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思念

对父亲所有的记忆就定格在我9岁的年纪。父亲母亲是在场坝工作时认识的,文华大革命时期她们前后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农村,当时母亲家里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和年迈的父母,为了照顾母亲的家人,父亲背井离乡的从老家泼机来到大湾,作为一个外来户还是个右派,他必须要踏踏实实的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那时候白天参加艰苦的生产劳动,时不时的还被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游街示众,晚上还要认真学习各种文件,对自己的生活,思想 作深刻的检讨,多年以来父亲一直忍辱负重的生活着,虽然那时候我们家生活非常艰苦,经常处于衣衫烂缕,食不果腹的状态,但父亲很乐观,常常晚上全家坐在火炉旁的时候教我们唱歌,跟我们讲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逗得我们就算饿着肚子也忍不住捧腹大笑,丝毫看不出他的痛苦与无奈,多年以后我在父亲的日记中看到他写着:实在熬不住了罗甸河便是我的归宿。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父亲怕早就不想活了。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特别贫穷,当时还是生产队,每家每户家里粮食都是靠工分来发放,我家兄弟姐妹有六个,哥哥们都有10多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也有点劳动能力,但父母怕耽误他们读书,就不让他们参加劳动,要他们安心学习,所以一大家人的生活就靠父亲在农业上劳动,母亲在缝纫社工作,尽管她们已经很辛苦很努力了,但每年父母挣到的工分所分到的粮食,对于一大家人来说还是杯水车薪,全家经常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随时都要靠母亲去亲戚朋友家借粮,我们才能勉强度日。父母为了贴补家用,他们白天辛苦的劳动,晚上俩人还得熬夜帮人织毛衣,冬天晚上还去卖点汤圆,有时星期六星期天父亲带着哥哥们帮人挑粪,背灰,无论再苦再累,只要有机会找钱,父亲都不放过,但无论父母如何辛苦,家里还是一贫如洗。

1979年1月父亲终于平反,恢复了工作,但是因为常年在农村艰苦的生产劳动,加上政治上的精神折磨,早已积劳成疾,恢复工作一年不到,年仅49岁的父亲就因病去世了。父亲去世时我年纪尚小,根本不知道去世为何物,记得在县委大会议室里,晚上10点左右,在爸爸的同事,领导,及家人的陪同下,我垫着脚尖呆呆的看着父亲安详的躺在漆黑发亮的棺木中,十万个为什么在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过世了是什么意思,爸爸以后要去哪里,他还回不回家.......?年仅21岁,已经参加工作的大哥看我呆呆的样子,心疼地过来把我牵开,我不想离开,并且很认真的问大哥,爸爸以后还回不回家带我们?大哥定定的看着我,两眼含泪,全身发抖,一句话都不说,伸出不住发抖的双手使劲的掐着我的手臂,一瞬间那种钻心的疼席卷而来,弥漫了全身每个细胞,由不住我嚎啕大哭,好多叔叔阿姨跑过来抱住我,个个眼圈发红,还责备我大哥说,“爸爸刚走,你就这样对待弟弟妹妹,不怕你爸走得不安心?”大哥低着头,默默的把还在伤心欲绝的我抱过来,径自回到爸爸的宿舍,帮我洗好脸,叫我好好睡觉,我看到大哥的样子,有点心疼,有点害怕,所以乖乖的答应了。等第二天醒过来,看到爸爸躺着的棺木已经装好,县委会议室布置得庄严肃穆,爸爸的领导,同事,家里的亲人全部佩戴着白色的小纸花,所有的人都齐齐的站着,有几个叔叔在我们的面前挨个的讲话,都是说爸爸,但我听不懂,所以很好奇的转过头看看哥哥,转过头看看妈妈,比我大的姐姐悄悄的告诉我,领导在给爸爸开追悼会,认真点,不要乱动,本来我就没有乱动,这一说我更不敢动,足足的熬了怕半小时,叔叔阿姨们握着我们的手,和蔼可亲的对我们说:以后要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我们齐刷刷的不住的点着头,只有妈妈代表全家跟他们一一的说谢谢。

自此以后我也终于知道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往后的岁月他再也不会教我们唱歌,也不会讲有趣的故事给我们听了。几十年来,虽然没有了父亲的陪伴,但父亲和蔼可亲的样子,幽默风趣的谈吐,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我永远不会忘记,也不敢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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