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事

       一楼食堂卖炒饭的大叔消失了,在他旁边卖馄饨和香锅的三个年轻小伙儿迅速抢占了大叔的领地,原先放银白色刷卡机的玻璃台上被一盘盘肉粉色的香肠、打蔫儿的生菜、紫黑紫黑的木耳围攻,同时宣告我每顿五元钱的咖喱蛋炒饭午餐生涯到此为止。大叔什么都留下来了:陈旧的铁锅依旧粘着和肮脏,塑料泡沫箱子里面放着大块大块已经发馊了的白米饭,玻璃台被擦得锃亮,好像你站在窗口喊一声:师傅,人呢?卖炒饭的大叔立刻用丹田发出低吼:来—喽—!但此刻面对空荡荡的窗口,几盘并不秀色可餐的冷菜占据了整个玻璃台,还有临窗的其中一个小伙儿笑容可掬和满怀期待的眼神,心中突然有些想念大叔脸上深刻的法令纹。

       图书馆门前聚集了四只猫,纯白和棕色花纹的是一伙儿,两只经常结伴而行,向行色匆匆的学生和老师讨要食物,棕色那只瘦瘦弱弱的身躯赢得了不少同情,每次也都算出师大捷,是大胆先锋派;另外两只胖乎乎毛茸茸的,一只全身黝黑另一只黑白相间像一头小小奶牛。它们总是姿态慵懒地相依在一起,在青翠的淡竹林里冷眼看人间。我以为伊们是不食烟火,靠精神上相互取暖以抵御食不果腹的现实生活。直到一日,我看到小奶牛叼着一只自己捕捉的灰老鼠大快朵颐,那老鼠的尾巴摇摇晃晃似在做最后的挣扎,小黑看到, “喵”地一声想扑上前与小奶牛共享美味,小奶牛亟不可待叼着老鼠地跑掉了。呵,小黑啊小黑,人类夫妻共患难易享富贵难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了。

      我想了想为什么在大学最后一年里,大家的北京蓝热水壶的手柄像接力赛一样一个个破裂了。其实它从一开始的存在就有了隐患,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完整用一生的,但谁在一开始在意过呢?好似它应该陪伴我们度过四年的,使用它像支配我们的手、脚、眼、耳一样自然。如今,它终于不逢场作戏了,把裂了手柄的水壶名正言顺地从窗外扔出去,有种痛快淋漓的邪恶感。

       当我在宿舍翻箱倒柜找吃食的时候,就很想找一个人为我做饭,仅仅是做一顿饭,这个想法让我每每热泪盈眶,师太的话时时萦绕耳边:不论男女,肯为对方做吃的,就是恩情。每年我都享受家人带给我的恩情, 但孤身在外,尤其想向陌生人索取。很快地,我把目光锁定了学校门口卖烤鱿鱼小贩的上职高的儿子。因为每个夜晚,他都百无聊赖地坐在摇摇椅上玩手机,这应归咎于他朴实的父亲的勤劳。他偶尔也替父亲烤上几串,闲闲散散漫不经心的站姿给人一种傲慢的艺术家调颜料的错觉。一天晚上,我找到他,提出支付他50元请他帮我做一顿饭(我申请了宿舍的厨房),菜和材料都已经备好,待他动手就可以。他一阵愕然,随即反应过来提出需要100元,最后我们以80元的价格成交。其实他做的饭不怎么好吃,但我仍然很开心,因为终于享受到了陌生人带给我的恩情。在厨房外空空的会议桌上,我狼吞虎咽地吃着,他坐在我旁边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我瞥了一眼,是他正发给女朋友的微信:我爱你一生一世。

       我初二的时候喜欢上了我的数学老师,他35岁,有个4岁的女儿。第一天他进教室的时候我就被他英俊阴骘的面孔征服了,我试图把自己的数学成绩提高到班级第一名,以换得他的微笑和赞许,但很快发现这是个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我只好向相反的方向努力,沮丧的是,考倒数第一也不是那样的容易,因为班上坐在最后一排的小胖总是交白卷来引得包括数学老师在内的所有老师的注意。更糟糕的是,在一次公开课上,他当众批评一位抄袭作业的女同学后,我突然不再喜欢他了,这比我在上幼儿园大班时费尽心机地和喜欢的小男孩共用一个水龙头洗手却被他轰出男厕所的感觉还要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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