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曾盛行从行为学角度来思考环境教育,其中的代表人物是Harold Hungerford。他与他所在大学的同事或学生署名的很多学术文章中,都将环境教育目标定义为“改变人们的行为,养成负责任的环境行为”。
Harold Hungerford是谁?
Harold Hungerford 美国南伊利诺伊大学卡本代尔校区(Sou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at Carbondale,简称SIU)荣休教授,负责向本科生和研究生教授科学教育和环境教育。他具有生物教育的背景,在中小学任教经历以及作为中学校长的管理经验,获得课程与教学的博士学位。他的学术生涯致力于环境教育课程发展。他因在环境教育领域的重要贡献获得很多荣誉,包括颁发的Walter E. Jeske奖(1983)和杰出环境教育研究奖(1991)。他是北美环境教育协会的初创会员,也曾任环境教育的期刊(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ducation)顾问编辑、执行编辑(编译自Gough,1994, Simmons & Volk, 2002)。
开启“行为”导向的环境教育研究
1980年,Hungerford与Ben Peyton 和 Rick Wilke合著发表了“环境教育课程发展目标”一文,以改变人们的环境行为作为目标。这是在第比利斯宣言中环境教育目标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一系列目标。Hungerford认为“环境教育的责任很重,而时间短暂易逝,实践者的技能有限,课程开发仍然是出于直觉”,所以课程开发与实践需要这样一套更为明确的次级目标。第比利斯目标只是一般性描述,难以操作,无助于解决环境教育工作者中的混乱问题。在他看来,第比利斯目标是非常合理的,唯一要做的是必须把它们转变成可操作的教学目标,才能建立课程规划。1980年制定的目标之后构成了环境教育课程开发的基础,也是建立起Hungerford与他的同事、学生在北美环境教育界的研究“王朝”(Gough, 1994)。
Hungerford的学生们对影响负责任环境行为养成的因素进行了一系列研究,旨在回答如何改变人们的行为。其中,Hines 等人(1986-87)透过荟萃分析提出了负责任的环境行为模式(the model of responsible environmental behavior, REB),归纳出一些与之相关的因素,包含知识、行动技能与策略、人格特质(态度、控制感、个人责任)等;在其学生Sia、Sivek、Marcinkowski等人的博士论文研究基础上,Hungerford与 Volk(1990)提出了环境公民(Environmental citizenship)的培养历程,包括入门阶段(entry-level)、拥有阶段(ownership)、培力阶段(empowerment),并指出影响各阶段的主要和次要变项。
在北美环境教育的期刊(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ducation)有非常多有关行为学的研究,大多是由Hungerford和他的SIU的同事或学生完成。此外,“行为改变”目标还通过由他和他的同事或同学为UNESCO-UNEP国际环境教育项目所准备的四份工作文件在全世界传播和使用。
以“行为改变”作为环境教育目标合适吗?
澳洲学者Ian Robottom从1980年代后期起,对Hungerford等人提出环境教育课程发展目标,以行为改变作为目标,持有强烈的批判观点。Robottom 认为Hungerford等人的文章中频频对以“行为改变”为环境教育目标的绝对化表述,显得这一目标已达成共识,会阻碍了对环境教育定义、目标、指导原则的讨论。Robottom觉得虽然这个目标可以接受,但是实践者还需要对环境教育的目标进行持续讨论,不应该有了这个目标,而放弃批评与反思。Robottom & Hart(1995)再次对这类研究进行批判,主要认为行为主义(behaviorism)的分析方法有决定论的架构,这与教育的目的相违;预设了环境教育课程发展的目标,有控制操纵之感;强调个人行为改变是解决环境问题的关键因素,这曲解了环境问题的本质。
从方法论角度而言,Connell(1997)认为Robottom & Hart对实证主义方法论的批判上有失公允,他们的批判传递出一种对实证分析法的对立观点,同样有失去进一步讨论空间的风险,不利于就环境教育研究方法开展合作与对话。Connell觉得环境教育研究需要多种不同研究方法,研究范式,达到有效的研究目的。
此外,北欧学者Jensen 和Schnack(1997)区分了“行为改变”及“行动”,并且强调行动能力(action competence)应该居于环境教育核心地位。他们认为“行动”与“行为改变”两者不同。行动是指有意识并下定决心的做,而行为改变,不一定心中有意识。很多时候,人们往往将行为改变等同于行动,以致于采用广告宣传手段或施以压力去影响其他人的行为,而忽视行为本身的意义,以致无法产生行动力。
因使用“行为”一词招致批判的Hungerford也有回应。他认为,“最大的错误在于,他没有意识到很多自称环境教育者,并不是专业的教育者。专业的教育者都很了解教育关注行为。行为和行为主义策略是不同的,后者才是操纵指导的目标行为”。他也透露出,他看重学习者能采取环境行为,而不是强加给学习者去做一个面对某一环境问题的特定行为(Simmons & Volk, 2002)。
结语
“环境教育的最终目标是改变个人环境行为”这一论调还是留有讨论的空间。
Hungerford和Robottom两人的基本论点不同(王顺美,2004)。Hungerford认为,依据第比利斯宣言,第一步是要为环境教育确定一个稳固的基础,如:课程发展目标、负责任的环境行为模式,再鼓励教师在此基础上慢慢发展课程。另一方面,由于受到北美当时主流的行为主义和实证主义的影响,注重量化和提炼模型,而忽视实际的复杂情境。反观,Robottom在意的是环境教育中的动态过程,师生在此过程中的澄清与讨论,与前一篇中Jickling的教育理念比较接近,不希望在一开始就被条条框框限制,“环境教育会越玩越成型”。
环境教育研究方法论的选择上也是多元的,不同的环境议题也需要不同的方法与策略。比如,在应对气候变化议题上,行为学方法并不适用,社会实践理论这样的情境理论反而能够提供更连贯、更扎实的视角,审视人们为什么参与或不参与减缓碳排放(Scheele & Papazu, 2015)。
所以,不能因为已经有了“行为改变”这一目标,就放弃对“”环境教育的目标是什么”的讨论,也不能因为以往环境教育研究注重量化和模式分析,而忽略其他研究理论与方法。
参考文献:
王顺美(2004)环境教育领域的对话. 环境教育研究,1:2,47-69.
Simmons, B. & Volk, T. (2002).Environmental Educators A Conversation with Harold Hungerford,The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ducation,34:1, 5-8, DOI: 10.1080/00958960209603475
Connell, S. (1997). Empirical‐Analytical MethodologicalResearch in Environmental Education: response to a negative trend inmethodological and ideological discussions,Environmental Education Research, 3:2, 117-132, DOI: 10.1080/1350462970030202
Gough, A. (1994). Fathoming the fathers in environmentaleducation: A feminist poststructuralist analysis. Unpublished PhD dissertation,Deakin University, Geelong, Australia.
Hungerford, H. & Volk, T.(1990). Changing Learner Behavior Through Environmental Education,The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ducation,21:3, 8-21, DOI: 10.1080/00958964.1990.10753743
Jensen, B. & Schnack, K.(1997). The Action Competence Approach in Environmental Education,Environmental Education Research, 3:2, 163-178, DOI: 10.1080/1350462970030205
Robottom, I., & Hart, P. (1995). Behaviorist EE Research: Environmentalism as Individualism, The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ducation, 26:2, 5-9, DOI:10.1080/00958964.1995.9941433
Scheele,C. E., & Papazu, I. (2015). Changing individual behaviors or creating greensocieties?Advancingfrom a Behaviorist to a Social Practice Theory Approach.Ecopsychology, 7(2),104-111. doi:10.1089/eco.2014.00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