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相看已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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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你不说话的时候其实看起来更年轻。”“你这个糟老头儿~”

胡先生握着妻子的手，看着妻子的眼睛，真的很感人。看完这个录播VCR当天，我泪眼模糊，给一个月前我认识的这对夫妻送去祝福：“生日快乐，胡太太。”

我投身到小城上班，为了寻找一种在大城市找不到的归属或是安全感，每天依旧上班坐公交通勤，有的时候坐地铁，在那里也随处可见拥挤如上海三号线高峰的情景。可是总会踏实更多，也许我就需要一份平稳和安静，然后再去考虑那些长久的问题。二月三号，我收到了一份消息，一位胡先生通过语音想让我去给他的儿子上英文课。

我现在想起自己一气之下和父亲宣誓我一定要拿下这个客户，和他百般争辩不觉有点好笑。因为这就是一次教师下乡，我来到一片菜市场云集地，人声在晚上八点也能嘈杂地鼎沸。几家商贩帐篷里开始操着活儿，卖麻辣烫正在进行中。身边的路人都已疲惫着，但总能听见有的唉声叹气的声音，那粗大的喘气声像是中世纪被压迫的古罗马人垂死在生存之线上。“嗨，你是刚联系的补课老师吗？”远处有个人朝我打招呼，那人正是胡先生。

穿着青绿大棉袍，瘦长的个子即使在暮色里也没有被掩盖，胡先生走路“一步一瘸”，健步如飞可以形容不过了。我看着他问好，他先是抖擞着精神，接着寥寥数句，说着自己对儿子英语成绩的担心。从他家楼下市场到四楼住户，一路走着听见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儿子英语不好之类的话。

夜晚九点。

当手机听力在播放最后一段材料，胡先生的儿子突然情绪改变，：“我不想听了！”不耐烦地将笔摔在卷子上。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用自己学到的应对学生上课拖延或是不听课的‘解决措施’将他控制，她的母亲走上前来，“怎么不想写了？再坚持坚持你一定可以的。我去倒水你坚持下。”说着转身去倒水，她递给我一杯水，“老师喝水。”那杯水是用乌龙茶泡得，尽管自己没有夜晚喝茶的习惯，也不自怎的，我喝了一口。

也许是我在灯光下没有注意到，小孩的妈妈眼睛是眯着，我一直以为是微笑的缘故。后来才知道她是患有眼疾两只眼视力有问题。就在她递给我第二杯茶的时候，杯子碰到了桌子上的热水瓶，水全撒了。小孩母亲着急道歉，我看见她焦急的眼眸里泛着红血丝，告诉她：“杯子只撒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我准备喝掉。”现场她才缓和下来，笑了。

胡先生则在一旁监督儿子的学习，我看见他踱步在客厅里走着，每次录音播放时都会贴过身子亲自调好音量。我看见他从客厅走过到厨房，走到客厅，一会俯耳倾听，一会在一旁轻轻地只做着小声的提醒。他是会英语的，我教学生时，他念出了一个单词“internal。”

回来时，夜风吹得很欢。我一个人走在天桥下面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的收获喜悦之余心里在想小孩真幸福，爸爸妈妈没有对他指责，只是去给他贴身的提醒。但这就像我的工作一样，和预期的效果所要的努力相比还不够。风有点紧了，我拢起袖子开始眉头紧锁朝着黑暗中走去，周围人对我的眼光早已在头脑中模糊。

接下来一周，上课，讲试卷，批改试卷。循环往复着，若说是这次期末考试是他的一个难关，其实就是在考验我。我也这样的，为了他的目标在无数个夜里担心过，这个孩子，每次看见他我想起了他视力模糊的妈妈。每次他觉得累的时候我都会跑过去告诉他：“你很幸福啦，快期待待会你妈妈会给你带什么好吃的。”

一个月过后，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之前不理解的那些事情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所有的真相就是：我的努力程度还不够，不足以让我的学生获得一份满意的答卷。而且在我的努力没有达到一定程度时，我的自嗨也纯属无用功。

我是个善于总结的人，所以我的学生们也会要求他们善于做总结。眼前的这个学生，我就在他面前说过很多次他不喜欢记笔记的问题，他洗耳恭听状每次行动上就无法严格要求自己做到了。

再过一个月，我收到来自胡先生的短消息：我儿子这次英语考了92分，他第一次考及格了。

这种感觉很像是过了山车，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付出就有收获。胡先生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我推辞了，但我总能感受到他的浮于言表的喜悦。他说：“我老伴这周五生日，特意定在这周五帮她庆生。”

在当天，我在胡先生的朋友圈里看见了那个给我倒茶的女人的生日照片，笑容洋溢，愿她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