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凰】青梅煮酒，竹马长弓（二）：十三年是未亡人

第十回 认心

梅长苏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应了要为她主持文试的。纵然他早就在北燕替换了真的百里奇，纵然他在武试前后严密监视了参选者的一举一动，可真到了直接答应郡主本人时，却还是觉得自己罪无可恕。明明是对着一切尘缘过往磨刀霍霍的刽子手，还要假惺惺地装作清高自持的模样，梅长苏，你都当你的小凤凰是傻子么？

他一直都明白，自己做出放弃她的决定永远都不会是因为她不该等、不愿等，而是他太了解霓凰的执拗不渝了。他想着背过身去，却发现每一步每一步，他的想法快过意识、身体更是快过思绪，却与她纠缠得更深。到底是为什么！

这一句“为什么”，到情丝绕事件爆发之后上升到了他情绪的顶峰。他在景琰面前演一个别人，十二年光阴已经教会他炉火纯青的演技。即使被景琰冷眼相对，他也不觉得太过委屈，毕竟这是景琰身上他最看重的赤子之心；更何况梅长苏这样的人，只怕是林殊自己都要厌弃的。但是他在霓凰面前总是演技拙劣，处处露出马脚：宫中不自觉抓住她的手，殿前散步时止不住的搓手指，林府门前抑制不住的泪意和涌上喉间的腥甜……

那一回萧景琰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可以慌张成那个样子。一个总是低眉浅笑的阴诡之士，全身都在战栗，声音短促有力如同万钧雷霆，几乎是急赶着命令各方到位施以援手。萧景琰本是出于警惕和无心地问他是不是事先算计了此事，没想到换来的是他第一次有些不能自制的怒火和冷言。

梅长苏知道自己本不该生气的。景琰那样看他没什么不正常，不正常的是他自己。他知道只要是因为霓凰，他心底里的那个林殊就不可能勉强睡着，因为容不得一丝一毫伤害霓凰的事情发生——而这，怎么可以被误会成一场算计！

他快要被生生撕裂。如果这一个林殊无人可以排解，只怕有一天会疯掉。

最终也还是他一阵呛咳，让景琰情绪软化下来，君臣二人才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滨州侵地案、兰园藏尸案、妓馆杀人案再到朝堂论礼，不管风云如何变幻，不管他能把一池朝局搅得如何地覆天翻，他最终知道，走到城外长亭的那一步，实在不是他一己之心可以控制得了的。

或者说，若是真的完全按照他的心意，那相认还能来得更早些。

霓凰哭得梨花带雨地扑到他怀里时，他的眼睛也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以他的才智，言语之中让她抓不住破绽并不难，只是此情此景，他也只能放任林殊在心底里醒过来，看不得她哭而冲过来，缓慢而情不自禁地将她抱过来。

“林殊哥哥，霓凰只是痛悔，你经历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痛苦事，我都不在……”她哭得失了颜色，哭得天地倒转。

“林殊哥哥，霓凰只是……只是遗憾……这么多故事，霓凰都不在……”多么相似的一句话，少年时她就这么说过。他一直都知道，霓凰飞舞九天、驰骋万里，根本不愿隐在他身后，只想着与他并肩而立、风雨同担，可是他，他……

“霓凰，”他沙哑着嗓子唤她，“曾经我是因为小气，想藏起你不给别人看；而今我回到京城，所谋之事艰险异常，一步不能踏错，我是无暇顾及你，你明白吗？”

她那时只沉浸在“他回来了”的重生之喜里想得不深，只要他人在，一切都是他如何说都好，所以立时回答“明白”。分别的时候，还忍不住问他能不能去苏宅看他，听到他说可以的时候，竟然像少年时候那样心情雀跃起来。

等她有空独自细想的时候，真想把那个“明白”收回来。

你让我明白个什么？当年青冥关告急，你身在江左尚能分心差遣卫峥前来，前日昭仁宫危局，你能不惜直接开罪太子地见招拆招；如今我都知道，我都体谅，我都配合，我不想你一个人撑着所有的苦痛，你反而用一句“无暇顾及”就推开我？

原著：琅琊榜

作者：海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