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雨中

漫长的雨中_第1张图片

(一)

看到Ada换的新头像,赵童狠狠咽了下口水。

头像是黑白的复古风,Ada留着齐肩的头发,坐在车的后座,一手轻轻把头托起,眼睛故意瞥向窗外,似乎是不屑于看到聚焦的镜头。光线在她雪白的面庞上融化而开,勾勒出饱满的嘴唇,高高的鼻梁和顾盼生辉的眼睛。

那眼睛,比赵童小时候见过的星星还要明亮。

更要命的是,照片上的衬衣敞开着领口,一条细细的沟纹若隐若现。

赵童放下手机,站起身望向窗外。

雨水在阴霾的天空里悄悄飞过。

他很想去见Ada。

(二)

说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上一次是四年前,赵童乘着外出培训的机会,赶到她的城市,两个人在一起吃饭,而后去酒吧喝了点酒,分别时赵童半真半假的说想要吻她,她狠狠白了一眼,说,“不行!”

许多年后想到这件事,赵童都觉得有一种既好气又好笑的尴尬。在那个夏天的夜晚,他试图想要翻过人生中一道巨大的沟壑,但是始料不及的挫败感,让他在回程的路上几乎不再说话,只听到Ada把车呼呼地开到几乎飞起,而后不时瞥一眼身边装睡的自己。

临别时Ada微笑着说,咱们下次见面可能又要再隔4年咯。而后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赵童看着车子的尾灯划过喧嚣的街道,像狡猾的狐狸一样忽然没有了踪迹,而自己则像是刚掉进这座陌生城市的一块陨石,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要去哪里。

晚风吹动婆娑的树影,像无数种不同的感觉从他的头顶刮过,他唯一的想法是快一点从那儿离开。

而现在,赵童想,如果能够回到那个晚上,该有多好。

(三)

火车开动的时候,赵童看了一下表。

五点半。他原打算早一些离开公司,无奈领导一遍遍的走进走出,催促一个近期的项目。他像一只老鼠一样弯腰弓背的在走廊里一路小跑来到电梯,门轰然打开时,看到里面一张张凝固的脸,像机器一样扫出他的职务级别,而后冷漠的把头别开。

他小心地弯着腰走进电梯,目不转睛地向下盯着火红的地毯。这些鲜艳地颜色在他脑海里翻滚,像自己没有一刻不在厌恶,却又不得不附身迎合的生活。成年累月的计算,毫无意义的会议,上级随意的发号施令,随处可见的口是心非与颠倒黑白,以及公平正义被全然压制的种种丑陋的机制。他没有一刻不在痛恨这样的生活,也痛恨自己的胆小懦弱。他想把这一切远远抛在脑后,但是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像地毯上翻卷的纤维在摩挲着,不停的伸长,盖过他的脚底,脚踝,渐渐伸进他的皮肤与骨头。

而在今天,就在这一刻,他终于鼓起勇气,他要不顾一切的去另一个城市,去见一个人。

电梯在底层停下的时候,他像疯子一样冲进门外的大雨。

(四)

车窗外,雨还没有停,或者说是更大了。

水滴在窗玻璃上留过一道道痕迹,窗外的景物,就在这些笔直的水渍里缩小与变形,像达利的那些奇特的画里那些扭曲的世界形态。而后在热气不断地翻滚里,一切都渐渐模糊,剩下一团团模糊的光雾和里面分不清大小的点点黑影。

赵童在手机上给Ada发了一条消息:

"好久不见啦,我想来看看你,好吗?“

没有回复。

赵童把手机屏幕放在手里擦了擦,拿在眼前晃晃,上面映照出自己疲惫不堪,又有些浮肿的脸。眼袋低垂着,脸上因为缺乏保养而坑坑洼洼,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做出了一道无聊的数学题。

他叹了一口气,时间已经毫无保留的把一切都刻进了他的脸上,虽然对于Ada的感觉总像是围绕在心头的一个卫星,总在并不间断地循环往复,但把现在屏幕中的这张脸和刚才Ada的那张头像对比,觉得实在不好意思放进同一张相框里。

会不会和那个晚上遇到一样的情况呢。

赵童无奈的笑了笑。

手机还是没有回复。

火车发出一声长长的刺响,车门徐徐打开,他踏出车厢的一刻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Ada,好像也是在这样地雨天。


文/希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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