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

著名的民营企业家、野生病理学家、近身无差别格斗家、北京以北诸郡县十大杰出青年之一的迈克尔·范·德彪老师曾经指责他的对手，“你得按套路来打”——或者他说的是“你为什么不按套路打”？反正大抵如此吧——并且对于不按套路出手的对方及时地展现出了一位优秀的武学理论宗师所应当具有义愤填膺的豁达的愤怒与哀伤。我是不太懂技击这些事情的，但是根据另一位较之德彪老师不遑多让的武学泰斗小龙·李生前的论述，“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哦，不是，他说的是，“简单是义”，世间一切合理存在的内外体系——包括伦理的和非伦理的，科学的和科学教的——必然都在某种程度上有共同的特性，我们自然应当努力透过它们外在的迷踪，去准确地把握住它们内在的套路——或者说是规律，如此才能在自身所擅长的领域有所寸进，从而完成从霍华德进化为谢尔顿式的质的飞跃吧！

是的，我想说的就是，凡事都是有规律——或者说套路的。

举个例子来说。早些年间香港电视剧——主要是ＴＶＢ——还很流行，流行得代表了先进文化生产力的时候，尽管题目万千，然而其实题材相仿，不过都是豪门恩怨——哦，好像这就是某部片子的名字——所牵联出剧中每一位角色那莫名淡淡的……蛋疼。他们的套路，通常就是让某个年纪较长的中生代饰演高大全的豪门雷锋，然后更长的老戏骨饰演雷锋他爹——可能是亲爹，也可能是充话费送的爹——以及一个年轻的新生代饰演反社会的豪门乱党。然后时光荏苒，当中生变老生，新生变中生的时候，乱党就会成了雷锋，而雷锋就会成了雷锋的爹，移形拉换，即插即用，浑然天成。这是一条百试不爽——我一直对这词儿有个疑问，明明应该叫“每次都爽”嘛——的黄金套路，不信，你们去看郑老师少秋、刘老师青云、罗老师嘉良，甚至古老师天乐和张老师家辉，看看他们的ＴＶＢ岁月，从新生到中生期间都干过些什么，自然也就相信了，我确实是一位深得范大师真传的业余武学爱好者。

当然了，正如伟大的神圣罗马帝国所曾向我们宣示过的那样，“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娑罗双树花失色，盛者必衰若沧桑”，港剧的繁盛，终究还是在我大学尚未毕业之时，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终结，于是前面提到这几位，至少古老师和张老师，是没来得及变成雷锋的。实在可惜。其实认真考量起来，电视剧里的香港，大约和真实的香港，存在有诸多偏差，那实际是编剧心目中的“理想环境”，或者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便是“世界观”。说起这个，我倒是认识不少设定党的，也就是那种未必有多喜欢某部文学或者影视作品本身情节的发展，唯独对“世界观”这种纯粹背景资料性的东西爱不释手的……呃，青年理论家。但是我一直想告诉他们，不要只盯着日剧、游戏和动漫，因为你要说世界观，背景设定，或者用我的话来说，套路，那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至少在我国传统的演义评话里，便是有着极为完整的世界观的设定的套路的——忠奸俱是天定，若非前世你踩了我的尾巴，便是我冬眠之前偷了你的松果，无论多烂的朝廷，必定会有ＴＶＢ一样正直的雷锋型大臣，无论多么惨淡的结局，最后回到佛祖面前，都可以用一句“嘟，各自归位”轻描化解。这里面传递出的，便是我国历代广大劳动人民对于套路的热爱，更是从另一个侧面反应出了，任何西洋学者对于中国传统学术界缺乏逻辑与体系的指责是多么的夜郎自大——真的，下次碰着洋人拿这种事儿问你，你尽管——如果你确认他中文不是太好——问他，“嗨，哥们，知道啥叫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若说没奇缘，怎么今生偏又遇着他么？”

于是这里面引申出来的一个问题就是，对于那些不按套路来的家伙，我们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对待他们呢？

……嗯，好像扯远了。

那就说回武术吧。前面已经介绍过了，我不是太懂的，武术，但是我略知一些青少年殴斗的章程——毕竟了，我也曾经是个青少年。记得在我初中时候，班上有个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少年——我不是对单亲家庭有什么不敬，只是客观陈述——大约因为母亲太过宠溺的缘故，生性暴躁，动不动便要打人。我记得他有次在教室外的楼道里打班上另一个男同学，打得别人嗷嗷直叫，旁边的围观群众——包括我——看了，只是笑，也没想着如何。谁曾料，过了几天，他干掉了犹太人，就来找共产主义者的麻烦了——哦，我是说，他想打我。当时的情形，我们俩在阳台上相遇，他作色喝道：“站住了！”我是个很礼貌的人，便果真站住了，问他：“有事么？”他上前一步，又道：“听说你瞧不起我！”我又是个很诚实的人，点头说：“是有点儿。”然后，然后他就愣住了。我想，这大约是因为我那时候太小，涉世未深，不懂得他们这些好斗者的套路，比如出言恐吓之后，被恐吓者应该表现出应有的胆怯——反正不该像我这样就对了。总之，他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动手。然而我必须指出的是，当时我大约身高一米五，他只有一米三，他向我挥动着拳头冲过来，我本能地就飞起一脚，正好踢到了他的脸上——

“嗷，你为什么不按套路来！”

咦，这话到底是我那同学说的，还是德彪老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