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血残阳惊幽梦【The Moment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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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1

在我还是一个两岁的娃娃时,我听到一个声音说: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那天阳光斜斜的穿过松树林照着我的眼睛,我看到他背着光站在一个土坡上,手里握着一把细长的剑,剑尖处有一粒粒红色水珠滴落。

当那宽大的僧袍覆在我脸上时,我看到浓烈的风将长草吹伏在地面上,光滑柔顺,服服帖帖像是被主人精心收拾过的床铺。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古魔道人。

对着古魔道人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和尚,将我从草地上拾起,那一刻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些东西在翻腾。我想那大概是犹豫着要不要杀了我,于是我笑了,然而最终他还是将我带回了大明寺,成了我的师傅。

之后的每一个有阳光的日子里,我都会想,苦海是个什么形状,岸又是什么呢?只到有一天,我再次听到那几个字:

“阿弥陀福,久久,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莫再多造杀孽!”

说话的还是那个和尚,只是如今他是我的师傅。

那天,我二十岁,手里握着的是一把细长的剑,那是古魔道人的剑。

“岸是什么?在哪里?”我盯着手上的剑问。

“阿弥陀福,孩子,你转个身,回头便是了!”

于是我很听话的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地支离破碎的尸体,而更远处是白茫茫的山顶和碧蓝的晴空。

“久久……”

师傅定定的望着我,浑浊的眼里有着我不懂的言语。

“莫要走你父亲的路……”

我沉默着,回应不了他的话语。我不知道父亲的路是什么路。

“不要走……那……很苦……”

父亲?我知道我是古魔道人的儿子,我出生不久人们就说我是古魔道人的儿子。我更知道这一生便是血雨腥风,这是注定了的,因为在世人眼中,我不仅是古魔道人的儿子,我还有一个魔教圣女的母亲。

最终我也没能应了师傅,我不知道父亲的路是什么路,我更不知道自己将要走的又是怎样的路。但我知道,师傅要我走的路定不是我愿意的。

师傅也该是明白,在我两岁那年他决定将我带回寺里时,便已是明了。

“久久,你不能再杀人了!”

“你知道古魔道人的儿子放下了剑会怎样么?”我蹲在溪边细细地洗着手中的剑,清凉的溪水从指间滑落,滴在清冷冷的剑上。

“久久,师傅毕生的心愿便是看着你过普通人的生活。”

“不是我要杀他们,是他们要杀我啊!”

“久久……”

“从我出生起,他们就要杀我啊!你看你看,又来了呢!”我扯着嘴角,盯着水中的倒影无声的笑,“师傅,你再说下去,在他们眼里也会同我一样入了魔呢!”

“回大明寺吧!放下屠刀,佛主会原谅你的!”

“佛主?”我站起身,望着天空,那里有一朵云慢慢飘动着,“师傅,你知道么?我从出生便有了记忆!”我看着师傅在听到这句话后仿佛苍老了十数岁的容颜,许久。

我笑着将目光转到地上的尸体上:“哈哈哈……那天是他们拿着刀剑,一下一下的,让产后虚弱的母亲失了手丢了脚……我记得母亲的血啊,洒在我脸上很温暖……”

“你……”师傅脸色苍白的望着我手中的剑。

“从此我便爱上了血,你说,我又怎么能成佛?父亲!”

最后两个字我说的很轻,轻的我以为我没说出口,可是我知道他听到了,因为在我吐出“父亲”两个字时,我看到他脸上的沟壑一条条的深了。

久久是古魔道人给我的名字,他将我从那群杀死母亲的人手中抢下,带着我过了两年的逃亡日子。

于是在世人的口中,我便成了他的儿子,魔教圣女成了他的女人。

一个道人,修身养性的正派弟子,却与魔教的圣女有了儿女私情并有了一子,又怎么能相容?

然而我是知道的,我知道我的父亲不是他,甚至他至死都不曾见过我的母亲。可是那又怎样呢?这根本控制不了人们的猜测。

当猜测的有理有据时,那便不是事实也是事实了。

“那么师傅,你告诉我什么是魔?什么又是佛?”我听着远方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有些恍惚。

“久久……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从来不是我。”我扯扯嘴角笑的无声。

“是的,我对不起的还有古魔道人!”

很多年前,两个最具潜力的武林领军人被大家时常挂在口中,一个是大明寺的俗家弟子龙骨,也是如今大明寺的主持,另一个便是武当的大师兄古魔道人。私下里他们更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师傅,你说苦海无边是要回头的,如今你可曾回头?”

“阿弥陀佛……”

“你或许不曾落进苦海吧,那我便是替你入了。”

2

大明寺的主持对那群将我围在中间的武林人士说:“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于是奄奄一息的我又回到了大明寺。

从此,大明寺里多了一个不曾言语地扫地僧。

3

师傅走的时候我刚扫完第三座院子,正准备扫第四座时一个小沙弥匆匆跑来将我唤回。

“久久……”师傅躺在床上,用力的将手伸向我,我依着门框,看着那枯瘦的手指不做声。

“久久,孩子……”

我依着师傅的门扇仰望初秋的天空,一只鸟在空中飞过,接着又一只飞过。

飞过寺院的鸟哦,是否更能感受天空的清冷?

“孩子……能唤一声……”

唤一声“父亲”么?可惜在我最想那么喊时,出口的只有响亮的哭声,那时两岁的我就躺在草地里,看着那个他直直的站在残阳里,一滴一滴血流着,红的妖艳。

“你还是那么恨我!”

师傅就那么走了,去了西方,据说那是个极乐世界。

不久,武林里发生了一件风动江湖的事,那是大明寺方丈的的一封手书,在手书上他澄清了二十三年前的一个事件:与魔教圣女暗通款曲的是他,古魔道人不愿看到好友声名尽毁,为他担了罪责……

在师傅圆寂一个月后,我离开了大明寺,带着那把细长的剑。我知道一旦离开便失去了大明寺的保护,面对的只有杀戮,杀人或被杀。

在杀戮里出生,又在杀戮里死去,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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