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前方拐角处凸透镜里,是一辆变了型的皮卡。老刘轻点刹车,缓缓地驶过。对方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他心里竖起一根中指,嘴里说,啊就呸……他不知道自己仿佛变成一杆枪,一杆任何时间可能对任何人开火,却难以中的的老枪。
有天下午几个人在一起闲聊,从韩国朴槿惠说到欧洲移民,又从美国登月言及台风天气。老刘办事回来刚进办公室,听到有人说天。仿佛就是给老刘准备的话题一般,他眯缝着眼睛立刻接着说美国的航天飞机如何了,我大天朝也在研制。你看着吧,用不了几年,咱就得超过老美。再说了,你看美国总统很牛拜,但他不过是美国财团的傀儡。我看老美是嘚瑟不了多久了。一时间嘴角的唾沫聚成一条。
这都哪儿和哪儿呢?周围一片寂静,没人再说话。半晌有人嘟囔一句:你这是白菜地里抡钐刀,稞(嗑)都散了。
②
从夏天到秋季,好多人愿意在大河里游泳,偶尔河边人少,干脆就来个裸泳。有天老刘没带泳裤裸着游呢,过来几个身穿运动服手持单反相机靓丽的女子,大概是外地来的游客。穿着泳裤的人都上岸了,老刘看着岸边的几个女子,蹲在水里不动了。
几个女子似乎看出点眉目,她们神态优雅谈笑风生,拿着相机咔嚓咔嚓你给我照,我给你照,相互合影,河边的景山上的景,拍起来没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北纬52度,九月末的气温已经很低,老刘在水里呆了近十分钟,冻的直哆嗦。
先上岸的人看出事儿来了,想想老刘光着腚的囧况,走过去对女子们说:美女,水里的那人裸着呢。
是吗!那他怎么不上来呢?一个扑闪着大眼睛说话柔柔的女子回答。
他是怕你们不好意思吧。穿泳裤的说。
那有啥呀,我们什么样的没见过呢!扑闪着大眼睛的说。
他怕羞。穿泳裤的指着老刘说。麻烦你们回避一下呗!
几个女子相互对视,再转头看看水中满脸哀求的老刘,扑闪着大眼睛的点点头,一起嬉笑着踱步离开。
此刻,老刘已经冻得嘴唇发紫,整个人在水里不住地颤抖。见几个女子转身离去,如遇大赦,俩手捂着裆部连呼带叫连蹿带跳跑到岸上,嘴里哆哆嗦嗦地叫着,这特,么冻,冻死我了!
有人问他,刚才咋不上岸呢?
你傻呀,没看见那有好几个娘们儿吗?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跟你有啥关系呢!你看你冻的这熊样子。
老刘边穿衣服边说,这光着屁股上来多磕碜,我倒没啥事儿,要是那几个家伙给拍个裸照传到网上,被孩子的同学、同事看到,对孩子多不好啊?
这思路,有趣吧?除了叹息在无它。
③
办公室几个人闲来无事聊天,说体脂高的人耐寒,就是身边的胖子老李。老李早就习惯了众人对自己身材的调侃,慢悠悠地转身也想蹭个“热点”呢,那边老刘皱起眉头做深思熟虑状,然后打了个哈哈说,其实耐寒不耐寒跟体脂高低没啥关系。
那跟啥有关系呢?老李问。
你看我,胖吗?我就抗冻!老刘最拿手的实物举证。
其实,生活在寒带地区的所有大型动物,都必须有厚厚的脂肪才能度过漫漫长冬。脂肪绝对增加人的耐寒能力,这几乎是人所共知的常识。但是在老刘这里不好使。聊天交流于老刘不再是简单地获得乐趣,只有痛痛快快地反驳别人才是。
老刘的确不胖,就是经常着凉,每次季节变换或是气温有变,都得趴窝几天。老李不愿意揭他短,没人反驳,几个人有的低着头、有的踱着步慢慢地散去。
老刘见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有点沉闷,就问:老李你说活鱼跟死鱼那个沉?
刚被老刘攮搡一顿,老李弹了一下烟灰,眯缝着眼睛抬头看看他,没吱声。
当然活鱼沉!见大伙都不说话,老刘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有深度,得意地扔出自己的结论。
为啥?老李随手把半截子紫云烟扔进烟缸,耷拉着上眼皮问。
死鱼都漂在水面的嘛,必然轻;活鱼都在水里,肯定重。老刘嘴角又泛起了白沫子。
你的意思是轻的在水面,重的沉水底?那航母还漂在水面呢!老李撩起满是细碎皱纹的眼皮,认真地盯着老刘。
老刘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扭过头脸朝门口,右手伸进裤兜掏烟,嘴里哼起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周围刚刚还觉得无趣的人被逗到了,开始憋着,几秒钟之后哈哈哈的笑声破门而出传遍走廊。
④
身边有一位玩的得来的年轻人阿强,难得一个毕业后还能读点书的人。
私下大家会交流一些话题。阿强觉得社会有待改进,就转发一些反应社会现实的文章。有的文章仅是作者的观点,并不能代表全部。文章当然不是阿强写的,充其量也就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阿强不过是赞同此文而转发,根本就算不得啥事,再说了赞同文章内容的多了。
那天说起腐败说起懒政怠政,你一言我一语,兴致都很好。
阿强说,我有个朋友在澳大利亚,他说那儿的福利非常好,光是政府给的救济就可以让你过的很好。
老刘说,你那么喜欢澳大利亚,咋不去澳大利亚呢?干嘛非得在中国混呢?
一瞬间,场面凝固了!
这话说的有点过了啊。哪能说个“不”你就撵人家呢?老李出来打了个圆场。
从朋友圈里看到阿强发的文章,他拎着手机,翻到朋友圈那篇文章,板着脸说,阿强你这样可不行啊,你这是反社会人格。时间长了就是病,得治!
看着年龄长出自己一大截的老刘,阿强默默闭上眼睛垂下头,他不愿意反驳,为此郁闷了好些天。事后,阿强说,我就纳闷儿了,反社会人格这么复杂深奥的心理学概念,平常人连想都想不到,老刘是从哪里淘登来的呢?然后当着我的面把老刘拉黑。
⑤
前些天大家说起喝酒,刚刚开头,老刘从外边推门进来。一众人等你看我我看你,立刻鸦雀无声,默默扭回身在自己的座位摆弄手机,或拿出本书装模作样……
你们说啥呢?咋不说啦?老刘东看西看看了一圈,问道。
大家都闷头干起手中的活,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你的问题主要是读书不多而想得太多”——这是一位年过百岁的名人回复一个年轻人人来信时说的话。这话曾流行网络,有人评论,这话只能是从名人嘴里说出,普通人之间使用就是一枚炸弹,绝对伤害!
是不是炸弹无法确定,但仔细想想还真有道理:谁有勇气跟自己身边的老刘们说:你的问题主要是读书不多而想得太多吗?
反正我没有,就算有勇气我也不说——没必要!且不说他早就过了随便别人指点的年纪,就算没过,我又不是你爸(妈),没有义务更没必要纠正你的讨人嫌!再说了,我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私愿:就喜欢看你大事小情装犊子露出破腚(绽)不自知,还自得其乐的样子!
文/天长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