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人,无缘好水果

经常去菜市场买菜,转了一圈,看着琳琅满目的蔬菜,却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好像看着什么菜都不好。

昨天起得早一些,八点就去了菜市场,菜市场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还不时有货车、三轮车出没,买菜的人有人拉着拉杆车,有人推着婴儿车,有人骑着自行车,还有人骑着电动摩托车,当然更多的人是徒手去的。卖菜的人,则忙着把蔬菜摆得错落有致,不时把卖相好的翻上来摆上面;卖水果的把石榴、西瓜都切开,整整齐齐摆一溜,那晶莹剔透鲜红的石榴仔,和已经红了一个夏天的西瓜瓤,好像马上会说话了。不过这都不是我的目标,我只想买一把青菜。

有一个柜台,远远望去,苍翠碧绿,一片青菜,及至跟前,却与远观不同,生菜的叶子有点耷拉,菠菜大而无神,空心菜杆粗野老,并没有期望的菜映入眼帘。

再往前有一溜地摊,摊主是附近的农民,卖的都是自家种的菜,以老太太居多,她们大多皮肤黝黑,头发花白,穿着小碎花的汗衫,操一口当地方言。他们的菜是最新鲜的,一般都是早上从地里采摘了,马上拿来菜市场卖,而且很便宜,不论什么青菜,都是一元一把。

有一个摊位上的云捻菜吸引了我的眼球,早晨的阳光洒在云捻菜上,嫩绿的叶子仿似笼了一层金雾,每片叶子中间都晕染着一窝紫色,这正是嫩的象征,及至紫色蔓延开来,覆盖了整个叶子,云捻菜也就老了,会窜出很多毛茸茸的花蕾,这于捻菜是传宗接代的大事,但对于吃菜的人就不相宜了。

摊主说,看,这都是刚拔出来的嫩苗,我一看,果然有根,根上有泥土和细细的须毛,加上根也就二十多公分高吧,我摸了摸叶子,软软的,有点涩,是新叶子特有的质感。我确定,这就是我要的菜,一下买了两把。

我很庆幸这些大妈们不辞辛苦来卖菜,要不我根本吃不上带有泥土气息的菜。提着两把心爱的云捻菜,出了菜市场,我突然明白,我为什么经常看着满坑满谷的蔬菜却无从下手了。

菜铺里的菜太干净了,干净到没有一点泥土,葱被剥掉好几层衣服露出了葱白,胡萝卜洗得一尘不染,水灵灵地躺在塑料袋里,西红柿上都贴着标签,连韭菜上的土都踢得所剩无几。卖相是好了,蔬菜所禀赋的天地之灵气也随着泥土烟消云散了。

菜铺里的菜好像不是地里长出的,而是流水线上下来的标准件,好而无彩,一点激不起人的食欲。

我爱人公司附近有一个大型农贸市场,菜铺里的菜都是从那里贩的。有一天,他下班后告诉我,现在的菜都吃不成了,看着越新鲜的菜,里面喷洒的药越多,都只是为了保鲜,图个卖相。大型农贸市场里的大卡车会去农民地里贩菜,经长途跋涉后,落脚农贸市场,等待城市里的菜铺再去贩,经由菜铺,最终到达消费者手中。从菜农到消费者,中间至少倒手两次,一卡车菜也得卖两三天,保鲜工作堪称重中之重。可以说,为了保鲜,菜贩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听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有了想逃离城市的冲动。

找块池塘,盖间平房,开几块新地,种上西红柿、黄瓜、茄子,再栽两树苹果,三行桃李,一架葡萄,播一畦春韭,自给自足,好不快哉!一派祥和惬意的田园生活,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太奢侈。

要不就,回到农村吧。不过我相信我在农村待不到三天,就想回到城市。城市千不好,万不好,但有大把的工作机会,有自由的氛围,在这里邻居可以老死不相往来,没人关心你是否大龄未婚,是否今天带回来的男女朋友不是上次那一个,是否没孩子。虽说有大把人在拼爹,但只要肯努力,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能活得不错。房价是高,但有好学校,有各种培训机构,有图书馆、美术馆、音乐厅等公共设施。城市,为人们提供了生存的土壤。

城市人享受了城市的繁华和便利,就要承受城市人的悲哀。

去年夏天回老家,正值桃子成熟,我妈帮助一家人摘桃子,回来带了一些软软的成熟的桃子,说是贩子不要的,贩子只要不熟的桃子,要硬,抗颠簸,能保存。我吃了软桃,香甜美味多汁,咬一口,汁就顺着手流到臂上,我买的桃子从来没有这么好吃过。我感叹,原来,真正的桃子是这个味道的。难怪果农们都说,把没熟的水果都卖给城里人了。

那些在枝头自然成熟,饱含韵味的果实,注定与城里人无缘。

可是,农村,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这是城市人的宿命。

为了亲近一下大自然,周末都一窝蜂地去了山里,山里瞬间成了城市,这不仅是人的悲哀,也是山的悲哀了。

城市,承载了太多人的生活和理想,也许它有点不堪重负,生病了。能意识到城市有病,并想办法医治,城市人责无旁贷。

当你看见那么多水果蔬菜,却没有一点胃口的时候,不是你病了,而是蔬果病了,是你生活的城市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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