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水平:守望那些乡土大地最清朗的记忆

哑巴在喊叫中竭力记忆着她的失语

没有一个人清楚她的伤感是抵达心脏的。

她的喊叫撕裂了浓黑的夜空,月亮失措地走着、颠着,跌落到云团里,

她的喊叫爬上太行大峡谷的山脊,让山上的植被毛骨悚然起来。

——选自葛水平《喊山》

        葛水平的《喊山》是一个书写了生命的绝望,重生的希望,以及为自由而呐喊的故事。

        80年代晋西北的小山村中,单身汉韩冲一直未曾娶妻,外来的腊宏带着哑妻红霞和儿女住进了韩冲家的磨房中,一次意外,韩冲设下的炸獾的套子炸死了腊宏,宁静的山村炸了锅,在村民的调解下,希望私了化解此事,但哑女却不接受金钱的赔偿,韩冲只得担负起了照顾哑女红霞和她的孩子的重担。而在红霞和韩冲的相处之中,有些情感正在慢慢发酵,那些曾经不为人知的秘密,人性善恶的交织,随着一声声呐喊而渐渐显现、迸发。

        原来哑女是在小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卖,卖给的腊宏。几十年里,被腊宏毒打,欺负,成为了家常便饭,在得知腊宏犯事杀人之后,更是被腊宏逼迫,不得透漏半个字。渐渐地,她便少言少语,索性不再说话,变成了人们眼中的“哑巴”。

        2016年杨子执导的同名电影《喊·山》,就是由小说改编而来的。


电影《喊山》

        整部影片极为安静,哑女红霞这个角色虽一言不发,我们却能从她的眼中看到种种动人心魄的情绪。电影中,腊宏死后有这样一幕场景,同时这一幕也出现在电影的结尾,长达几分钟之久:哑女站在山脊之上,用脸盆不断地敲打着,从黑夜到天亮,直到盆底被敲穿,破了一个大洞……

        “喊山”是一种大山之间人们交流的方式,梁上的人家平常说话面不对上面,而是一个在这边喊,一个在对面答。红霞无法说话,但她却用敲打盆底这样一种方式,呐喊着自己的人生的不幸,呐喊着对自由的向往,而这种无声的呐喊,在空濛辽阔的大山之中,意外地显得更加充满力量。


葛水平:守望那些乡土大地最清朗的记忆_第1张图片

        电影与小说不同,更加注重剧情的叙述,演员的情感表现,凸显戏剧的张力。而小说之中,文字所传达出来的对于读者想象力的需求,则能给读者带来属于自己独有的,深刻的体会,以及内心的震撼。读葛水平的同名小说《喊山》时,会有和看电影《喊·山》时不一样的感受,红霞敲盆喊山的那一段,在书中的描写是这样的:

        山间的小路上走着想喊山的哑巴,滚在路面上的石头蛋子偶尔磕她的脚一下,偶尔,会有一个地老鼠从草丛中窜过去,偶尔,恓惶中的疲惫与挣扎,让哑巴想惬意一下。哑巴仰着脸笑了,天上的星星眨巴了一下眼睛,天上的一钩弯月穿过了一片云彩,天上的风落下来撩了她的头发一下,这么着哑巴就站在了山圪梁上了。对面的铜锣还在敲,哑巴举起了脸盆,举起了火棍,张开了嘴,她敲响了:当!

        新脸盆上的瓷裂了,哑巴的嘴张着却没有喊出来。当!裂了的碎瓷被火棍敲得溅起来,溅到了哑巴的脸上,哑巴嘴里发出了一个字: “啊!” 接着是一连串的当当当——— “啊啊啊———” 从山圪梁上送出去。哑巴在喊叫中竭力记忆着她的失语,没有一个人清楚她的伤感是抵达心脏的,她的喊叫撕裂了浓黑的夜空,月亮失措地走着、颠着,跌落到云团里。她的喊叫爬上太行大峡谷的山脊,使山上的植被毛骨悚然起来,直到脸盆被敲出了一个洞,敲出洞的脸盆喑哑下来,一切才喑哑下来。

        哑巴往回走,一段一段地走,回到屋子里把门关上,哑巴才安静了下来。哑巴知道了什么叫轻松,轻松是幸福,幸福来自内心快乐的芽头正顶着哑巴的心尖尖。


        如此细致的笔触,怎能不叫人动容,而哑女内心的欢愉,和重获新生的快乐,被文字独有的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中篇小说《喊山》也因其跌宕的情节和优异的文字叙述,获得了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第二届赵树理文学奖、2005年度人民文学奖。


        我们不得不承认,葛水平是一个优秀的乡土小说作家,她的文字与作品中,总是充满着对土地深深的眷恋。与《喊山》这部作品一样,葛水平的《甩鞭》《地气》等一系列耳熟能详的作品,都极为朴实,以细致而又充满温情的笔调,捕捉着晋西北大地和俗世生活的真实与质朴。对于人性和心灵上的关怀,也成为了葛水平作品中的独特一隅。


葛水平:守望那些乡土大地最清朗的记忆_第2张图片
《守望》  葛水平 著  开明出版社

        《守望》这本书便收录了葛水平近年创作的七篇小说,《嗥月》《甩鞭》《地气》《喊山》《天殇》《守望》《春风杨柳》。

        著名作家陈忠实曾说:“葛水平的作品别具一格,为乡土小说提供了新的经验”,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也发出了“ 三晋才女葛水平,响鞭甩出惊世名。”这样的称赞。

        葛水平文字之中那些民俗风情的淡雅与诗意,朴实生活的疼痛与深刻,尘世的石头般的坚硬与质感,超然如水般的柔和与温暖,都值得我们去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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