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沙行(四)

上午八点就要离开永兴岛了。天刚蒙蒙亮我就爬起来,设想着站在永兴岛的海滩上,看一看南海的日出,再享受一下海岛的早晨。就像听音乐会,希望演出圆满结束后再加演一二支曲目。

其实是内心不愿意离开。不舍岛上的风光,不舍岛上的人。

三沙行(四)_第1张图片
海上日出

谁知东方云层密布,海面潮起雾蒙,仿佛那云那海知道了我的小打算,故意躲在时空门后掩口偷笑。望着幽暗的海水,望着仍然模糊的天际线,几分落寞中突然有种感觉油然而生:三沙,或许以后我不会再来,或是再来也不一定有大块时间让我在岛上消磨,为了不忘却这里,我应该带点什么回去!

明信片应该是一个。刚才匆忙出来,忘在房间里了。一会儿老廖来送船,让他把写好的明信片寄了。说不定老陈也会来送。

昨晚与他俩又聊到很晚,期间老陈说了一大段话让我十分动情。他说,活了大半辈子了,最远只到过文昌的潭门镇,从没有走出过大小海岛。今后的休渔期一定出去走走。到北京看天安门升旗,到北方看雪山草原,坐一坐火车和飞机。后来,在我的力邀下,他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心里最想去的就是你的家乡。为了这个约定三个人把酒杯碰的叮当响。说来,陌生与相知既在于天长地久的相处,也可以是一眸一瞥间的撞见。

海,是渔民的家乡,他们日日夜夜守在这里,虔诚地敬畏、耕耘,但心怀里也装着了一片片雪花、一芽芽小草。细想一下,他是我目前唯一的一位渔民朋友,也是让我记得住的人。我期待与老陈在家乡相见。

走着想着,顺手捡了一块珊瑚石,在扔向海水的挥臂间,我又停下了。

三沙行(四)_第2张图片
海滨沙滩

握在手上端详,它有馒头大小,灰白粗糙色质,棱角分明。一个个小洞眼布满上下,说明它由大量的珊瑚虫代谢堆集而成,经历了多次的蜕变与演化。它们填了海、造了岛,托起了一方人;应该是有故事的,也是神圣的。便想,临行前与它相遇,不正是三沙馈赠给我的礼物吗?

不远处的礁岸,有一片长满麻风桐的“老兵林”,我想再捡上一段枯掉的麻风桐树干,回去把树枝粘在珊瑚石上,摆在书架上,既是小工艺品,也是不错的纪念品。

三沙行(四)_第3张图片
礁石上的麻风桐

这一块麻风桐,估计树龄不下一二十年,一棵棵树杆像人小腿肚子粗细,叶子绿油油密匝匝的,树皮是雨林中树木典型的灰色,地上枯枝败叶乱糟糟的散落。

麻风桐,名字不雅,是由于枝条像麻风病人的手一样疯长而得名。但它是仅有的几种能在海水、盐碱沙石礁的环境生长的树木。在这里业经一代又一代守岛老兵的栽植,形成了一片又一片颇具规模的“小森林”。最大的一片,应该还是石岛上的。

三沙人常常以“抗风桐、扎根桐“自誉,也正是缘于它“站起一棵树,倒下一片林”的顽强生命力。就是说,它倒下只要沾上沙土就又能生出新枝新叶,焕发新的生命。这一特性,使我联想到了沙漠中的胡杨树:胡杨树三千岁。活1000年不死,死后1000年不倒,倒下1000年不朽。

一个在南海,凭生不惧狂风海浪的吞噬;一个深深扎根在沙漠,风寒干燥中不屈不挠,形象地说,它们都像是战士,是巩固祖国边疆海防的重要力量。纪念,它理当作为首选。

人还没有离开,一直动这些心思,是己经开始惦记,还是惟恐今后让时间冲淡了记忆?我自已也说不清楚。

三沙行(四)_第4张图片
眺望天海

天渐渐放晴了,归期也一再催促。我站上了岸边礁石,心里默默地与三沙告别。

迎着海风我缓缓抬起头,又望了望目光所及的“碧海蓝天”。这一刻我流泪了。

也在这一刻我对纪念品转念了。扣问自己,还有必要麻烦老廖寄吗?还要带走三沙的东西吗?装在眼里、心里的己经够多了!三沙的一沙一木只能属于这里。

船驶离了三沙港,挥手送行的人越来越小,最后连永兴岛也越来越模糊了。只有海鸟追逐着船舷激起的浪花,嘎嘎鸣叫,送了一程又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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