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离殇——过去

我本疯魔,何须理智?

她这一生有苦有甜,前半生的欢笑换来了后半生的离伤,她不后悔今生,只是来生不愿再走今生路。

他为血莲而来,遇见她是他这不幸的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却也是最大的痛苦,来生我站在你身后只愿你回头看我一眼。

我道世间尽是痴情郎,不想全是负心汉。

六十年前,天朝大陆上各国混战,元气大伤,最终大陆三分,形成夏商流三国鼎立的局面。

如今六十年过后,各国早已改朝换代。大夏君主祁瞠于三年前铲除异己、肃清障碍即位,手段虽温和但果决,大夏的军事实力在三国中居第一。云商国的君主六十年前那场混战的见证者,如今虽七十有八,但身体仍然康健,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顾名思义,云商以贸易经商为主,经济实力强盛。唯有流离这些年皇室子嗣凋零,君主离域智慧有余,宅心仁厚,但常年抱病,下面也只有一个七岁小儿。但流离胜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国民以药物见长,是以不容小觑。故而如今天朝大陆维持的几十年和平局面不易被打破。

回忆

第一章:

    低山翠树,鸟语莺啼,转过一个小山脚,一棵参天大树现在眼前,大树荫蔽着一间小木屋,屋前有一洼菜畦,走廊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花,此情此景他们的到来就如同误入了桃花源一样,势必要给这个平静的地方带来风暴。

  “你们是什么人啊?来我幽雪谷做什么!”话音刚落,一个黄衫女子从树上轻轻一跃落地,转身眼角含笑。

“爷?”身后暗风看着眼前的女孩低声道。祁暗看着这个含笑的女子,“无事。”后对女子朗声道,“那你又为何住在这深谷?”

“你这人好生无赖,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谁说你先问我就要先答了。”祁暗勾唇一笑。

“你长得真好看。”离雪看得有些痴了,他一笑好像天地间的事物都瞬间黯然失色。

“姑娘,你这样盯着在下看,在下会误以为你喜欢在下的。”

离雪不理会他的打趣,“我就是喜欢你啊!不,喜欢你的脸更多一点。”她带着一丝娇羞,几分直爽。

“哈哈哈。”

“哎呀,那你们到底来我幽雪谷做什么?”

“我从南方来,听闻北方有佳人,故寻佳人至此,为求一见。”

“北方有佳人,”她将手放在唇边,眼珠一转,俏皮道:“说的是我吧。”

“哈哈哈,没想到姑娘也是风趣人啊,我寻的可正是姑娘。”

多年以后,她才知道他找到真的是她,因为他要的东西只有她有。血莲,十年孕育,十年发芽,十年生长,十年开花,十年结果。一株血莲足以耗尽人一生的心血,血莲初期由浇灌人血孕育而成,故性属阳,唯有生长于北方极寒之地方能压制其烈性,又因其开花时炫丽极美,光晕夺人,因此有其别号“北方佳人”。只是那时候的她不知道原来当初一语成谶,玩笑话里原来全是陷阱。

“看来你也是个油嘴滑舌的。”

“姑娘这可冤枉我了,我夸姑娘风趣又怎是油嘴滑舌呢?在下原是一名普通的大夏商人,前几日刚到流离,这几天休息整顿,正准备看看这流离的风景,了解了解它有何特产,想要带一批货物回去呢。”

“你?是商人?来自大夏?看起来可真是不像啊。你既是来自大夏,那你说说大夏有何风景名胜,有何美味佳肴!”

“哼,我大夏最有名的不过瑶山四景,看落日奇石,赏云海迎松,观百尺瀑布,泡月牙温泉。这美味佳肴更是当属云州一绝:云吞面。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些都只是天下人以为的美景佳肴。我最喜欢的还是在冀州城外的燕许山寻一处僻静之地,同心爱之人一起赏落日,看花开,听鸟鸣,哪怕是粗茶淡饭也足矣。”

她看着他,带着几分迷恋,那样一个美得不可亵渎的他最爱的事情是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过平淡的幸福生活。他就像是逝去的父亲一样,爱自己爱的人便足矣。

那时她并不知他在她面前描绘的和别人的幸福场景的主角并不是她。她想:“最大的悲哀是我却以为那个人是我。”

“没想到你到是个有情的。你们能走到这儿来,想必也很是疲惫了,不如在我的小屋里休息一晚,明日再走吧。刚好我今天做了桂花圆子。”落日余晖撒在她头顶的树上,偶有一丝余晖穿过她的发间,引人遐想。

“好啊,刚好我兄弟二人有些累了,还能尝到姑娘的手艺,真是三生有幸啊。”

“那走吧。”她笑着转身朝小屋走去,高声喊到:“木头,快出来,有人来了啊~”

屋里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面目刚毅沉穆,低声道:“你又随便让人进来。”声音沉静如水,不带任何感情,好像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哎呀,哪有又,不就两次吗?”

“是今年第二次,去年三次,前年五次……”离雪立马打断他:“哎呀呀,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记得这么多,不会有事的,不是有你吗!诶~我给你介绍一下,他们是来自大夏的商人,叫……”

“诶,对了,你们叫什么?”她转身低声问到。

“在下名叫白玉珩,舍弟名为白天宇。”

“喏,听见了吗?”

“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也敢放进来。”

离雪几步跨上台阶,站在罗喻凯的前面,抓住他的手,悄声说:“你就不能不说了吗?还有人呢,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再说了,你看他长得这么好看。”离雪悄悄地回头看了白玉珩一眼,转头对罗喻凯说,“不会是坏人的。”

“你啊,总是这样只看别人的脸。”罗喻凯也低声道,带着些许无奈。

可是不是所有长得好看的人都心地善良的,相由心生不过是句随便说说的话罢了,有时候长得越好看的人心越狠。罗喻凯看着离雪,眼睛深处带着宠溺而不自知。丫头,这两个人看起来可不简单啊。可即便心中百转千回,他也没有说出来,所有的风雨都由他来挡住好了,她只需要永远这么天真快乐地活着,永远开心地笑着就好。

“厨房的桂花圆子快好了,我去看看。”

“好勒。木头木头辛苦,木头木头你真好。快去吧!”离雪开心地推着罗喻凯向前走了两步。

然后转身,对白玉珩说:“他就是这个脾气,你们别在意。你们进来坐吧。”离雪带着二人进了屋内,坐在案桌旁,给二人各倒了一杯水。“咦,白二哥,你怎么不坐啊?”白天宇站在白玉珩身后,也不说话。“坐吧。”白玉珩端起水喝了一口说。“是。”白天宇坐在旁边。

“他叫李喻凯。是我哥,平时老是黑着张脸,也不爱笑,所以我就管他叫木头了。他应该比你们大,你们可以叫他李大哥。其实他人很好的,厨艺真的是一级棒,你们吃了他做的东西后肯定会赞不绝口的。我叫李雪。你们直接叫我阿雪就好了。”

白玉珩放下茶杯道:“阿雪姑娘,恕我冒昧,还是想问一句,你们为何会选择住在这儿呢?”“因为这是当年我父母相遇相爱的地方,只不过……”他们却不能常来了。白玉珩以为她隐下的话是只不过他们都不在了。“在下冒犯了。”

“没事,我去看看桂花圆子好了没?”

“嗯。”

离雪起身向外走去。白玉珩看着她的身影,真像她呢。

“木头,桂花圆子好了没啊~”

“就快好了,再等一会儿。”

“木头,你不开心了?”

“没有。”罗喻凯坐在灶火前,手里拿着一根中等大小的木棍,拨弄着炉火。

“哎呀,木头,你看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儿很无聊的,多两个人和咱们一起说话聊天不好吗?再说了,白大哥真的长得很好看啊!你没发现吗?”

“你觉得和我在这儿很无聊?”

“呵呵呵,那个是有那么一点点啊!”她蹲在他旁边。

“他很好看?”

“嗯嗯呐。”

“可当初是你要出来的。”

“呵呵…”罗喻凯转头看着离雪,“还有,越好看的东西越危险,你不要去招惹他们。”

“我哪有招惹他们,不就是看看嘛!他们很快就会走的,不会出事的。你当初不是说了,万事有你吗?我这不是给你体现你能力的机会吗?!”

“桂花圆子好了!”

“真的吗?”离雪站起身,十指交扣放在嘴边,一副馋样。

“别看了,口水都流一地了,出去吧,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哪有流口水,瞎说!那我出去等你,你快来啊!”

“嗯。”

  罗喻凯端着四碗桂花圆子出来,一一摆开。

“哇~好香啊!”离雪猛吸一口,然后拿起勺子就往嘴里放一个,“嘶~好烫!”可还是忍不住咬开,一时间嘴里全是桂花的香气。

“木头,你真的好厉害啊!这个真的是太好吃了。”

“慢点儿,做了很多,够你吃了。”

“嗯嗯。你们也快吃吧!”

“好。”

  白氏二人也拿起勺子吃起来。“嗯,李兄的厨艺确实是令人惊讶。这桂花圆子甜而不腻,着实是‘珍馐美馔’啊!”

“多谢夸奖!”

看风景

  是夜,天上弦月,乌云浅遮。从树的枝桠间透过一丝光亮,带着些许朦胧。

  廊下

  “白大哥,你不是要看我流离的风景吗?明天我带你去逛逛吧。幽雪谷的后山上风景保证不会让你失望。”我想和你去看尽这幽雪谷里的所有风景,落日、花开、鸟鸣一样都不落。

  “好啊,那明日可要辛苦阿雪姑娘了。”

  “白大哥,你别这么见外,你叫我阿雪就行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阿雪。”

  “嗯嗯。”

  “阿雪,你别胡闹,山上说不定有什么危险,还是不要去的好。”罗喻凯蹙眉道。

  “哎呀,木头,咱们都在这儿住这么久了,要出问题早就出了,能有什么危险!再说了,我都不知道偷偷进山多少回了。”离雪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你什么时候偷跑进去的?”

  “哎,你怎么这么抓不住重点啊!我的意思是山里没有危险,没有危险!你不要转换话题好不好!”

  “我没有!”

  “你就有,我不管,我已经答应白大哥明天要去了。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一定要去?”

  “嗯!”

  罗喻凯从靠着的柱子上站起身,“那今晚早些睡吧!”

  “耶!木头,你果然是我的好大哥!”离雪高兴得要跳起来了。“那我这就去睡,白大哥,二哥,晚安!”

  “晚安。”白玉珩微笑着向她点头。

 

  晨起,鸟鸣,花香,剑风凌厉,动作连贯而紧凑。书上偶尔落下的星星点点桂花落在他的头上、肩上,似又带了一丝柔情。

  他站在廊下,倚在柱上,凝视屏气。

  他凌空跳起,向桂花树踏上一脚,霎时落花点点成星,纷纷扬扬。他在花中旋转,剑风所过之处凝成桂花流,终是聚成桂花球。剑撤再刺,花球破,顿时漫天飞舞。

  剑收,转身。

  “啪啪啪!”

“李兄,果然是好身手!”白玉珩直起身鼓掌。

  “哇,木头,你太帅了!简直是超级厉害诶!”

  “白兄过奖。”又对离雪说,“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哎,不是说今天带他们去山上看看吗?我当然不能赖床啦!”她往前走几步,昂起下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优秀?”

  “你啊!”他的手指从鼻尖刮过。

  “啊呀,疼死我了,都说了不许刮了,鼻子都要塌了,讨厌。”

  “这么点疼都受不住,还敢上山!厨房里准备好了粥,快去吃早饭吧。”罗喻凯向屋内走去,“我去换身衣裳。”

  “嗯嗯!”离雪看着他走进去,然后对白氏两兄弟说:“我去给你们把粥端来,你们也先进屋吧!”

  “好。”

她跳着笑着去了厨房。

 

“粥来了~”离雪端着盘子将它放在桌上,给大家摆放好,“快吃吧!”

“多谢阿雪姑娘。”

“不客气,不客气。快吃吧。”

不过多会儿,四人便吃完了。

离雪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说:“好好吃啊!”

离雪眼神在四人身上一转溜,“那咱们便去吧!”

“你啊,行吧,那咱们收拾收拾便起身吧。”罗喻凯将四人的碗收起来,端进了厨房。

“走吧。”

四人便从旁边的小路走进了那座山。

离雪站在山脚处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这样美的一座山却是姑姑的墓地,也不知这里藏着多少故事。

四人在山上饶了一遭,离雪一路向二人介绍各种花草树木,几人倒是有说有笑。

中午时分,四人简单地吃了些干粮。

“到了,到了。”落日时分,四人走到了一个小山坡上,离雪高兴地向前欢呼奔跑。

清风吹拂,落日余晖,星花点点,她张开双臂在前方奔跑,风轻轻地将她的衣袖吹起,那像是一个坠落人间的仙女。

离雪转身,那笑容洋溢至了整个世间,“你们快看啊!这就是我上次找到的地方,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倒是挺漂亮的,不过你是什么时候找到的这个地方?”罗喻凯看着她眼角带笑,嘴上倒是不饶人。

“嘻嘻,不是有一次偷跑出来让你找了好久吗,我就是不小心在这儿睡着了。”说着,她偷偷缩了一下脖子,就怕要被翻旧账。

“你啊!”

“嘿嘿!”

“白大哥,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啊?”

“此处倒是一个宁静祥和之地,确实是很漂亮。”

“那与你那燕许山上的风景可有的一拼?”

“阿雪可是说笑了,这两处风景各有各的不同,又何须比较呢?”

“嗯……说的也是。”

在那山坡上,四人并排坐着,微风轻拂,许这世间一片宁静。

“天快黑了,咱们还是快下山去吧。”

“行。”

四人又走进山里本是想按原路返回,只是这天色黑得太快,似是一瞬间这山头便将夜晚的薄纱披上了。

“天色太暗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出去吧。”罗喻凯说道。

“那便听从李兄的建议吧,这夜色确实是不适合走山路。”白玉珩朝罗喻凯颔首。

“那便在前面的树下休息一晚吧。”

“好。”

白天宇先行向前,将树下的杂草等除尽。

“我去找些水来。”便朝远处走去了。

“要是有火折子就好了。”罗喻凯随口说道。

“我我我,我带了!”离雪连忙举手,从衣裳里掏出来。

“你怎么什么都有!”罗喻凯无奈道。

“行走江湖必备品嘛!再说了,你在山里多待几天自然会长记性了。”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啊,行了,我去找些干柴火,你们在这儿不要乱跑。”

“嗯嗯嗯。”

看着罗喻凯走远,离雪有些激动脸红,哇哦,就剩自己和白大哥两个人了,心里忍不住窃喜。

离雪,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白大哥,这儿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是啊。”白玉珩找了个地方坐下,倒也没有太为眼前的事情担忧或是害羞。

“白大哥。”离雪走到他身边,也找了个地方坐下。

“嗯?”

“你们大夏的男子都长得这般好看吗?”

“哈哈哈,阿雪,怎么你是觉得你们流离的男儿郎不俊俏吗?”

“我流离的男儿自是俊朗的,只是他们都不如你一样,这般精致好看,连女儿家都比不过呢!”

“哈哈哈,阿雪,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我大夏尚武,男儿越是高大魁梧、孔武有力便越招人喜欢。阿雪可要去看看?”

“好啊,好啊!我们流离的儿郎多是那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长得像你这样精致的男儿少见,那高大魁梧的男儿也是难得。只是,我还从未出去过。若是,以后有机会了,我定是要出去看看的。”

“嗯。”

两个人静默无言许久。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哦。”离雪看着白玉珩站起身向前面走去,“诶,白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连忙爬起来也赶紧跟上。

黑夜里,离雪小心翼翼地跟在白玉珩身后。

可是,离雪一不小心一脚踩在了一根圆木上,“啊——”就朝着山底滚落了下去。

“阿雪!”白玉珩惊呼,向她扑去想要抓住她,未曾料到山体太陡,两人都一同滚落了下去。

不知滚落了多久才停下来。

离雪趴在白玉珩的肩上,“白大哥!”

“阿雪,你怎么样?”

“我还好。你呢?”

“还行,我先扶你起来吧。”

“嗯。”

白玉珩将离雪扶起来。

“嘶——”

“怎么了?”

“腿好像有些磕伤了。”

“那你还能站起来吗?”

“我试试。”离雪抓着白玉珩的手臂勉强站了起来。“可以。”

白玉珩看着周围乌漆嘛黑的一片,“也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

“是啊,这个地方我也没来过。”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你的脚还行吗?”

“行!”

白玉珩扶着离雪向前面有些许亮光的地方走去。

“诶,白大哥那是不是有个山洞啊?”

“嗯。我们去看看吧。”

二人朝着那山洞去了。

离雪倒吸一口冷气,“这山洞好冷啊!”

“是有些寒冷,也不知是为什么。”

“白大哥,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奇珍异宝,所以才这么寒冷异常?”

“我也不知道。但是有珍宝的地方也自会有危险,相伴相生。我们还是在外面休息一晚,别往里走了吧。”

“哦……”离雪本来是非要进去看看不可的,可是现在自己受了伤,晚上确实不方便行事,便答应了,只是这心思还是没有放下来。

“那我们便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去找他们吧。”

“好。”

“你的腿,还好吗?”

“还行,就是还有些使不上劲,休息一晚,明天应该就会好了吧。”

白玉珩去找了些柴火,点了火准备在此休息一晚。

他看着离雪在揉着自己的腿,“我来帮你吧。我会一点点按摩,应该能帮你揉揉,帮你消消肿。”

“这不太好吧。好啊!”离雪本是有些许害羞,想要矜持一下的,可是,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舍得放过,眨眼之间,便立马答应下来。看着他,笑嘻嘻的。

“哈,你啊,来,把腿伸出来吧。”白玉珩有一瞬间地失笑。

他托起她的腿,轻揉着却又不失力道。腿上的疼痛好像在随着他的按摩消散。

黑夜里,月色迷人,火星在闪耀,山洞在升温啊!

“嗯,那个……”白玉珩脸有些烫,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将她的腿放下。

“啊!”离雪率先截住他的话头,这一猜便知道他要让自己睡觉了。“白大哥,我瞧你带了箫,不如我给你吹一首曲子吧。”

“哦?你也会吹箫?”

“白大哥,这可是小瞧人了。”

“并非如此。只是好奇一般女子偏爱横笛,你会竖箫确实叫我吃惊。”白玉珩眼里倒是有几分欣赏。

“我也并非懂箫,其实只会这一首曲子而已。”离雪说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班门弄斧了。

“无妨。”白玉珩将腰间的箫取下递给她,“不如一试?”

“嗯!”离雪这倒是不怯场,就像姑姑一般,自己喜欢的男子便要去追,若是得不到也不会有遗憾。

曲子倒是吹出来了,有几分韵律,不过一些地方有些磕巴影响了美感。

一曲终了,离雪将箫放下,有些尴尬,“曲是好曲,只是我技艺未精,吹不出这风韵。”早知道就好好学了,这下好了,本想露两手才艺,叫人刮目相看,谁成想还丢了颜面。

“这确实是一首好曲子。”白玉珩接过箫,“你已经吹得很好了。”

祁暗拿起箫放至嘴边,旋律悠扬,箫声里对人的思念表露无遗,如此人与箫竟是契合如一。他吹的竟是方才离雪所吹之曲,只是比离雪更加娴熟而有韵味。人赋情于箫,箫随人情而动。如此契合贴神,竟是与当年离雪所听一般无二。

曲终魂不散,箫声落而人不知。

祁暗放下箫,见离雪久久未曾回神,拿箫在她眼前晃晃,“诶,醒醒!”

“啊!”离雪回过身来,喃喃自语,“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与当年姑姑所奏的曲子竟然分毫未差。姑姑为所思所念之人而写,为所想所爱之人而奏,你如此情深,可是心中亦有执爱之人。

“白大哥,果然是技艺高超,如此乐曲竟是一遍而会,这可是真是叫我羞愧。”

“姑娘说笑了,还是姑娘的曲子好,不然我也是空有技艺。”

“白大哥谦虚了。”

白玉珩浅笑,“如此夜间,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早些休息,明日好找出路。”

“哦哦,好啊。”离雪舍不得地收回眼,看着他就此侧卧在火的那一边。自己便也就慢慢靠着山壁眯了眼睡去了。

离雪醒来时,天才刚蒙蒙亮。她从来就睡眠浅,像这样在野外休息,根本没有办法睡着,不过是浅眠罢了。白玉珩还睡着,和昨夜入睡时一样,连姿势都没变。离雪站起来,悄悄走到他身旁,蹲下,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瞅了瞅外边的世界,再看着熟睡的他,最后还是决定要进去山洞里面看一眼。

沿着山洞往里走去,越来越冷,不觉擦了擦自己的手臂,“这后山怎么会这么冷啊?”

里面的山体渐渐染上了白色,冻成了冰。

姑姑可没说过这后山有这样一座冰洞啊。

绕过几处山体,沿着路走下去,离雪来到了一座冰门面前,上面的图案有些眼熟,却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了。看见了这门,岂有不瞧瞧这背后的东西,就这么回去的道理!

“阿雪!阿雪!你在里面吗?”白玉珩醒来没有看见她,看她昨夜那样好奇,想来也是进这山洞一探究竟了。

对于离雪来说,还真是打瞌睡遇见送枕头的。“白大哥,白大哥,我在这里!”

“阿雪,你怎么一个人跑进来了。”

“嘿嘿,我这不是好奇嘛。白大哥,你快看,这门是不是好生奇怪,你有没有办法打开它啊?”

“这门,看起来像是与这山洞融为一体,连缝隙都没有,怎么可能轻易打得开!”

“哎呀,白大哥,我知道你是会武功的,要不你就试试,大不了,要是不行咱们就回去。再说了,你难道就不想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可是……”

“哎呀,别可是可是了,快试试吧!”

“那好吧。”他抬手运气,“那你站后些。”

“嗯嗯!”

手上的真气在这冰洞里都如雾一般,突然,用力一击,向那冰门冲去。

那冰门震动了两下,最终却是连一丝裂缝都没有留下。这门竟是这般坚固吗?

白玉珩收了手里的真气,转身向离雪说道:“我试过了,这不行啊!”

“白大哥,你再试试,这门刚才都晃动了,你再试试,一定可以成功的!”

白玉珩本不想在她面前将自己的实力全部展现出来,可是,她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山洞,若是将这门打开了,里面会不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呢?即便是没有,自己也可以卖她一个人情,那又何乐而不为呢?如此想来,白玉珩最终还是决定将这门打开。

白玉珩静静地看着她,终是抿了嘴,转身,运气,将所有的真气都聚集在手中,凝结成球,猛力一击。那白球与冰门撞上的一瞬间,“轰——”的一声,门,碎了。

寒气迎面逼来,让人冷得心都在颤抖。

那扇门碎了,里面的冰雪世界就这样暴露在了人前。那是雪的世界,尽是银装,那是冰的世界,汇聚了世间的寒冷。

在那一片冰雪的世界里,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人,他身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旁边是一副冰棺,很厚很厚,厚得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什么。

“开了。”

离雪轻轻地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那人前,他如此安详,不像是死去了,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公子如玉,静卧冰雪,如斯佳人,唯卿流离是尔。

此刻,站在他面前,离雪竟然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厚重感,从前这个人不过是活在她的脑海里,如今这样鲜明地躺在她的眼前,当真是跨越了时空。

离雪再向前几步,她想看清这个人的容颜,便是眼前这个人造就了姑姑一生的悲苦。突然间“咯噔——”一声,离雪脚下的冰竟然下陷了几分,霎时间,冰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小心!”白玉珩急忙拉住离雪向后撤退了好几步,可那冰箭像是海水,如潮灌涌,源源不绝。几番下来,白玉珩也有些吃不消了,身上有了好几处挂彩,躲避得甚是狼狈。不曾想一个未注意,一支冰箭从侧方“嗖——”地射来,正中离雪的胳膊。

“啊!”

“阿雪!”眼看如此密集的冰箭躲避不及,白玉珩只能抱着离雪就地打滚,然后利用突出的山脊遮躲。

“你还好么?”

“还行。”

“那我们先出去吧。”

“好。”

白玉珩扶着离雪从那山洞里狼狈地跑了出来,找了个有水的地方,休息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便听见了脚步声。离雪探着头看去,竟是罗喻凯带了军队来。

“公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诶,你怎么找到我们的啊?”

罗喻凯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说:“这山洞突然间崩塌引起震动,我想不会如此巧合,定是与你们有关,这才在周围带了人搜寻。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你们了。”

“挺机灵啊!不错!”

“主子!”这时,白天宇已经站到了白玉珩的身后,“您没事吧!”

“无碍。”

离雪突然转身,直面他二人,眼珠贼溜溜地一转,“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做什么!”

“阿雪姑娘说笑了,这个问题不是早就问过了吗?”

“呵。”离雪站起来,看着他,说:“这幽雪谷本是我流离的皇家禁地,谷外由重兵把守。并非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你们这样巧,出现在这儿,难道要告诉我你们真的只是普通商人就能无意中闯入的吗?”

“你们要是不说,那就由我来猜猜如何?”

“哦,那阿雪姑娘请!”

“我方才见你的武功路数确实非我流离招数,云商国与我流离素无交往,不会做冒闯我流离禁地之事。你来自大夏也应是无疑。可你脚上的靴子却不是普通的商人用得起的,即便是有钱,谁又敢如此大胆冒犯官家尊严呢。最重要的是,你腰上的那支箫,我曾见过。五年前,三国宴会上,我在大夏的忠义公赵准的身上见过它。昨夜,我亲手摸过,我敢确定这定是同一支。”

离雪为自己的分析很是骄傲,“怎么,你还要说你不过是一个普通商人吗?”

“你很聪明。”

“过奖。”此刻的离雪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能入我幽雪谷者皆非等闲之辈,可是费尽心力要入我幽雪谷者只有一种人,那就是为这传说中的谷中之物——天山血莲而来。那你是不是呢?”

“公主既然都已经猜到了,又何须再问呢。”

“你倒是很坦诚。那你又是何时猜到我的身份的?”

“如公主所说,此乃流离皇家禁地,能住在这儿的女儿家又会是哪个呢?”

“哼,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让你走不出这幽雪谷。”

“公主若是想治我的罪,就不会愿意与我单独相处一夜了。”祁暗微笑。

离雪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她身上确实是有可以联系守卫的信号弹没有拿出来用,“胡说八道。”

“哎呀!不玩了不玩了,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我的手都快废了。”

“公主,我这就去给你找太医。”罗喻凯此刻才敢开口说话。

“不用了。让母后发现了,又要一顿好说。小屋里有药可以止血,快回去吧。”离雪转身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回去了,却发现他们没跟上,转头,“诶,你们不走留在这里吃午饭啊?”

“爷,我们要不要……”

“不必。跟上吧。”祁暗摸着腰间的竖萧,还真是多亏了赵叔。

离雪回到小屋,包扎了伤口,连身上的衣服也一并换了。见这两人没慢吞吞的,才回来,“你们这也太慢了,快去洗洗,吃东西吧,屋里有给你们备好衣服。洗好了出来吃饭啊,饿死我了。”离雪自己倒不客气,先吃起来。

白玉珩和白天宇出来的时候,离雪已经吃完一碗了,正在和第二碗杠上。“来了,快吃吧,吃吧。”

两人也毫不客气。

离雪见两人出来了,赶紧结束自己的战斗,就那么托着下巴,死死地盯着白玉珩。

白玉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脸上有些什么?”

“嗯~”离雪摇摇头。

“那你……”

“我就是好奇,也没听说这忠义伯成亲了有个一儿半女啊,你是他的什么人啊,你长得这么细皮嫩肉,该不会是!”离雪一脑子歪心思。

“胡说。”白玉珩把筷子一放,倒是差点把离雪吓着了,“凶什么凶,不就问问。”

“忠义伯是我义父。”赵叔确实是他干爹,这话算不得错。

“哦,这样啊,那你为什么叫白玉珩啊?该不会名字也是骗我的吧。”

“那你呢?”

“我,我确实叫离雪啊,不过是流离的离。听母亲说,我出生之时,正值流离的第一场雪,次日梅花便开了。”离雪一脸骄傲。

“倒是很有意义。”

“嗯嗯嗯,我也这么觉得。你呢你呢?”

“故人所取,玉少而珍。”白是母亲之姓,未入宫的那些年,他一直叫这个名字。

“哦,那可真是对你寄予厚望。”离雪表示了解,了解。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何还将我们留在此地?”

“哎,这不是来者都是客吗?”这幽雪谷确实老有人溜进来,可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都是和母后讨了母后欢心,得了她允许的世家子弟。母后为了我的婚事也真是操碎了心。如此我也不好将他们得罪个彻底这才让他们进来的。不过算起来,白玉珩才是第一次真正闯入这幽雪谷的人,还是个异国人,怎么也得先玩玩再说。

“是嘛。”

“诶诶诶,那个山洞你想不想再去一次?”离雪突然靠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不是想拿血莲吗?那个山洞如此神秘,说不定就藏在里面。”

“我见过监守自盗的,可你这监守带盗的还是第一次瞧。”

“哎,我这不也是好奇吗。”离雪挥挥手。里面躺的可是卿流离啊,找到他,离找到姑姑的过去就不远了,自然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你为何不带你的士兵去?”

“带上他们?那到时候不还得惊扰了死者的魂灵。”再说了,若是叫母后知道我将卫兵调来做掘墓这等戳脊梁骨的事还不得被训斥死,不行不行。离雪又一思考,带上木头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得费脑筋一番让他保密了。

离雪撞撞白玉珩的胳膊,“诶诶,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去。”

“好!爽快!”离雪一拍手,‘嘶——’摸着伤口,怂怂地笑了,“不过得等我养两日伤。你们可不许自己先去啊!这好歹也是我的地盘。自然是要等我一起的。”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去自然是要去的,即便她不邀约,那个山洞白玉珩自己也是会一探究竟的。如她所言,万一真的有血莲呢。

离雪养了几日伤,不再作痛,便率先提出去山洞之事。罗喻凯虽无奈,却又只能跟着她护她安全。

离雪一行人再次来到山洞前,多日晴天,大门敞开,这山洞里的冰雪竟然丝毫未受影响,依旧冰冷如初。

上次有冰箭在前,一行人等不敢贸然进入。

“这山洞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关?”

“不如我去瞧瞧。”罗喻凯说道。

“不必。”离雪从旁捡起一块石头,朝中间扔去,“哐当”一声,四人严阵以待却不见任何反响。

“想来应该是没有了。进去吧。”

离雪再度站在卿流离前面时,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幅场景。这个在故事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人原来是这般模样。

卿流离,我又该叫你一声什么。

若是叫你姑父,陆时又算是什么?若是叫你旁的,我们之间又有何关系。

如今你倒是躺在这儿,世事百了。只余下那些不可解说不可探寻的传奇。

白玉珩指挥白天宇将旁边的冰棺打开了。里面除去一袭红衣什么也没有。

白玉珩左右翻看也不见有任何东西,便与白天宇到周边去寻找。

离雪看着那袭红衣,笑了。

那是流离的公主出嫁的嫁衣。

你终究是在意姑姑嫁给了别人的。

可是姑姑的骨灰也是要和别人葬在一起的。

那时,我不懂。我以为只有真正的爱情才配葬在一起。我以为姑姑聪明一世,死时却糊涂一时。明明爱的是卿流离,却偏偏要选择和陆时葬在一起。

我不明白。我不能接受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和他厮守一生,可心里却始终没有忘记过了别的男人。

那时,我只羡慕姑姑的轰轰烈烈,她是我们流离皇室里最勇敢的公主,不论是爱情还是权术。我想像她一样,也活得轰轰烈烈,不在乎生命长短,只在乎是否顺遂心意活得过瘾。可是当我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流离的公主注定了要一生都戴着枷锁。即便高傲如姑姑最后也顺从了自己的天命。

可那时我却没有料到会因为我的一意孤行,最后毁了整个王国。

白玉珩遍寻无果,却见离雪自进来以后一直在看着眼前的东西发呆,心里思量了很多。

“别找了。这里没有血莲。”离雪转身。

世人皆想要血莲,也知这血莲天下独有流离皇室一株。流离皇室为护血莲安全,便编造出血莲被卿流离盗走下落不明一事。人人都说卿流离对先公主离云用情颇深,自公主死后便不知踪迹,倒偶有人听闻,卿流离最后是在寻安城外的一座小谷中去世的。事情究竟如何也是个不解之谜。可是,只有皇家人才知道真正的血莲其实藏在皇宫。而且,这血莲也并非一株,它原是双生花,并蒂莲。只是另一株被卿流离用来给离云陪葬,早已化成了灰了,故而世间唯有一血莲。

“你知道?”

“哼,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在这破山洞里,你瞧瞧这空荡荡的便知道了。”

“可他确实是卿流离。”

“他不是,他是秦长悦。”离雪说完便走了。

他不是卿流离,因为姑姑终究不属于他。

“木头,你叫人把这儿封了吧。若是秦舒哥哥回来,你就说是我叫人这么做的。”

“是。”

秦长悦,我遂了你的心愿让你伴着姑姑的嫁衣过此遗生。

山间冰洞一趟也算是了了离雪的一桩念想,打小她就对姑姑生前的爱恨情仇颇感兴趣,如今得见历史,自是欢喜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没有血莲。”

“非也非也,我要是知道就也不跑这一趟了。”

“那你来此与我来此究竟为何?”

“你不是瞧见了,我也是来寻血莲的啊,这本是我流离的宝物,却叫别人盗了去,我们多没面子啊。”

离雪不再与他谈论,回去睡大觉了。

了了一桩心愿,遂了自己心意,如此好时光,怎能轻易舍弃?

当是棉花被里浪翻天,我自春光十里对锦眠。

哎,别说,这手又疼了,果然得好好回去休养了。

离雪吊儿郎当地过了好几天,将这手上的伤休养得差不多了。离雪将他兄弟二人留下,期间倒也是相处很愉快。

“白大哥,你说你作为忠义伯赵准的义子,来我流离,我这个东道主,怎么能不尽地主之仪呢。我手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你随我回皇宫去见见我的母后皇兄如何?”

“在下身份低微,怕是不便入宫。”

“诶,你可是赵准的义子,你若是身份低微还有谁称得上是座上宾了。你可不知赵准虽是你们大夏的英雄,却也是我们流离还是敬佩的人物。你当得起,当得起的。”

离雪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近来好像快到灯笼节了,这可是我们流离独有的节日,你可想看看?”如此,刚好可以回宫拿皇兄给我做的灯笼,哈哈哈哈……

“如此,那就叨扰了。”这血莲到底是皇家之物,如今下落不明,线索已断,会在宫中,也未可知。

“不必客气。”离雪豪爽着,这下有忠义伯之子做挡箭牌,母后肯定不会当面训斥,嘻嘻。

后来的故事离雪回忆不起了,也不想回忆了。

自离开幽雪谷后,她再未过过如此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不知从何处得知,流离的公主出嫁,便会以天山雪莲为聘。

本就生得好看,身份又尊贵,又铆足了劲要讨她欢心,自己如何能不陷入那情爱的漩涡。

她还能想起,那天灯笼节。她提着皇兄新做的灯笼,在街市上闲逛,想寻求自己的真命天子。

可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一秒钟,她便真的沦陷了。

流离地处雪原,常年寒冷,每年冬春季节都会发生雪崩。身为流离的公主,安抚臣民是她的职责。

那年雪崩,离雪前去赈灾。发生意外,他前来相救,她情根深种。

从前的每一年都是她一个人,可是,那一年,有他陪伴在身边,她想往后的几十年里,只要他在身边,即便是再遇到蛮横无理的刁民,也会有他挡在身前,她再也不需要害怕了。

他对她太好了,好到让人沉沦,让她已经忘记,他来此本是为了血莲。她以为他真的是为了自己愿意留下来的。她真的天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爱情。

可是直到有一天

“她是谁?”她拿着那张画,画里的人儿巧笑嫣然,眉间甚是温和,身上泛着柔光,虽不是绝色,可却让人难以一眼忘怀。可见绘画之人用心程度之深。

“你翻我的东西了!”他眉头皱起,脸上尽是不满。

“呵!我若是不翻,怎么会知道你居然这样痴情!”她加重了语气,“我再问你一遍,她到底是誰?”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画了,从前在烟灰盆里,她便见过一幅不曾烧尽的画,从余下的画里依稀可见便是如今这幅画里的人。往日相处,她不是不知道,他曾有一段过去。可是,他对她这样好,让她几乎是百分百地相信他已经忘记了那个人,他是真的爱上了自己。

可是,如今这样的画一幅又一幅地摆在她眼前,无疑是当众给了她一耳光。若不是想给他个惊喜,不小心打翻了画篓,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天天和自己耳磨厮鬓的男人心里一直都有着别人!

“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她走上前几步,“你将一个女人这样记在心上,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我,让我倾心于你,你现在却要告诉我,你心里还有别人!”

“我无理取闹!那我便闹给你看!”她将画举起,从中间一撕,刹那间,那幅画便成了两半。

“啪!”

离雪抓皱了手里的残画,脸上的这一耳光才是真正地告诉她,自己在他眼里有多不重要。她扭转头,将碎画用力扔在他身上,转身哭着跑了。

白玉珩是在御香园的那棵梅花树下找到她的。

“你别闹了。”

“她到底是谁?”

“是我兄嫂。”

“呵,你居然心里念着自己哥哥的妻子。”离雪不能接受,自己爱的人心里不仅爱着别人,那个人还是他的嫂子,“那你为何要招惹我。”

白玉珩看了她良久,最后决定说了实话,“我想娶你。”

离雪有一瞬间转悲为喜。

“他们说流离公主出嫁的嫁妆里必会有天山血莲。”

离雪蒙了,那是一道晴天霹雳。

她突然之间开始疯狂地大笑,脸上却带着了泪,“哈哈哈哈……原来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血莲。哈哈哈哈……”

“阿雪。”

“你别叫我!”离雪冷静下来。

“她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为了她,你宁愿牺牲自己的感情、婚姻?”她惨白着脸苦笑着问。

“是。”

就那么轻轻一声却已给她判了死刑。

她凝视半响,“好!”。转身又是一滴清泪消失不见。

“我给你血莲,可从此你不得再踏入流离半步。”她走了,衣袂翩翩。

如果他知道这一走便成了他一生的痛,也许……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天山血莲并非儿戏,若不是公主大婚,皇室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白玉珩想要拿到血莲和公主成亲是必然的。

索性,白玉珩之前表现良好,皇上答应得也爽快。

整个皇宫一片喜庆。

流离公主和忠义伯赵准之子的婚事自然是隆重的。

“公主,血莲放置在皇上准备的嫁妆里,我们的人已经拿到了。”

“给他送去吧。”

“是。”

“等等,你告诉他,只要他愿意留下与我成婚,我便可以既往不咎!”离雪看着镜子里穿着嫁衣的自己,“若是离开,那便不要忘了他的诺言。”

“是。”

鹿安行宫内

“见过白公子。”青英俯身。

“起来吧!”

青英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红木盒子,说:“公子,这是我家公主命我送来的东西,公主说此物以红木为匣,以血温养,自采摘之日起,七日内若未炼制便会开始枯萎,届时形同废物。”

“知道了。”他接过那个盒子。

“公主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若是公子愿意做这个驸马,她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不愿,此生惟愿不相见。”青英俯身,“告辞。”

白玉珩的心颤动了一下。

暗风将青英送出门后,回来,“爷,我下去准备了。”

“去吧。”

门关了,屋内一片漆黑。

祁暗坐在案桌旁,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面,旁边放着一个红木盒子。皇兄来信,兮儿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不久后,门开了。

“爷,该启程了。”暗风向他低头道。

手上的节奏依旧没有停。

“好。”

他站起来,“暗风,你吩咐下去,让暗行坐镇流离,以后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是!”

他拿起那个红木盒子,摩擦着,“走吧!”

他们离去,连乔装都省了,除去暗风,不过五六人。

就这样离开了流离。

出了城门,把马车换成了良驹,他转身看了一眼城楼,“驾!”,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阿雪,你等我回来。

他轻而易举地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这个人是虚构的,从来不存在的一样。这一刻,她仿佛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将真心交付过,他的一切都像拂水涟漪一样,淡而无痕。他将一切情感都隐匿起来,在这场她以为的爱情里,入戏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

才到傍晚,母后便得知她将血莲送给了别人,宣她至慈宁宫。

没有了他,所有的怒火都将由她独自一人承受。

“你混账!你知不知道,这株血莲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离雪,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来人,给我去追,给我找到这个白玉珩,将血莲给我带回来!”

“母后,不要,母后,我求你了!血莲是我去取的,是我给他的。母后,我求求你了,不要追,好不好。”离雪跪在太后腿边,哭着哀求。“母后,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我已经答应他了,永远不会再和他有任何来往,母后,我求你了,不要让我和他再有任何纠葛了,让他走吧。从此以后,我安安心心地做好这个公主,我再也不胡闹了,好不好?母后,我真的求你了,求你留下我最后一丝尊严好不好?”

“你,愚蠢啊!愚蠢至极!为了这样一个的男人,你居然搭上自己二十年的寿命!糊涂啊,糊涂!”太后将离雪从腿边推开,指着她控诉到:“你知不知道,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这还是你皇兄搭上命才换来的啊,你皇兄历经千山万水,废了一双腿就是为了给你找明溪圣水佐药,你现在居然把药引子给丢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轻易就给了别人!你…你…”话语间,她突然脸色惨白,身体摇晃一下后向下倒去。

“母后!”她急呼,爬到太后身边,“母后,快来人啊,宣太医,太医…母后,你醒醒,母后,母后……”

太后怒极伤身,气的呕血,病体支撑不到一月便身亡,她说“阿雪,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母后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你皇兄了,算是我求你,保护好他们。”

皇兄早年为了发挥血莲最好的疗效千辛万苦去寻了明溪圣水却也因此残了腿,这些年也不过是在将养着身子,如今更是因她的任性心情郁结、倍感无奈。

那日皇嫂给皇兄送药时经过她,“我不会原谅你,你也别怪我心眼小,我只有他,可他却为了你成了这样。”她都不曾用正眼瞧她。

那年灏儿七岁,也因她失去了一个幸福的家。

那一年她十六岁,因为他,国不国,家不家。

阴暗

朝堂之上,离域的身体大不如前,勉强支撑着听各位大臣的争吵。

“启禀皇上,户部尚书钱起于几月前致仕,现如今户部尚书一职悬空,臣以为户部左侍郎段黎璇为人刚正,行事果敢,且他对户部之事了解颇深,是户部尚书的不二人选。”吏部梁朔奏言。

工部尚书李遇说:“臣以为户部左侍郎段黎璇年纪尚轻,资历尚浅,还不足以担当户部尚书一职。”

“是吗?不知工部尚书心中有何人选?”

“臣以为礼部右侍郎韩潮起谦逊稳重,忠厚有加,适合担任此职。”

“老臣以为礼部右侍郎虽为人忠善,但行事沉稳有余,锋利不足,不足以服众。左侍郎段黎璇处事虽刚硬了几分,但正符合这户部尚书之位啊,前户部尚书钱起不正是这作风吗?段黎璇是得其真传啊!”

“嗯。”离域看着底下争论的人,有些头疼,稍微回了下头,看见老神在在的徐闻远对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好像全然不在乎,也是起了为难他的心,便问到:“徐太师可有何看法?”

徐太师倒是对皇上点到自己的名没有太多的奇怪,便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这段黎璇处事刚强,但也不失礼数。这韩潮起为人沉稳,但也不是懦弱之辈,二人各有长处,难以评说。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快说。”

“老臣觉得这礼部人才济济,倒是户部如今人才空缺,要是能将韩潮起转调过去也是一桩好事。关键是,户部左侍郎若是直升尚书,连上两级,怕落人口实啊。而之前钱起对韩大人也是颇为欣赏,如此也不算是违了他老人家的意愿。”

“如此,那便着礼部右侍郎韩潮起晋升为户部尚书,户部左侍郎段黎璇升为户部右侍郎,辅助尚书接管户部事宜。”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既能保住空缺暂不被旁人控制去,有堵住了他们的嘴。一桩事了,离域心里松了一些。朝堂政事,自己又还能撑几天呢。

这日夜里

吏部尚书梁朔府中迎来了一位黑衣人。

“我奉劝你最好是不要再给他惹事,否则下次便不会只是脖子上一道血痕这么简单了。”她走前,“你应该知道我能入你梁府如入无人之境便可轻易取你性命。你好自为之。”

吏部尚书梁朔连请几天假,说是身体不适。

离域一看便知是她做的手脚,唤她前来。

“阿雪,你不该参与这些事的,我不希望你也像活得我一样,成日里被这些阴暗的事情缠身,沾染了这些污秽。”

“皇兄,我……”

“他不希望你碰这些东西,你便不要碰,至少他活着的时候,你别再惹他生气。”

“皇嫂,我……”

“出去。”

可是,这样的事情没做几次之后,便彻底由离雪接手了。因为,离域驾崩了。

他驾崩的那一天是灯笼节,他送了她一盏灯笼。

他说:“阿雪,我知道你还念着她,可是,他不是你的良人。他根本不叫白玉珩,这世间也没有这个人,他本名祁暗。阿雪,这样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曾告诉你的人,你又何苦折磨自己呢,不要再错下去了。”

如果说当年的离雪经此一事,性格大变,冷血无情。

那么那些年的祁暗也不好过。

大夏万圣宫内

“启禀皇上,穆王求见!”

“宣!”

“臣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快起来。”皇上立马去扶他,“你终于回来了!如何,血莲可有着落?”

“臣弟幸不辱命,已将天山血莲带回!”他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红木盒子,举至额头,皇上接过盒子,打开,那朵红如血的莲花就那样绽放着,宛若一个沉睡的婴儿。明明不过是一株死物,却偏偏让人觉得有生命一样,极度令人着迷。

“皇兄,这株血莲只能被采摘后,只能保七日药性,臣弟已在路上耽搁了些许时日,还是赶快交由太医炼制吧!”

“好!李德善,去,把这株血莲交给太医,让他们立即着手炼制丹药!”

“诺。”

“你真是辛苦了!这一路可还顺利?”

“臣弟有些累了,想先行告退了。”

“好,你先下去休息吧,过几日,我为你接风洗尘!”

“不必了,臣弟告退!”

他退后几步,离开。

留下皇帝一个人,也不知是什么了,他觉得皇弟这次回来后,格外的冷淡,似是格外的疲惫。想来这一路上,经历了不少磨难吧。

穆王府

“王爷,您回来了。”管家陆沉上前迎接。

“嗯。”

“王爷,已备好膳食和热水,您是先吃饭还是沐浴?”

“先沐浴吧。”

“是。”

片刻钟后,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寝衣,头发四散,由丫们绞干。他躺在床上。窗外,管家在问:“王爷,可还要用膳?”

“不用了,撤了吧,吩咐下去,今天谁也别来烦我。”

“是。”

祁暗看着床顶,浑身无力。

眼神倦怠,微眨了两下,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很短,可是梦里有她。

我爱你,却不得不伤你,如今却又再这里思你想你,可笑之极。

几天后,荷花池旁,夜晚

那飘荡的萧声有些不在调上。

“王爷的萧声听起来可有些急躁啊。”

他坚持吹完最后一个音符,才放下萧。

“与你何干!你来做什么?”

“我若不来,只怕这整塘的鱼都要被你吵醒了。”

“你来这儿,要是想和我抬杠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呵~王爷还是这样的不客气。”他将腿搭起,躺在屋顶上。“王爷,刚刚吹的这首曲子可不符合大夏的民风啊。嗯~到有点儿像是我流离的曲子。”

他转身,运功飞上屋檐,坐在他旁边。“有屁快放吧。”

“啧啧啧,把我流离的‘醉流离’吹得这么难听居然还这么嚣张!”

“说够了没有,正事呢?”

“你可知道这首曲子是谁作的?”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天边的星星,“是我婶娘写给我叔叔的。”

“你叔叔?卿流离?”那个当年才情冠绝天下却无故消失的人?

“不错,可我叔叔本不叫卿流离,是那年遇见我婶娘才改的名。”

“你可知道,我婶娘的才华也绝不在他之下。”他像是陷入了回忆里。“可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她也没有逃过这个定律。”

“当年我叔叔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可偏偏就是这首曲子困住了他,困住了,他的一生。从此世间再无秦长悦,只有卿流离。”他双手一撑,坐起来,侧看着他,“你说这首曲子出自谁之手?”

不语,良久后,“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他又看向远方的星空,“几日前,流离的天山血莲失窃,可是流离皇室不仅不派出人寻找,反将消息死死瞒住,太后因此气急身亡。你说这背后原因为何?”

祁暗眼皮一跳,那个他本可能叫娘的人,没了。

“你怀疑我。”祁暗侧身看着他,眼里平静无波。

他和他对视,“你如今到底是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了,我都看不出你心里想什么了。要不是我知道那血莲是你拿走的,只怕我还真会被你唬住。”

“你既然知道了,还来问什么。”

“没有听见你吹这首曲子之前,我纵然有天大的把握,也不过是怀疑而已。可是,就在刚刚,我听见了这首曲子。我就知道血莲在你手中。”

“祁暗,这首曲子可不仅仅是我叔叔婶娘的定情之曲这么简单。它,还是流离皇室的禁曲。纵然寻遍这世间,会这首曲子的人也不超过一只手掌,连我也不过是幼年时听过几次而已,可你却吹得如此娴熟,若说你和流离皇室无关,谁会信呢?”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你拿了血莲却还能活着回来。”

这世间多的是爱而不得的痴情儿郎,祁暗,我不愿你成为第二个他。祁暗,不要爱上她,否则日后你会后悔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的。

阿雪,你忘了他,此后过自己的一生。

祁暗,你永不再踏入流离,相忘于江湖。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你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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