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无缺---清明寄哀思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没有想到，今年的哀思之情来得如此浓郁、抵达得如此精准，4月4日凌晨4点38分，梦见已经仙逝的外公梦里疏远，梦里泣不成声。离3月22日凌晨梦见仙逝的外婆只过去12天。梦里外婆得了老年痴呆，不让我和母亲进家门，于是在梦里我和母亲抱头痛哭，豆大的泪水滴在门前的石头上。每次从梦中撕心裂肺醒来，醒来时都无法自持，抱着被子痛哭流涕，残泪满面。这是怎样一种情感连接，让我在深夜潜意识里“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

外公外婆，也许是一生中最能让我感受到爱的家人，一生生活在离我出生的县城30公里远的乡村。印象中的外公皮肤黝黑，面容慈善，身板精瘦，腰间总是缠着一块长长的红布，上面别着一把用来砍木头、竹子的锋利斧头。外公不太善于表达，人特别老实、憨厚，他和他唯一的哥哥我叫“大外公”，两家共住一套祖宅，两兄弟都终身没有生孩子，只能各自领养了孩子以“养儿防老”，母亲就是外公领养的宝贝养女。据母亲说，本来外公和大外公一样还领养了一个男娃，因为外婆脾气太差，男娃不认他们，就跑回自己亲生父母家了。我妈是外婆姐姐的三女儿，当时因为亲生外婆生了4个孩子里有3个女儿，我妈当时最小，而外婆又特别喜欢我妈聪明乖巧，便使出各种伎俩、软磨硬泡自己的亲姐姐，最后把我妈领养了。外婆没有读过书，又没生过孩子，自然是疼爱妈妈在心里，但行动上却是严厉的，而这份缺少天然亲子关系的爱也终究是扭曲的。领养后，经常骗妈妈说是亲生外婆不要她把她塞进尿桶里，被自己救回来的，逢年过节走亲访友也不许妈妈在亲生外婆家久留，从小就严格要求母亲要有上进心。结果我妈真的成了当地里最有出息、最有孝心的女儿，而外公外婆因为有我妈，也最终得以安享晚年。

小时候，每年我都会被外公接到乡下去过寒暑假，那是我人生中最最幸福的时光。安妮宝贝在《素年锦时》里说“一个孩子拥有在乡村度过的童年，是幸会的机遇”。长大后，学习了心理学，才明白最幸福的原因，不仅仅是能在生命力格外旺盛的大自然里无拘无束地野蛮生长，更是因为外公外婆无条件的关注和无条件的爱供养了我。20年后，在我残存的记忆里，还恍惚有几个彩色片段，每每忆起，泪如雨下。

外婆藏满各种零食的百宝箱，是我童年时期多啦A梦的百宝袋；小学时学《火烧云》，我在夏天的傍晚坐在香樟树下看天边的红霞镶着落日的光芒变成了一头金红的狮子；穿着外婆的衬衫，摇头晃脑屁颠屁颠到商店买哇哈哈八宝粥，好不快乐；外公附身在家门口的溪水沟抓大黄鳝，我总爱爬到外公背上要背背；大冬天我穿着红布鞋站在家门口的百年香樟树下等爸妈开车来接；每次外公到城里送野生甲鱼给我吃，而每次分别，外公只用“好好学习、步步高升”作为道别语。。。。。。

离乡村10公里不到的地方，有一座建于1200年前的寺庙，当我还是一个天真的女童时，外公有时会牵着我的小手，从村里徒步走到镇上赶集，中间累了外公会背着我走一段，趴在外公背上，我总是感到特别特别有安全感，仿佛他的背就是沿途经过的大山，让心安稳踏实。每次经过正在重新修建的寺庙，看见摆放在道场路边的菩萨像，心生敬畏，但内心又是平静、安宁的，仿佛小时候的我，便知道这世间是有修行、修心的道场的，那时候，便无端生出要好好修行的稚嫩想法，那时候，亲情与佛便有了情感连接，以致成年后，梦里总是会出现佛祖、菩萨，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2008年南方大雪灾，外婆过世了。大雪纷飞，我在送葬队伍里哭得死去活来，我是真的舍不得外婆，那年我正好大学毕业，心怨自己，从来没有让外婆享过一天福，2004年离家读大学后就很少回家，更少去看望外公外婆。外婆去世后不久，外公吵着闹着要回到祖祖辈辈生活的乡下，而且快80岁了还经常跑到山上，少了外婆的照顾，乡下的祖宅也冷清孤寂了很多，过年去乡下陪外公，他也没有了以前烧得一手好菜的能耐，不是少油盐就是少酒肉，过不多久外公便出事了。2012年4月，那个月我总是梦见佛祖和外公，心里十分不安稳，便电话询问母亲，“外公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母亲支支吾吾，说身体不是很好，但也没多说什么。我便把这事说给信佛的朋友听，他建议我在最近的寺庙进香。4月10日中午我请假去了离单位几公里远的寺庙，对佛祖说“请保佑外公平安度过”……没有想到，情感的连接竟是如此强烈，强到科学无法解释，十几个小时后，4月11日凌晨，外公仙逝！

现在每每想起外公外婆，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总觉得自己亏欠他们的。因为这份亏欠的情谊一直埂在心中，以至于我总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孝顺，所以老天惩罚我夜不能寐。有的时候经常幻想，希望外公外婆能投胎转世，做我的孩子，让我有机会给予他们无条件的爱。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如今我能做的，就是在琐碎、俗世的日常中，表达自己对父母的爱和对家人的亏欠。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人生苦短，及时行孝。

清明寄哀思，缘起缘灭，缘聚缘散。

他来了，缘聚；他走了，缘散；你找他，缘起；你不找他，缘灭。找到是缘起，找不到是缘尽。走过的路，见过的人，各有其因，各有其缘。多行善业，缘聚自会相见。

（本文部分内容写于2016年9月18日中秋节假期结束第一个工作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