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横塘 68

第六十八章      一鞭残照里

“看来展护卫的衣衫用项学生可从府衙支出里剔除咯”公孙策停笔抬头,一袭水蓝斗篷飘然进门,行动间隐隐有浅淡星光泛起,似是将银河天幕裁了一块下来直接做了衣衫。

“先生又拿展昭玩笑。”展昭抬手解开斗篷,小心捋了搭上椅背,这是白玉堂为他订制,自要格外用心爱护。

“怎是玩笑,今日学生见过了白家大爷,方知此为云锦,是专为白家兄弟制衣所纺,便是皇亲国戚要穿也难求一寸。”

展昭一愣,公孙策面带笑意揶揄,但也是真心欢喜之色,莫不是?“大人他,如何说?”

“学生追随大人数载,今日方知大人竟也是个护短的,哈哈。”

“先生”展昭听得脚步声响,忙递了个眼色,躬身施下礼去“属下多谢大人相护之恩,成全之意。”

“展护卫辛苦,奔波大半日,身子可有不适?”包拯听到了公孙策背后说他护短,不由微笑,进门抬手虚扶展昭。

“先生灵药功效上佳,属下已无大碍。”

“嫂娘原要备下家宴,请了展护卫并白义士小聚,如今看来,怕是只能将公孙拖去充数了。”包拯言罢轻叹,端茶就口。

展昭目光在二人之间转动一遭,不明所以。

包拯一贯威严,这话里意味他却猜度不出。想是今日府衙气氛压抑太过,大人不欲他过分忧心,这才不问探查结果,先说些轻松言语。

“学生以为大人祖籍庐州,定是学生记错了。”公孙策起身拉过展昭手腕,脉象平稳里尚余一丝迟滞,应是疲劳所致,饶是内力深厚也禁不得连番劳累,幸而并无大碍。

展昭见公孙策促狭笑意,又见包拯古怪神情,忽地明白二人所打哑谜到底为何,不由垂目略红了面皮。

谁能想到万民青天的包大人和智计百出的公孙先生也可如寻常父兄般吃起白家的醋来,心下一时暖流涌动,不知如何措辞。

“玉堂伤势有大哥看护料也无妨,属下自当留在府衙以备不测,老夫人邀请怕是……”

“哎呀,本府想是上了年纪,竟多愁善感起来。”包拯哈哈一笑“展护卫今日探查如何?”

“回大人,西郊马场自去冬便奉命借与襄阳王府使用,驻扎亲兵共二百十三人,随王爷进城者二十一人,余者朝午晚点卯三次,今日午时点卯,并无人员短缺。”

“属下细数帐篷车马,与造册亦无甚出入。”

“马夫厨子杂役十七人,皆为世子府调用,不曾点卯,但属下亲往点了人数,且人人脚步虚浮,应非身负武功。”

“属下一路之上多有探询,并无行人见到三名伤者。”

“有劳展护卫。”展昭说得事无巨细,包拯知他定是潜入兵营,寻了花名册。艺高人胆大,既已平安归来,多说无用。

“三十名杀手尽皆事先服毒,今日开封衙役亦是遍城搜索,未见暴毙之人,亦未有外伤求医者,可见他们在府衙左近或有巢穴。”

“辽国觊觎大宋疆土由来有之,近年更是厉兵秣马,屡屡犯境。大人在朝堂之上力主增兵边境,恐是因此惹了辽人不满。”

“辽使与本府在金殿之上便多有争执,但他上月便已离京,七日前出关回至辽境。襄阳王亲兵并无短缺,只能说明这些杀手非由襄阳而来,却不能为他洗了干系。”

展昭蹙眉细细回想自己改装混进兵营内四处查探的情形“是了,大人,属下伏在帐后听得亲兵统领吩咐将一间堆放草料的帐篷拆除,彼时还想或是怕冬日风大,这才遮覆。”

“哦?如此说来,或以草料之名行藏人之实。”“襄阳王进京一月有余,明日便要返程,提前拔营也无甚不可,此事难以坐实,当另寻他法。”

“大人,属下愿……”展昭听公孙策说起府衙左近或有贼巢,便要请命前去搜寻。“你愿,怕是有人要不愿咯。”公孙策指指门外,落日熔金,已是黄昏时分。

“展护卫,此事关系重大,更不宜操之过急,你连日劳累,这便回去。本府自与先生商议具表,明日启奏官家请旨彻查。”

“属下……”展昭起身正待分辨,公孙策一笑“大人,学生安排了凤阳府的柳员外今日在衙里住下,莫若也请了他一道尝尝老夫人亲手滚的汤圆。”

“柳兄在府衙?”展昭惊异,想来定是白玉堂惦记着应了他保护包大人之事,现下有伤,这才托了柳青。“柳兄仗义相助,属下这便前去谢过。”

“柳员外还要留上两三日,你明日再谢不迟。再不走,这日落之前定然回转的应承落了空,难道让大人去背了骂名?”

公孙策见展昭归来时辰不短,柳青并未现身相见,已知他心思,自是出言拦阻。

“属下不敢,谢大人,先生,属下告退。”展昭拿起斗篷,公孙策上前低低道“你二人伤的伤,弱的弱,虚耗过多之事还需暂忍几日。”

送了面红耳赤的展昭出门,公孙策回身见包拯已铺开纸笔,便不打扰,出门自去安排今晚府衙过节诸般事务。

长街灯火辉煌、人流稠密,不便策马,展昭本欲将飞星留在府衙,举步又想起午时离去踏雪很是不舍,于是牵了马捡些僻静些的街巷走了。

他在城西的宅子是刚封了四品的时候按制划了给他的,两进的院落,自有有池塘花园,凉亭水榭。

然这宅子本是旧宅又荒了些时日,若非公孙策年前差人清扫了一番,挂上灯笼贴了春联,怕是要被乞丐当做破败庭院占据起来。

展昭陷空岛带回了白玉堂,两人都在府衙原无不可,但锦毛鼠恣意随性,与官府可谓格格不入,而他更不愿让大小案件缠了白玉堂手脚。

因此常州归来便上心了这处旧宅,嘱咐家仆按白玉堂心思收拾,不必在乎花费。

蹄声哒哒,踏响寻常街巷,两侧人家皆在门口挂起了红灯,不拘贵贱,只为归人指点家门。

劳碌一日后有一处可以归去,房内燃一盏灯,桌上备一壶酒,展昭忽觉归心似箭。

远远看见家门,正有两盏红灯高挂,脚下不由又再加快。及至近处,展昭手上松开缰绳,飞星看看他,自顾扭头小碎步颠向侧门去了。

大门在他尚未到近前时打开,展昭站定,一名家仆唤作展黎的奔出,叫声爷回来了,接了他手上包裹。

“今日午后白家大爷带了小爷回来就一直张罗着,说是爷今晚定然回家用饭,现下正带着展贵几个在院里挂起灯笼。”

展家将白玉堂作了家主,自不能叫白爷或跟了陷空岛、白家的排行,于是展忠作主直接认了爷。为了区分两位爷,因白玉堂年纪小些,这才叫了小爷。

白玉堂起初别扭,然这作家主的心气正新鲜着,得意之时这小小不适便不放在心上,又及常州过来行了一路,如今早已习惯了。

“这几日辛苦你二人整饬。”展昭点头绕过影壁。“前日小爷过来时让小的又雇了两个帮工,一个厨娘和一个粗使仆妇,又是贴补了银钱,小的才不辛苦。”展黎样样回报。

展昭四顾浅笑,白玉堂把这里当作自家布置,却未见奢华,可见用心良苦,只嘱咐“京城不比常州,总要俭省些,也免人闲话。”

“小的理会得,小爷说了,咱展家那是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哦?”咱展家三个字说得展昭心花怒放,笑意更深。

进了内院,抬头便见丁香文罗衫在枝头开出一朵清艳君子兰。白锦堂正一手扯了灯绳绕缠,院内已扯起两串彩灯,展昭叫一声“大哥”解下斗篷就要过去帮忙。

“猫儿!”一声唤叫住他双脚,展昭忙低头。院中石桌上铺了大块桌布,四周下垂及地,桌布掀起一角,有一张笑脸露出来。

“玉堂你,伤可好些?”青砖凉如冰,展昭皱眉就要过去拉人。还没上前白玉堂自己钻了出来,右手哗啦啦掀了桌布,喊一声“大哥,猫儿,点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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