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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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

工作十年之后,我加入了自己职业生涯的第四家公司,一转眼,入职竟已三个月有余。作为职场老司机,自然很快就适应了新团队的工作方式和节奏,也迅速融入到项目当中,每日依旧在距公司千里之外的家中上班,按照任务清单干活,和不同的同事沟通工作事宜。

就在半个月前,公司成立了一个「拖拉机战队」,这个战队一共有二十来个人,都是各部门抽调出来的骨干,我也有幸成为其中的一员。公司为拖拉机战队安排了一次体能拉练活动:库布齐沙漠穿越。

以前未曾有过穿越沙漠的尝试,一听到这个消息,内心便充满期待。隔天去置办了徒步用的鞋子,准备好速干衣服和裤子,梳理一遍要带的物品,在老婆的协助下,还准备了很多容易被忽略的小东西,诸如防蚊虫的风油精、防沙的雪套和魔术巾、防晒的臂套、防中暑的藿香正气丸...物品之多,不一而足。接着,又用公司的携程商旅账户,订了西安往返北京的机票,以及在北京一晚的住宿,这下可以先安心工作,只等周四出发。

周四一早,西安下起了大暴雨,幸好亲自驾车,高速一路双闪,雨刮和空调开到最低,用平时两倍的时间赶到机场,停好车,快速过安检,恰好登机,一路有惊无险,运气还不算太差。飞机落地时,北京的天空还是那么污,从西安来北京,小污见大污。马不停蹄,直接搭乘机场轻轨,奔向公司所在地:雍和宫。

下午两点赶到公司,先认识一圈新同事,然后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五年之后,重回一趟办公室,才知道远程工作以来,工作效率和沟通能力无形提高了N倍,才知道自己节省了多少时间和资源,少浪费了无数路上颠簸的青春。感谢新东家依然支持远程工作,依然提倡高效的沟通和协作。

周四晚上约老朋友GARY吃饭,两个人坐在三元桥的釜山料理,聊往事,说近况,提及了很多原来的老朋友,把酒话青春,眼前这个汉子已经连续多年参加铁人三项、跑不同城市举办的全程马拉松,同时又是篮球高手... 还记得当年一起跑步,一起骑车的景象,记得一群年轻人在一起gunshot beer,二十几岁的时候,身边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这件事情极其重要。

进发

周五继续工作一天。晚上下班后,拖拉机战队一起乘坐大巴,赶往我们的目的地,内蒙古库布齐沙漠。从北京到库布其大约八百公里,大巴车要开将近10个小时,一路向西,要经过乌兰察布市、呼和浩特以及包头,中间凌晨两点到五点,我们停在呼和浩特附近的一个服务区,大家在大巴车上面休息,夜间温度很低,公司提前给大家准备的用来睡觉的隔潮垫也没用上。

服务区期间,我一个人去了趟小商店,买了一碗泡面,只是突然很怀念那个味道,于是在那个清冷而广阔的夜晚,在一片星光辉映之下,我一个人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泡面,过了一把嘴瘾。后来回到车上,便一口气睡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司机叫醒大家,继续向目的地进发。

到达恩格贝召遗址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这个地方是我们第一天出发的起点,大家跟着领队,仔细查看自己的装备,然后每个人携带大概3L的水,如果身体条件允许,还可以再多带一些水,防止后面有人补给不够。公司还准备了六个大西瓜,是打算背到沙漠中间吃掉的,每个西瓜都在十公斤左右,也就是相当于10L水的重量。当然,第一天只需要背三个西瓜,由各队队长负责。

由于各种原因,我的背包还携带着电脑,一开始有点担心会徒增背包的重量,后来一算,电脑也就差不多是2L水,就当自己多背了2L水好了。加上自己背的5L水和干粮,我的包差不多有8~9公斤重,幸好Ospray的背包给力,肩背才没有体会到那种疼痛和压迫。

穿越

二十多个人一路浩浩荡荡,从戈壁滩一样的起点,直线进入库布奇沙漠。初入沙漠,大家的体力并没有受到一夜车马劳顿的影响,依然展现出蓬勃的朝气,和充沛的精力。脚踩着沙漠,一步一步向前,酷热被魔术巾和帽子挡在外面,手持双杖,征服一个又一个沙丘。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我们遇见一片小树林,树林后面有一条蜿蜒的小河,河流两边是几个足球场大的一片草地,牛羊遍地,突然想起那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是的,正是此情此景。沙漠中遇见绿洲,是一种特别的感觉,绿洲和水源,在沙漠中给人以希望,是孕育生命的地方。

拖拉机战队选择在树林中休整,同时开始吃「午饭」,香肠、面包、各种饼干和肉干,大家把东西拿出来相互分享。三个大西瓜此时成了我们心中的美丽的“绿洲”,在沙漠中吃西瓜,算是顶级的享受,这西瓜似乎甜了十倍,也比平时吃的西瓜水份多了十倍。休息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们又开始重新起程。

穿过绿洲之后,我们迎来了一场更为艰难的挑战,沙丘明显多起来,而且比上午要陡峭许多,低洼处还时不时有某种带刺的植被,这时候又是一天最热的时间段,很多人开始掉队,大家整体的推进速度也开始变慢。我拼命的补充水份,不停的调整步伐和行走的节奏,一会落后,一会又跑到队伍前面。

除我之外,所有人都是双手持杖,我只有一支登山杖,大家一致觉得我会比他们费劲,但是我个人更喜欢这样,我的登山杖只需要在爬坡时候辅助一下,帮着我调节身体平衡,其它时间用处不是很大,甚至还会因为登山杖本身的重量,使胳膊觉得劳累。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体验,大部分人还是觉得手中的登山杖帮了大忙。

第一天的穿越相对比较简单,大致走了五六个小时,里程有15公里左右。领队一直在向我们强调,第一天只是热身,我们第二天要穿越库布齐的东线,最后的终点在响沙湾景区。第一天到达营地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露出倦意,我也开始担心第二天能不能继续背着电脑,继续坚挺地一路奔袭。直到我们看见寄宿的村庄里的老乡,已经烤好了全羊,准备好冰镇的啤酒,那一刻,疲劳立即烟消云散。

沙漠中能享用烤肉和冰啤酒,是另外一种幸运,我从一个方向守着一只羊腿,用刀子不停的在上面割下香喷喷的羊腿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几乎每一位男同胞都很享受这种狂野的吃法,每个人都大呼过瘾。女队友中也有汉子,吃法虽然不及男同胞那样夸张,但是也好爽十足,另一些比较温婉的女队友,他们开始围坐在饭桌前,等待沙漠中的一桌丰盛的大菜。

吃完饭大家自发的架起一堆篝火,干柴烈火,在沙漠中更显得激烈,天黑了,风火交织在一起,一部分人围着火堆,说学逗唱,不亦乐乎。九点多,所有人开始回到宿舍,那是一个十人间的大通铺,看着阔气,爽快。我倒下就睡着了,已经忘记了蚊虫叮咬,忘记了其它战友鼾声如雷...

早晨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了,为了避开烈日,我们统一五点起床,洗漱完毕过去老乡家里吃饭,馒头稀饭就着咸菜,一人再来两个煮鸡蛋。吃饱出发,首先要渡过一片湿地,有人带了塑料袋,套在脚上渡河,再穿过湿地,鞋底可能磨透了袋子,导致好多人鞋子都湿了。不过并无大碍,大家取下用过的袋子,装进新的垃圾袋,随身挂在自己的背包上面。

穿过湿地,就进入了一片更为广阔的沙漠地带。我们一路向东,朝着库布其的东边界限进发。相比较第一天而言,第二天的沙漠显得更为辽阔,而且沙丘一个接一个,沙丘都很大,坡度很陡,十分过瘾。

大致走了4个小时,我们来到一片人工林区(中韩友好林)的边界,这就是我们第二天中午吃饭的地方,大家比预想的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到达这里。于是散坐开来,依然相互分享食物和水,一起消灭最后的两个西瓜,吃饱之后,开始犯困,领队让大原地休息半个小时,好多人直接席地而睡,甚至有人开始打呼噜。

因为第一天的行走过程中,我左脚的鞋带系的过紧,导致第二天上午我的左脚面开始疼痛不堪忍受,陪了同伴的云南白药,又用魔术巾包裹了一下,竟然神奇的不疼了。趁着中午休息,我把鞋子脱掉,让两只脚也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休息临近结束,忽然有一片乌云朝我们的方向飘来,接着就开始掉雨滴,大家穿上公司提前给我们预备的雨衣,然后整个队伍变成一列纵队,向目标方向行进。刚走了没几分钟,雨开始越下越大,气温也陡然降低,让人猝不及防。

沙漠中或许很少下雨,所以遇见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也算是我们的幸运,脚底下的沙子开始变硬,都踩不出鞋印,大家的速度也明显加快。就这样,我们伴着雨,在沙漠中急速行军,一口气快速推进了半个多小时,估计走了有两三公里的样子。这个过程,我们所走的路两边,竟然都是绿色的低矮植物,后来在地图上看到,才知道这是库布奇东边仅有的一片沙漠中的绿洲。

穿过绿洲,雨也停了,大家脱掉雨衣,但是空气明显变的潮湿而寒冷,感觉都不像是在沙漠中,倒像是在群山中徒步。领队告诉大家,要感谢这场雨,帮我们防暑降温,同时又让沙漠表层形成一个几厘米厚的被雨水浸透过的硬层,这样的条件下,沙漠穿行会省很多体力,也可以少喝很多水。

借着雨后的凉爽,借着沙漠表层的硬度,我们一路推进,尽管很多人开始露出困乏的样子,很多人开始掉队,但是大家走走停停,没有一个人放弃。拖拉机战队只走直线,我们一次次从高高的沙丘上面飞奔而下,一次次又踩着沉重的脚步爬到沙丘顶部,还有几个巨大的沙坡,我们摆拍了几张团队协作的照片。

走到响沙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我们一共走了九个半小时,才从营地走到了终点,从库布其中部穿越到了东部的边界,行程大约是22公里。虽然行程并没有比第一天多很多,但是第二天的穿越难度明显比第一天大,加上大部分人第二天的体力也不如第一天,所以真的要感谢那场雨,至少帮我节省了两个小时。

返回

回到大巴车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大家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这一场穿越下来,我认识了大部分拖拉机战友,甚至和其中一些人变的熟悉起来。由于要赶往包头二里半机场,连夜飞回西安(我改签了原来北京回西安的飞机,实在受不了再坐一夜大巴回京)。匆忙和所有队员告别,打了一辆出租车,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又遇到了大冰雹...

还好我的飞机比较晚,所以并没有因为冰雹而来迟,然而,等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包头机场又来了一场大暴雨,导致所有飞机向后晚点一两个小时不等。所以,等我返回西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去停车场取了车,上高速,40分钟后到家。

出去了四天,左右行程三千公里,期间遇到大暴雨两次,冰雹一次,又在沙漠中遇到珍贵的大雨一次,回到家的时候,竟然没觉得累,所以还是要感谢身上的装备,尤其感谢自己的背包和鞋子,感谢魔术巾和太阳镜,感谢媳妇,感谢公司忙前忙后的组织者。

后记

一直不怎么会写游记,不管是北京到西安的千里骑行,还是美西一月有余的长途自驾,抑或是当年穿越永定河大峡谷,都未曾写点什么。更别说这些年还去了不少地方游览,每到一处,都会有很多见闻和感触,即便如此,也常常「游过即罢」,日后想来,多少还是有点遗憾。

游历的是一种美好的体验,于身心有益,可以增长见识,消减狭隘,有时候甚至还可以磨练意志和塑造精神品质。鉴于此,也许是时候要练习一下「游记」了,毕竟,文字会比记忆更丰满,而且便于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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