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的绅士,落寞的世间人。

“你是如何为了成就事业而荒废你的人生,又是如何在个人的层面上蹉跎了一辈子的。”


这是作者写《长日将尽》时的出发点,也是小说主人公的一生。


小说用插叙的手法描写了主角史蒂文斯在六天的旅途中的见闻,但主要还是放在对过去的回忆中。


史蒂文斯服务于英国的一家豪门贵族伯爵府邸中,家里的宾客基本上都是全世界的名贵:国家元首、驻国大使、作家、思想家等等......作为金牌管家,史蒂文斯也见证了达林顿府在一战二战期间的兴衰荣辱,也在府里见证了国际上发生的重要事件,“在世界上那些重大的决定事实上并不是在公共议事厅里,或者是在会期只有寥寥数日又完全置于公众和新闻关注之下的某个国际会议上做出的。更多的情况下,那些关键性的决定倒是在国内那些隐蔽而又幽静的豪宅里经过讨论、进行权衡之后做出的”


在集合了全世界所有优秀人才的显赫门庭内服务,史蒂文斯内心是无比自豪和骄傲的,他自己也立志向“伟大的管家”迈进,这也是他人生终极意义所在。“伟大的管家肯定只能是那种人,即将自己的全副才能以服务一位伟大的绅士,通过这样的一位绅士,他也等于是服务了全人类”通过服务能为全人类做出贡献和带来进步的绅士,这些豪贵进而决定世界的命运,也就间接为全人类服务了。


为了跃进到“伟大”管家的级别,史蒂文斯确实是全身心的投入,而且以专业、严谨、出色(尽管也有一些忽略不计的小错误)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离这个目标近在咫尺。

但为此史蒂文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失去父子情和爱情,在一定意义上讲也荒废了他的人生。


诚如史蒂文斯所言,父亲无疑是够得上伟大的管家这一范畴,而他也向父亲看齐。但这并不代表父子间的关系是亲密的,相反,在字里行间,我感觉到的是生分和僵硬。在老迈的老史蒂文斯因为业务能力不再出色,频频出错之后,雇主达林顿勋爵让史蒂文斯传达不让他再亲劳这些事情时,老史蒂文斯对他的态度是疏离的,而史蒂文斯全程也都是以第三人称来称呼他的父亲。最为印象深刻的是,老史蒂文斯在寒酸的阁楼里奄奄一息时,史蒂文斯还在为府里发生的盛大会议而忙碌着,他自己也清楚父亲的状况的,但为了专业的职业素养,并没有去看他,直到老史蒂文斯咽气。


史蒂文斯人生中另一牺牲者----爱情。

肯顿小姐是府里的女管家,两人由刚开始的愉快的合作逐渐衍生出男女之情。可这,史蒂文斯是抵死都不承认的。但在旁观者看来说这不是爱情那是骗人的。由故事开头因为肯顿小姐的来信史蒂文斯才踏上他六天六夜的寻找她的旅行,虽然他给出正面上的理由是为了解决衰落的达林顿府人手不够的问题,但谁会仅仅为了一封因为她透露出生活一片虚空信息的信就长途跋涉去找人呢?还反反复复看了那么多遍,过分解读信中的信息。

事实上,在史蒂文斯的回忆中是可以看出他对肯顿小姐的爱意的,在他以为肯顿哭泣的时候心里会涌现异常的感觉,在得知她要出去约会时,所表现出的情绪的非同事之情等等这一类蛛丝马迹中都可以看出他对肯顿小姐的感情绝不仅仅是处于同僚之情。

但史蒂文斯对这份感情是压抑,秘而不宣的,为什么?同样,因为他要全身心地投入到靠近所有管家都梦寐以求的那个决定世界运行的轴心当中。这期间需要多长时间?“直到他协助伯爵实现了他为自己设定的所有伟大目标以后,他的人生才能圆满”这是他给肯顿小姐的回答,可以知道,在这句话中,他丝毫没有把个人的情感纳入到自己的人生当中。而肯顿小姐也是经过对他各种暗示爱意,在得到这一句话之后而彻底的心灰意冷,死心,从而答应了别人的求婚。


后来在见到肯顿小姐之后,并没有像史蒂文斯猜想那样。

她透露出自己没有想回达林顿府的想法。

在聊天的过程,肯顿小姐也坦诚自己当年的心迹:“我刚开始想象一种本来跟你在一起的生活,史蒂文斯先生”(但你的言行举止让我绝望了)

“我离开达林顿府只是为了激怒你的伎俩”(史蒂文斯也无动于衷)

......

史蒂文斯在听见由她亲口真真切切毫不含糊说出这些话之后,“那一刻,他的心都碎了”

为什么心碎了呢?我想这其中所包含的感情是百味交集的:后悔、自责、遗憾、心痛...


那么牺牲了亲情和爱情的史蒂文斯,那份唯一的执着:职业追求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支离破碎。

就在他以为自己实现了人生的终极目标、理想之后却发现他服务了几十年的这位伟大绅士--达林顿勋爵却是纳粹的帮凶,民族的罪人(虽然达林顿伯爵是位真正的好人,绅士),在这一点上,不管是自己的观察,还是小肯迪纳尔的揭露,他都是清楚的,但史蒂文斯采取的却是视而不见的鸵鸟方式对待,避而不见。因为他一承认这一事实,也就间接否定他一辈子的追求。


在史蒂文斯的回忆和现实的交叠中,可以窥视他这一生,是蹉跎了的一生,令人遗憾和唏嘘的一生。


也许在和肯顿小姐告别之后,史蒂文斯回到宅府中依旧履行着他的责任,继续当一个恪尽职守的管家,努力练习俏皮话,在雇主法拉戴先生回来之后,他就能让他感到一种愉快的惊喜了......


诚然,人活一生,有很多像史蒂文斯这样的人,为了心中的“诗和远方”,错过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在当时是没有察觉的,也有些错过是避免不了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或许就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的错过。


没有一个标准来告诉人们应该怎么活才不枉此生,但我想,如果你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意义(并不是比人赋于的),那就按此活法吧,不管到头来它是否被定义为“蹉跎”,至少它能在一段段时间里慰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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