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单

如果不是为了跟女朋友回忆“青春”,我大概有很久没有想起她了,我的童年里一个很特别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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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我读小学六年级到初一结束的那段时间,我的妈妈在市中心的一家招待所上班,做保洁阿姨,兼职烧锅炉。她的工作时间是下午五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为了更好的照顾我,我会跟妈妈一起住在三楼楼梯口旁的值班室里。晚上的班,通常只有我妈妈和一个前台阿姨还有一个保安叔叔。大部分的时间招待所生意冷淡,空出了很多客房。夏天的值班室里密闭不透气,也没有电视机,所以客人不多的时候妈妈总会打开一间客房让我在里边吹风扇写作业,可对着电视机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写作业,写得太晚了我就耍赖皮睡在里面,其实只是为了能够多看一会儿电视。偶尔半夜突然有客人来了,我就在睡梦中被拉起来丢进值班室里那张拥挤的小床,翻一个身继续睡到天亮。

这样的的日子过了不久,我有了一个小伙伴,前台阿姨的女儿。我已经记不得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样的情景了,只记得后来再在客房里写作业的时候旁边多了一个边看电视边比手画脚的小妹妹,每当她妈妈值夜班的时候她就跟我一起睡在客房里。她很吵闹,也很安静。因为她是一个哑巴。大家都叫她哑妹,但是她可以发出啊啊哦哦的单一音节。每当别人问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就会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黄女单三个字,但其实她叫黄婵,很美的名字。

哑妹很聪明,一些在招待所长住的客人总喜欢逗她,她总是笑笑不说话,因为她也说不了话。但只要有人笑她,她就会拿起值班室里的扫把追着那人跑遍整栋楼,追不上的时候她就把扫把用力飞过去,砸中的时候她总是拍手大叫大笑着。她很聪明,放了学她会自己去市场买菜,虽然不会说话但她总能靠比划阻止摊贩割一块不好的肉给她。她很聪明,她教会我吹泡泡,滑旱冰,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许多正常人都教不会我但她这样一个不会说话全靠比划的小妹妹却教会了那么多。我不知道她到底听不听得到我们说话,因为每次过马路的时候她总是自顾自的冲过去,完全不顾那些暴躁司机的喇叭。但是每次看电视的时候她又总是能够跟着电视里的音乐拍手跳舞,或是发出呜呜呜的歌声。发现哑妹的特长也是因为这样,她似乎有着超乎常人的节奏感和肢体柔韧度,明明听不到音乐却能够有律动的舞蹈而且总能完成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上帝关了她一扇门,就会给她开一扇窗的。

哑妹哪里都好,就是哭起来特别恐怖。为什么说恐怖呢,因为她可以连哭三个小时不带停,而且声音极大。我常常在六楼陪妈妈烧锅炉就突然听到她在一楼撕心裂肺的哭声。有一次不记得是为了什么,哑妹又开始了她哭天喊地的神功,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围观市民报了警,说哑妹是被拐儿童,一直在哭闹,怀疑前台阿姨是人贩子。警察一来二话不说就把前台阿姨给控制住了,哑妹这个时候才慌了神,赶忙收起眼泪冲上去救她妈妈,可她不会说话,警察也看不懂手语,情急之下哑妹突然跪了下来双手作揖求警察放了她妈妈,越是想努力收起的眼泪越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这场闹剧最后潦草收尾,哑妹却是再也不敢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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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见到哑妹是在一个极热的夏夜,我躺在客房床上昏昏欲睡,突然感觉有黑影向我压过来,勉强睁开眼看原来是哑妹我又继续放心的睡了。半夜醒来发现手边摆着一颗棒棒糖,巧克力味的棒棒糖,她最爱吃了。

后来妈妈换了新的工作,放学后我也不再往招待所的方向走,明明那么小的城市我们却也再也没有遇见过。她有没有遇到新的朋友,过马路的时候是不是还是横冲直撞,是不是还那么爱哭,我都不知道了。只记得歪歪扭扭的黄女单,她可能真的孤单,没有声音的世界里,她却总是可以哭得最大声,笑得最开心。希望她不会孤单,希望她永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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