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一年桃花又开,我站在春天的行道上,被两旁俏皮的粉色簇拥着,高考的压力过期了快一年,黑色的岁月我不愿意再想起,就连踏足都没有勇气。
短暂的高中生活就像是我做的一场迷梦,除了脑海中那一抹夕阳余晖般的身影轮廓,其余尽是没有意义的逃避和退缩。
尽管脑海里阿文的身影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映象,但每每想起,又有些舍不得,放不下。
见这满树满枝的灿灿桃花,我恍惚间回到了两年前的夕阳西下,被他散漫又认真的样子深深迷住,很久也不能忘怀。
三年前我们相遇的缘分,需要时间慢慢冲散……
(二)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初见时,我们无甚交集,只是认了老师常说的那句“十年修得同船渡”所想表达的意思,相互珍惜。因为做一回同班同学不容易,大家和我一样,都在尽量珍惜这段缘分。依稀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有交集,是在他主动找我说话的某一天的某个时刻。
如果能料到当初相谈的对方日后竟会如此绊人心,我一定不敢放过初相识时每一缕漏进窗来的阳光。
本来缘浅的两个人,因为一场被动地同桌捆绑到了一起。于是我的高中求学路,所有美好的部分只剩下和他有关的回忆。
在和他同桌的所有光景里,我见他有三分之二的华光都是在不停的打瞌睡,因为剩下的三分之一是我们的课余时间。刚刚入学不久的我还对一切充满了新鲜感,见不过他精神颓丧的样子,便由着同桌的他被老师点名批评。相处的久了,才让我渐渐看到他表面慵懒下的灵魂和意志。
我以为他不过是我的一个匆匆过客,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成为我当时生活里最为牵挂的一份思念。
他好像很善良,因为我从未见他对谁大声讲话发脾气,总是一副随时准备帮助别人的样子。和班里大部分女生谈得来,且不提理科班“阳盛阴衰”的情况,在其他时候,我总会看见他身边除了哥们还有女孩子嬉笑的身影。听说……那是他从小的好朋友。但是用我的话来说,他无疑是在“中央空调”的边缘疯狂地试探。
一个身高不拔尖,和他喜欢的“蓝胖子”一样的人,实在激不起我的兴趣,更别说我多不待见性格不温不怒的人,因为我更喜欢能一眼看得见棱角的人。
之所以说高中是我的黑色岁月,和我当时的心态有很大的关系,令我看不到好的东西。
那时候的我,处在一种自我否定且毫无安全感的状态,自我意识糟糕透顶,无时不在后退。但他太友好了,让我不免放下了防备,忍不住发出对他一切生活的探寻目光。我们相处的久了,自然而然的的就成为了朋友。
于是我经常发现,他虽然总喜欢打瞌睡,但又十分认真地在解每一道物理习题。我只要转过脸来,就能清楚的看见他微颦的眉头,和高度聚焦的眼睛上边轻轻颤动的细长睫毛。一下一下,我见他笔尖在草稿纸上写得干净利落,我就仿佛看得见一幅泼墨画,一位自在逍遥的江湖剑客在竹林里独自舞剑的酣畅场景。说起来有些夸张,但好像又的确如此!
(三)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除了课堂以外的圈子,我知道的有关于他的兄弟,只有一个时常被笑称“行长”的男同学。
行长和阿文一样,待人极好又极尽仗义,但行长更为健谈,是一个十分聪明且幽默的人,篮球打的很是不错。只是不爱读书,更不喜欢学习。
我和行长算是关系挺好的同学了,他每天都乐呵呵的,知道跟人怎样愉快的相处,让我都忍不住相信我自己了。
曾经我们一起玩“各位好汉请抱拳的游戏”,在紧张的晚自习课上留下许多欢声笑语。也会趁阿文睡着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将他的鞋带解开,然后毫不留情的在桌角上绑个死结,最后我们一起在阿文无奈的目光下笑得前仰后合。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是真的开心啊。
我很喜欢看行长认真唱歌的样子,以及打篮球时分外阳光的模样,他和阿文一样不高,但十分削瘦,更是一位熬夜加打游戏的资深用户,情商也高。好像是该十分对我胃口的,可为什么偏偏没能引起我半分的“非分之想”呢?要不是我过于自卑,或许我们能够成为“好兄弟”也说不准。但是那位“蓝胖子”爱好者,好像是一坛酒,存得越久越是香醇,经历的愈多令我愈加不能忘怀。
夏天的风里总存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燥热”,那年夕阳西下的光景热的我并不觉得十分美好。为了不被日光烘烤,那日我走了柏树林立的林荫小道,等我走出来到正街上,远远地阿文的身影毫无预兆的便撞进我眼里面。
那日他穿着显瘦的深色薄外套,包裹着白色衬衣下的身体。普通的穿着,却透过光线,穿进眼里,直直撞到了我心里去。
我见到白色的耳机线从他耳边一路盘旋到衣兜里。我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双手插兜,散漫而又笔挺地闲庭信步的样子,竟会让我想起了陈继儒《小窗幽记》中的“春光浓似酒,花故醉人。夜色澄如水,月水洗俗”这样的句子。
大概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于是我再也忘不了这天微燥的夏风,以及这日夕阳余晖下的林荫小道了。
有时候我不免以为,再过十年,我们真的还能过着今天。
自此,我主动找阿文谈天说话,渐渐地我又发现他就像一个移动的“音乐搜索引擎”,还喜欢打打篮球。
我分享过去给他的每一首歌,好像都已经被他提前一步预听过了,不管我使出多少招数,他就是比我懂得多那么一点点。好气哦,但是又没有办法。于是我跟着阿文的推荐,听过许多好歌后,硬生生地被他培养成了一个小型的“移动音乐库”。
并且后来我开始期待每节体育课,期待他每次打篮球的样子。他打的十分休闲,和他状似散漫的性子一样。除开体育课,是很难见到阿文打篮球地样子的。
那时候我便有些明了了相似的人相互吸引的道理,或许有些片面,但阿文和行长的深厚情谊与他们一样善良仗义的性格是分不开的,同样的兴趣爱好则使他们的关系牢不可破。我喜欢行长的风趣开朗,却为阿文温暖谦逊的态度而牵动喜怒。
阿文喜欢阅读,自此我有幸结识了生活经历丰富,就着故事下酒的野生作家大冰叔。我顺着他的推荐,看完了当时大冰出版的所有作品,同时也看了许多其他作者的系列书籍。只是在阅读大冰系列书籍的时间里,我们已经不再是同桌,后来也再没有机会同桌。
自从我心里有“鬼”后,就不好意思直接找他说话了。我只好借着看书的由头,打着“充分利用资源”的幌子,来取得我们之间的片刻联系。不过我有时会专程找他为我解答物理习题,不需要专精物理的学霸们帮忙,只要是他就好了。
(四)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窗外的绿叶已经过了一个冬天的厚积,现今终于薄发,树叶婆娑,斑驳的倩影洋洋洒洒,星星点点地都印在了习题本上。
阿文声线平缓,很耐心的在给我讲题,这时指缝间像沙子一样流失的时间几乎凝滞,令我不免万分眷念这样的美妙时刻。
“……你看这里我们要用到牛顿第三定律了,你来写下一步。”
“嗯。”
“嗯?嗯什么嗯,两个物体之间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总是在同一条直线上,大小相等,方向相反,即F1=—F2。有没有在听我跟你讲话?”
“啊?哦……那你重新给我讲一遍吧。”
我被阿文充满疑问的审视目光强行拉回了飘远的思绪,直到看过他眼中留下的我的倒影后,才在他无奈重来的叹息声里窃喜着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地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习题上去。
我并不太爱学习,但我每晚都特意避开放学高峰期,留到最后才离开。我知道阿文不是个爱久留的人,他喜欢第一时间回宿舍休息,然后早起学习。但是很多个夜凉如水的晚上,我会看见阿文独自解题的身影,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也不早早离开,但也没敢多想。
有时候他竟然还会来找我下几盘棋,那是一种在当时非常热门的纸上“五子棋”,这令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但是只要高兴我干嘛还思考那么多呢?不过要数我的短板,在下棋玩牌这方面我尤其突出,还真的就拿不出手。
神奇的是,在他连胜之余,我却总是能扳回一局,险胜于他。我见他笑得开心,眼里像有星光熠熠,我便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不过再看时,他好像又隐去了眼里那抹神采。
很多无法弥补的遗憾,大概就在于一个不愿问,一个不愿说吧。等我看得懂他眼里意味的时候,我们已经给自己放假了太久。
我曾在冬天的晚上,见他站在教室清冷的灯光下唱歌。
“我依然爱你,就是唯一的退路,我依然珍惜,时时刻刻的幸福……”。唱得无尽温柔,一路唱经我四肢百骸,唱到我的血液由静悄悄地淌变成波涛汹涌地狂风怒号。我忍不住看着他,缓缓地想要接近这该死的温柔温暖,我很想张嘴说话,但我又想要说些什么呢?我只好呆站在那里,大脑瞬间当了机。
是啊,我多不会说话呀,又多么的胆小卑微,哪里有资格说点什么呢?我只适合微笑着面对每一个人呀。我还记得当时阿文看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在我不舍的注视下,安然转身,安然离开。
大概从这时候起,所有的美好都注定成了我后来“得不到的骚动”。
(五)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我们给自己的假期都太长了,我们的来日等不到我们的方长。
最后的夏日再也看不见从前的华光,同桌的光景短暂而平静,以后的欢喜和悲伤都成了在做一场梦。
阿文高考并不理想,于是选择了复读,而我再也不想和高中的灰暗有所瓜葛,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一所不错的专科院校。从此我们天高水长,难有聚首。再过十年,我们还是过着今天?
再见的我们,有着回不去的时日。
我始终记得他说过要请我看一场电影,于是我们终于站在了再见的末尾上,像以前一样作为普通朋友,一起看到了电影散场。于是我只好在心里,回顾了一遍我们的曾经。
等到后来我说得出口对你的喜欢,却已经是此去经年。
曾经我们无限的等待,期待,最终没有等到十年后《爱情公寓5》的到来,却等来了他们的离开和电影的散场。
时间就是这样啊,在你不经意中,一晃眼,十年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