在这间土坯房的门口向里张望，里面黑乎乎的好像没有人，又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手机的铃音又停止了，黄队长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没有人。
房子是用土坯建造的，整间房子没有窗户，四周墙壁上的白灰已经脱落了大部分，到处都是缝隙，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黄队长甚至怀疑这间房子还能不能经历一场大雨！房子里有一张烂床，四条床腿是用一些砖垒起来的，床板上铺着一堆乱草，上面有几件叠好的衣服和一个布包，一看就是刚刚放在这儿的。
黄队长掀起上面的几件衣服就看到一部手机夹在这些衣服里面，又打开旁边的布包，里有几个包子和馒头，黄队长用手碰了碰，这些东西还是热的。他又开始观察这间土房，在墙角堆着一大堆秸秆，门边放着一把铁锹、一把锄头和一只铁皮水桶。黄队长注意到床下的地面上似乎有些摩擦的痕迹，他蹲下来，将塞在床下的秸秆和枯草向外掏了掏，一只黑色的帆布旅行包出现在眼前！他将旅行包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外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他拿出电脑，打开一看“王劲 路网公司技术组”一排小字映入眼帘！这是贴在键盘下方的一张胶布上的字，黄队长顿时觉得有些吃惊，
“路网公司，王劲？这不是老王的儿子吗？！他怎么会在这里？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黄队长忽然联想到前几天在新修的公路边遇到王所长，两人还交谈过，当时王所长好像是有意不想让人知道他在调查什么，自己也不便再问，只是听到路网公司的人说有个人失踪了，
“啊？难道是，老王的儿子...王劲失踪了？可...可是...他怎么在薛伟的老家？难道他们认识？”
这时，手机的铃音再次响起，黄队长一把抓起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爸爸”。黄队长犹豫了一下，又想了想，便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小勇吗？你在哪儿啊？我是爸爸呀！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和你妈都快急出病来了！喂？小勇，你说话呀！孩子，你怎么啦？快说话呀！我是爸爸呀…”
黄队长心里一愣！这个声音不是王所长的声音！还有，怎么不是找王劲的吗？情急之下，他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小勇是谁？你是哪位？”
“咦？你…你是谁？我们家小勇呢？你怎么有他的手机？”
“哦，这只手机是我捡来的，我正想找失主呢，您是失主的父亲吗？”
“捡来的？你从哪里捡来的？你在什么地方？”
“哦，这里是个村子，你找的这个人叫什么？”
“村子？咦？怎么在…是哪个村子啊？我找的人叫栾勇，他是我儿子，他出门好几天了，你…咦？不对啊！我女儿今天才拿着他的手机说要给他送去…我女儿呢？你周围没有人吗？”
黄队长想了想说道
“啊！刚才是有个女人在这里，看来是她丢的，我这就去还给她，你女儿叫什么？”
“哦？是这样啊！哎呀！谢谢你啊！真是遇到好人了！我女儿叫栾娜，你还是快点还给她吧，我们真的很着急！谢谢你啊！”
挂断了电话，黄队长看着这部手机和手上的笔记本电脑，一下子坐在了烂床上，他认为，他一辈子遇到的怪事加在一起也没有今天遇到的多。
薛伟领着栾娜回到了村里自己的家，安慰了几句年迈的母亲，便拉着栾娜进了一间小屋。一进屋，栾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嘴呜呜地哭起来，薛伟急忙说道
“好了！别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眼睛不好，可是耳朵灵的狠！快别哭了！”
栾娜却没有停止哭泣，一头扎进了被子里，放声大哭起来。薛伟紧张地看着窗外坐在院子里的母亲，
“别哭了！我刚才就告诉你了，他的包就在床下，栾勇肯定是躲在那儿，放心吧！今晚我一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过了一会儿，栾娜像是哭累了，她慢慢的坐起来，凌乱的头发加上红肿的眼睛显得她格外憔悴，她抽泣道
“这些天他是怎么过的啊？！那里又冷又臭，旁边就是坟地，他...他难道不害怕吗？！他小的时候胆子可小了，天上打雷都能吓得他钻到我被子里来，我...我可就这么一个弟弟啊！”
说着又开始哭起来，薛伟急忙捂住她的嘴，
“怎么又哭上了？我保证！今晚一定把他带回来！”
“那咱们为什么不在那里等着他？”
“你想啊，这小子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肯定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刚才咱俩去那儿一趟，这小子肯定是看到咱俩就躲起来了！我为什么装作不知道他就躲在那间土房里？不就是让这小子没有防备嘛！”
栾娜一听突然止住了哭声，惊慌地说道
“啊？你咋不早说？！我给他留了带来的衣服还有他的手机！”
薛伟顿时睁大了眼睛，惊道
“什么？！你...你什么时候带的？...唉！愚蠢！你这不就等于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他藏在那儿了吗？！他现在要是看到你留的东西估计马上就跑了！到时候咱们上哪儿去找他？！你什么时候带的这些东西？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说你怎么在那间土房里呆那么久呢！唉！你留在家里等我！不许出去！”
薛伟急忙走出屋子又向山上跑去。这时候，栾娜的手机响起来，栾娜掏出一看，上面显示“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