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之恋(十八)

湖南兵刘保,在十天前组织的炮团实弹演习中,担任前方观察所侦查员,因掩护当地一个正在放牛的老乡家孩子,不幸被飞落下来的炮弹炸伤了双眼,造成永久性失明。

从齐齐哈尔到嫩江的汽车上,翎子都在反复琢磨着这件事,以至于上午在嫩江边上看丹顶鹤时都心不在焉。部队里面因功提干的不少,刘保这样的壮举,绝对是可以称得上英模的,很显然,他竞争提干的砝码会大大增加。但倘若要黄兵靠失去双眼来换得两个兜的干部服,翎子也觉得这样的代价太大了。黄兵的母亲本身就是聋哑人,倘若家中再多一个盲人,那么家庭的压力可想而知……

路上,黄兵对翎子说:“翎子,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现在在炊事班当班长,不是战斗班排的……”

“这又有啥关系呢?”翎子轻声地说,她甚至有些庆幸,幸亏黄兵是在炊事班,没有在阵地上,倘若他真的在战斗班排,真的在阵地上,真因为救孩子而失明……翎子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到营区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照射在嫩江的岸边,给落叶松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外衣,云杉和白桦才刚刚有了一丝新绿,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一汪江水洒满了不停闪耀着的碎金子,岸边的黑土地上,似乎已经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绿色了。

一下车,翎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钟连长亲自带着十来个官兵在营区门口欢迎远道而来的翎子,战士们争相为翎子拿行李,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司务长已经很久不在了,空了一间房,黄兵就将自己的铺盖搬到司务长房间里,给翎子铺开床铺,烧好开水。

趁着黄兵忙碌的时候,翎子把箱子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分好,给钟连长和指导员的两份礼物单拿出来,其他的就是每个排一大包吃的。

刚分好不久,就有人敲门。原来是炊事班的一名小战士来送饭的。一大碗红烧肉,一盘翠绿色的芹菜,还有白生生的馒头……一看到馒头,翎子就想起以前在柳林子村调侃黄兵时的情景,她不禁自己笑了起来。

黄兵问她笑什么,她却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吃罢饭,俩人又聊了很久,话题始终都绕不开黄兵提干的事情。聊到最后,连翎子自己都觉得烦了。四天的舟车劳顿,让她困意浓浓,开始打起瞌睡。黄兵见翎子困了,便起身推门而出。熟料一推门,就看到三五个战士猫在门边上,一见黄兵,都“嘿嘿”笑起来,这个说“唉唉,黄班长,今晚不在这里住啊!”那个说“黄班长脸热不热,给你扇扇风!”大家叽叽喳喳地簇拥着黄兵走了。

部队的夜,很是安静。睡到半夜,翎子突然醒来了。她披上衣服,走到门口推开门。

门外,月光如洗般地照射在地上,明如白昼,对面就是训练场,再往后是一堵高墙,墙外就是郁郁森森的大森林。

这里,是黄兵奋斗的地方,一定留下了他很多的汗水。翎子仿佛看到黄兵在这操场上跑步、单杠上练习引体向上、四百米障碍中匍匐前进的情景,也看到了黄兵独自一个人坐在篮球架下莫名的惆怅和忧伤,对着远处的大山寄托着浓浓的乡思,些许还会有对翎子的思念……

当兵的真不容易!熬过这么多年,眼看着有机会提干,却要转瞬而逝,最后还得回农村去做一个农民,想想也替黄兵感到惋惜。

翎子走下台阶,围着房子走了起来,经过一间房门时,突然一声尖锐的“口令!”把翎子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战士在门口站岗。

“我是来队的家属!”翎子将手放在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是谁!”小兵张峰跳出来,说:“你是黄班长的女朋友!”

“小精豆子,你怎么知道?你是谁呀?”

“我是营部的通讯员张峰,黄班长是我新兵班长!”张峰无不得意的说。

翎子笑了:“我知道你,你们黄班长跟我提过你!四川泸州的,对不对?”

“哇,嫂子记性真好!”张峰笑嘻嘻地说:“不愧是大学生啊!怨不得我们班长就算不提干,也要找你……”

翎子怔住了,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张峰忙捂住嘴,“呵呵呵”地笑了几声。

“怎么,你的意思是,他是为了我才放弃提干的吗?”

“没有,没有,这个我真不知道!呵呵!”张峰挠挠头,又干笑了几声,说:“哎,嫂子,这大半夜的,你咋还不睡觉!”

“别打岔,快告诉我,你们班长还有机会提干没?”翎子紧追不舍的态度,让张峰有点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为难之处。但如果真的有机会,咱们一起想想办法,要是能让你们班长顺利提干,这也是我希望的呀!”

“哎!”张峰叹口气,而后说:“嫂子,其实咱们班长有个关系可以用,但他就是因为你不想用!”

“因为我?”翎子更迷惑了,张峰接着说:“嫂子,其他的您真的别问我了!再问,就太难为我了!”

看着张峰一脸为难的样子,翎子也就不好再问下去了。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她反复揣摩着张峰的话,可就是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抹月光如流水般透过窗帘上方的缝隙,照射在雪白的墙壁上,宛如一把利刃,在翎子的视线中渐渐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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