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嫂情
刘庆明
那天我接到家里嫂子打来电话,说我哥哥在煤矿井下遇难,我向老板请了假,急急往家赶,我心里象山塌下来似的,一下失去主心骨。
我十五岁那年,也就是哥哥和嫂嫂结婚的第四年,父母突然患病相继离世,从此哥嫂如父母一般带着我生活,嫂子从没另眼对我,像姐姐一样关照我、爱护我,哥嫂成了我的依靠,因此我对哥嫂的感情特别深。
此刻,我坐车上,无心欣赏窗外美景,想到回家急着做好三件事:一、了解哥哥矿下死因,二、处理好哥哥丧事,三、嫂嫂和我那两个侄儿女今后生活安排。
我老家叫柳絮村,是一偏僻山村,前年不通车,是去年修了一条小公路,离镇上20多里。
哥哥柳生,我柳明,我平时不喜欢说话,性格犟,嫂子从不因我犟,大声说我,对我轻声细语,所以嫂子的话我爱听。
哥哥的尸体运到老家,我下了火车又上客车,直到下午4点多赶到家。
一到家,见哥哥灵堂设在家门口禾场上,嫂嫂和两个侄儿侄女,披麻戴孝,嚎啕大哭!我眼泪一下涌出来,扑在哥哥棺木上失声痛哭!
我哭哑了嗓子,才发现我身边有一个男人在哭,一边哭,一边责骂自己:“我怎么就没想到呀!”
原来哥哥的死竟与他有关!
我一下火了,从地上站起,扯着他就是一拳,打得那男人鼻子、口里全是血。他没还手,站在那里不动,办丧事的人见状,慌忙把我拉开。
哥哥下完葬,那男人没走,嫂子把我拉到一边,说了事情原委:原来这男人和哥哥同事,是哥哥的班长,叫夏小亮,当时井下有一条小通道的撑木棍有些歪,夏小亮安排我哥再增加一根撑木,以防顶上面石头塌下,我哥去了。夏小亮到另一个点面上,他想了想,一个人去撑木棍,怕有闪失,就和另一个同事返回,往这个小通道走去,刚走几步就听到“吭”的一声,夏小亮说:“不好!”,两人赶到时,只见几块大石头压在我哥身上,他们花了很大劲才把石头撬开,脑浆都出来了,我哥没了气。
我听到这里,没吭一声,呆呆地望着嫂子和两个坐在地上不懂事的侄儿侄女,我突然觉得自己肩上有一副沉甸甸的担子。
这时夏小亮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两万元钱塞给嫂子手里说:“我和柳生好兄弟,这是班上大伙一点心意。”
这时我走到嫂子身边,推回夏小亮的钱,说:“大伙的血汗钱,我们不能要,矿上会补偿,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当一名矿工!”
夏小亮把钱推了几回,我们执意不要,只好作罢。对我到矿上做事,面有难色,我问他:“不同意?”
夏小亮说:“矿上不会同意,你哥哥这样,谁还忍心要你去矿上?”
这时嫂子说:“不行!你哥都这样,还下什么井?”
我说:“这事你莫管,这是男人的事,你在家带好两个儿女。”
办完哥哥丧事,我跟着夏小亮到矿上,矿长说不过我,同意了。
我把第一个月薪水送到嫂子手上。嫂子说:“这钱你留着,以后结婚用。”
我说:“这事你莫管,哥没了,家里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要你们生活得好好的!就像哥哥在世一样。”第二天我赶着上班了。
我每月发了工资,除下伙食费,全交到嫂嫂手里。我想,我不但要对家里负责,也要对工作负责,我接受哥哥的教训,特别注意安全,对每一个生产细节我都认真对待,不敢有丝毫麻痹。主任见我工作负责,还任命我担任安全生产监督员。
过了大半年,村里人都说我实心人,说找这样的男人过日子放心,于是村里好心人暗中为我说媒。
有一姑娘看上我,她托媒婆来说,媒婆找到我,说了姑娘的名字,我说:“姑娘不错,我见过,是我同学的妹妹,但我心里有人。”
媒婆不好多问,回去告诉那姑娘,姑娘暗中四处打听我心上人谁,说我每月回家住一晚就去上班,没时间和村里妹子谈恋爱,要不矿上有相好的。她就问我嫂子,嫂子说这事她一点也不知道。那姑娘赶到矿上打听,矿上人说,不知道。说我不是上班,就是在床上休息,从来没见我和女的在一起。
那次,我又把薪水交给嫂子,嫂子问我:“人家说你心里有人,这人谁呀?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我向嫂子眨了一下眼,脸红起来,嫂子见状,更是追问我,我不言语,嫂子急了,说:“你哥不在,我要为你负责,要是人品好,就把这事定下。你每月给我的钱,我都为你存着,到时娶媳妇用上。”
我一听,家里没用我一分钱,心里非常难过,我说:“哥不在,我就是家里顶梁柱,你这样做叫我对得起哥吗?是的,我心里有一个女人,可不知她同意不同意。”
嫂子问我:“这女人是谁?要不让我和她说说。”我回答不出来,脸红得像红虾。一下从屋里跑出去,嫂子看着我,莫明其妙。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月吧,我在矿上听别人说,村里有人为我嫂子说媒,有一个离婚男人,对我嫂子有意思。
那天,我请了一天假回到家,问嫂子,嫂子说:“孩子还小,总要为他们找一个爸吧。你也年纪不小,要为自己终身大事着想,我等你成家了,再考虑自己的事。”
我说:“男人是哪里的?”
嫂子说:“邻村王山林。”
这人我认得,晚上我一个人偷偷地到那个王山林家,对王山林说:“我嫂子早有人,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第二天我去上班,对嫂子说:“嫂子我不同意你跨出这家大门。”
嫂子怔怔地看着我,猜不出我话里意思。
后来我听说,没几天,媒婆到王山林家时,王山林再不敢提这事,王山林和我嫂子的事就这样吹了。
大约又过了两个多星期,我嫂子带着两个孩子来到矿上,正好我分到一间单人宿舍,侄儿侄女亲亲热热“叔叔”地叫我不停。
可我不敢正眼看嫂子,那天我走的时侯,我把写给嫂子的信,放在书桌上,那信是我对嫂子的心里表白。
现在见嫂子若无其事,帮我又是洗衣又是洗被子,我心又高兴,又忐忑不安,站在一边不知如何好,两手搓来搓去。
嫂子轻声说:“信我看了,就在我口袋里,我保存着。我决定了,不跨出柳家大门,一辈子和你一起!”
我突然走向嫂子身边,猛的一下抱住嫂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嫂子说:“你这信,是你走后第二天,我看到的,当时我很矛盾,我毕竟是你嫂子,村里人知道了会说闲话,可转而又想,叔嫂结婚,以前有过,现在也有,我娘家村子里,就有一对叔嫂结婚,两人感情特别好,也不会为儿女闹矛盾,反正自家亲骨肉,你和你哥一样老实可靠,想到这,我下决心定下。”
于是嫂子从她口袋里掏出我写的信说:“你这封写得蛮感动,我看了好几遍。里面内容我全记下。”
于是嫂子不看信,一字一句念起来:
嫂子,我最亲爱的嫂子,你知道我的,自从爸爸妈妈离开,你像亲姐姐一样关照我,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关爱,虽然我不会用语言表达我对你的感情,但我心里非常明白,没有你就没有这个家,哥哥没了,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你虽然比我大7岁,但我是男子汉了,你要是不歉我,我们永远一家人,好不好?我真不希望你跨出我们柳家的门,柳明。
嫂子此时泪流满面,她依偎在我怀里,对我说:“从现在起,莫叫嫂子,是你的人,我现在要你好好上班,平平安安,就知足。”
我深深地点着头。
(本文2013.12.5.刊发在《华东电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