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刺破脓疮的刀——也谈“于欢案”

整个周末，心情都处在阴霾之中，源头即“于欢案”。

刚看到《南方周末》的报道时，气噎喉堵，几乎拍案而起。作为一名女性，受到那样的侮辱，简直令人发指；而一个儿子，刀捅侮辱者，是何等的刚烈；法院的无期宣判，又是何等地罔顾民意与人伦！

但，随即告诉自己：等一等，冷静一下，不做键盘侠，等待更多资料与细节的披露。

网上的进展很快，也不得不说，与前两年相比，能够理性思考与讨论的网民越来越多，相关部门的应对也较前迅速得体（当然，除了@济南公安）。

看到了判决书，特别是上面的证人证言——双方的都有，虽然程度不同，但确实有猥亵与殴打行为；看到了许多媒体的相关报道——关于苏银霞，关于吴学占，关于杜志浩……看到了多个角度的深入追问——关于当地的经济发展现状，特别是高利贷的泛滥，关于警方的失职问责，关于当地的官场生态……人们的目光不再局限在于欢个案，而是拷问着更深层次的根源。

而在我看来，于欢的那把刀，正是一把刺破脓疮的利刃！

苏银霞借贷的目的是扩大自家工厂的再生产，或者说“维持生存”。她欠了不止吴学占这一家的债，还因欠银行的贷款而被冻结了账户资金，而这，似乎是当地许多民营企业的现状。据网上资料，2014年，即有当地县领导在县工业经济运行分析会议上指出轴承行业存在的问题，“产品低端，被大型轴承企业挤兑，生存困难。”也非常清楚，有些企业符合贷款条件，但由于时间紧而银行贷款审批程序多、时间长，最后只能找担保公司或走民间借贷之路。而后者，就是俗称的“高利贷”了。

2012年前后，冠县在大大小小的投资公司像恶性肿瘤一样，蔓延到大街小巷。把自己的钱放到投资公司里希望赚钱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也有一些有权势的人，包括当地的政府工作人员。这其实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那帮催债人会如此猖獗了。而案发前警察轻描淡写的那句“要账可以，不能打人”，以及判决书中对明显高于正当得利的部分丝毫未曾提出异议也就有了出处。

2016年末，山东电视台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本省的催债行业早已形成一个庞大的产业链。在催债人的网络聊天群里，一些暴力催债的视频被当做培训资料广为流传。

http://news.qq.com/a/20170327/001865.htm?pgv_ref=aio2015&ptlang=2052  

苏银霞所遭遇的，在她之前，许多欠债人都曾遭遇过。

那么，为什么非要借这高利贷呢？除了前文提到的“为了企业的生存和发展”，还有，就是一夜暴富的诱惑。

网上流传苏银霞本人就因涉嫌另一起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正在接受调查，她的姐姐和女儿也因相同的罪名被拘，她的丈夫不知所踪。不知是挟私构陷还是真有其事。但在那样“全民皆贷”的氛围中，陷入那样一场“钱即生钱”的资金狂欢是很容易的事。

我并未身处其间，但对这种现象也有所感，以前只在影视小说中看到的盘剥百姓的高利贷，正在渗透到我们的生活之中，并且被熟视无睹，甚至推波助澜。

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催债与被催债也成为常态。我想，于欢开始没有反抗，也是潜意识中对这种常态的认可。但他终于忍无可忍，是对方的行为超越底线，是自己的忍耐达到极点，是警员的不作为成了那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在沉默中灭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他爆发了，一刀刺向围扰过来的施暴者。不要指责他防卫过当，在那种情况下，一个22岁的孩子，他如何控制“当”与“不当”?!该付出的代价当然要付，但假如再次经历同样的事，也只能以同样的手段来应对。

他刺破的，不止是施暴者，更是我们社会躯体上的脓疮。

疮破了，脓流尽，剜去腐肉，就是新生。尽管这个过程会很痛苦，而且也许会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