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前八分之一,山里的“野孩子“。

春山淡冶如笑,夏山苍翠而欲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这是宋人郭熙对山的描绘。

我家被一层层青山所围绕,如果不看那梯田颜色的变幻,它们就总是一副冷绿冷绿的面孔。我人生的前八分之一就是在这样的山中成长的。

人生的前八分之一,山里的“野孩子“。_第1张图片

元旦假期回老家。

清晨一脚跨出家中的大门,放眼望去,像是在玩赏一幅山水画,抬头是纯净的淡蓝色的天空,目光极远处高低起伏的山浪漫过了天际线,稀薄的山雾依然迷漫在山间,清晨的阳光一直洒到竹林和梯田交界的地方,青山不再青,像从天空中撒下了无数的淡蓝金色的粉,又和雾中细小的水珠融合在一起折射出明亮的光辉。冬山不再惨淡,也不再沉睡,而是如在阳光下醒来的戴着面纱的美人。

近处的竹山依然是大片大片的清冷葱翠,从左至右铺展开来,夹带着暗黄的梯田一直蔓延到山脚的房顶。十几年前铺的水泥路从房子之间一穿而过,五十米外,一条清澈的河流从村头山涧缓缓而出,哗哗哗地沿着公路的方向一路流去。几根电线放肆地在河流上空穿过,偶尔会看到几只不知名的鸟站在中间,也不叫,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早晨。

我站在家门口,随着阳光的移动,那河对面的葱翠和淡蓝金色也一路追到脚边来。

我极喜欢这样的清晨,贪婪地深呼吸起来,吐出从城市里带回来的浊气。

在中国,越往北,这样的山就越难以看到。北方的山多为崇山峻岭,悬崖峭壁,山势险要,只可远看或登之,却无法体验在山中的乐趣。儿时村里十几个同龄的孩子,一到假期,有近一半的时间不是在河里就是在山里。去山里做什么?

去采野杨梅。

我所记得那时采野杨梅的地点总共有三处,一处在村头河边的山上的几百米处,现在那颗白杨梅树还在,每年都能长出不少杨梅;一处在离村子两公里外的深山里,那棵杨梅树的旁边就是一条溪流,一堆熊孩子摘完杨梅就在溪边用手捧水喝,全然不顾每次回去后都是这样那样地闹肚子;还一处在河对面的山上,要从公路边的一条山路一直走到半山腰,那地方我每年5月都和哥哥去,每次都提回一大袋的通红的大杨梅,还有已经被染成血色的衣服,吓得父母亲以为我们受了什么重伤。然而,我13岁以后便不再去这些地方了。

去采蘑菇。

也是在四月开始,山上的蘑菇就开始逐渐成熟了。因为蘑菇价格好,特别是有用药价值的红蘑菇。所以为了多采一些早晨4点多就要起床。吃过早饭,将午饭打包带好两兄弟就跟着母亲上山了。野蘑菇和笋不同,不是遍地生长,而是只长在较深以及茂密的山中或者腐木腐叶多的地方,于是就要满山遍野地寻找这样的地方,不停地进山,爬山,下山,再进山。我和哥哥在山里玩的经验就是这么走出来的。有时,采蘑菇也会做一些有趣的事儿,比如掏掏鸟窝,抓小只的野味,采野果等等,累并快乐着。然而,我13岁以后便不再去这些地方了。

去烧蜂蛹。

烧蜂蛹一般都是晚上出发,因为晚上去即使捅了野蜂的老窝也不会被蛰。我唯一的一次烧蜂蛹的经历是和大伯一起去的。一行5个人,大伯在前面拿着火把带路,大伙在后面拿着工具跟随。等到了蜂窝的地方后,带上头套,拿起两三把火把先把蜂窝的外围和成年蜜蜂全部烧掉,然后掰下蜂包灭火迅速离开。回到家后将蜂包中的蜂蛹全部取出下锅,半小时后一盘下酒菜就上桌了。小时候一度觉得这种做法太残忍,以后便不再去了。

…………

在我的记忆中,那一圈环绕着小山村的山就是我们儿时的乐园,我们能想出各种各样的玩法儿从早晨玩到天黑。

如今,青山依旧,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只是不再见到提着一袋袋杨梅满身血红的孩子们从桥头走过了,不再听到凌晨四点出门上山的欢呼声了,不再吃到那些金黄色的蜂蛹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片青山带给孩子们的灵气已经被时代的发展冲刷地烟消云散,那些十几岁的孩子们谈论的更多的是去哪个地方坐下来一起“开黑”,很多时候你都无法分辨他们是来自于哪里。

站在村口的山腰上俯瞰这片让我生长的地方,我想着,在未来,即使我不在这片土地居住了,我依然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偶尔回来,在这片淡蓝的天空下,在青葱的群山中,当一回“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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