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17）

夕阳西下，又一天过去了。

最后一支香烟变成了烟灰，司徒彻把空烟盒揉成一个纸团扔进办公桌旁的纸篓里，嘴里苦涩参半，犹如他近几日的心情。楚咛儿言出必行，他等了三天，她始终没有出现。以前，他的家只是一座冰冷，华美的建筑，可以在那儿吃饭，可以在那儿休息，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的气息。她的到来让他的家焕然一新。卧室和书房总是收拾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所有的物品都摆放的井井有条。她把鲜花精心的插在玻璃瓶里，点缀着他书房的一角，即使深夜伏案工作，他也有花香作伴。中午的餐桌上，有时是软硬适中的米饭，有时是花样百变的面食，搭配的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营养均衡，令他百吃不厌。

楚咛儿的性格文静，除了看书，几乎没有其他的爱好，对于体育运动，她更是敬而远之。思想保守的她坚决不穿泳衣，即使最保守的款式也无法动摇她的想法，游泳运动被彻底的否决。羽毛球是她唯一无师自通的运动，只要发球，击中他面部的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玩了十几分钟，面对他越来越红润的脸庞，她羞愧的放下了球拍，从此，无论他如何劝说和鼓励，她都不肯再尝试其他的球类运动。相对而言，散步是她最喜欢的运动方式，只要天气晴好，只要有空闲，他就陪她到户外逛逛，“星月阁”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留下了两个人的足迹。回忆着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司徒彻深深的意识到，她早已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历经三年刻骨铭心的初恋，六年争吵不断的婚姻，曾经对爱情懵懵懂懂，充满浪漫幻想的楚咛儿，已经被岁月磨练成了一个甘于接受命运安排的木偶。相识至今，司徒彻对她的感情渐渐偏离了友谊的轨道，之所以听之任之并非她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而是她尚有自知之明罢了。没有漂亮的容貌，没有婀娜的身材，没有高雅的气质，没有傲人的才华，那天，面对司徒彻突如其来的表白，她确实始料不及，大惊失色，一个囚禁在围城中的普通女人，他究竟喜欢她什么？外表出色，事业有成，优秀的他何患无妻？那日，他的表白必定是随口一说，她何苦当真，以至于龟缩在家里不敢面对他呢？

旷工三天，等到楚咛儿自认把两个人的关系梳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后，她在周五早晨重返工作岗位。多日未打扫，原以为卧室和书房一定又脏又乱，不料现实和想象大相径庭，室内的一切不但干干净净，连角落也没有半点儿灰尘。站在卧室的中央，看看这儿，瞧瞧那儿，她实在猜不出是谁把房间收拾的如此整洁。

开门声，关门声，飞快跑上楼的脚步声，一连串的声音传来，楚咛儿刚刚转身，司徒彻就出现在了门口。面容憔悴，衣冠不整，和以往的神采飞扬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头发似乎多日未洗，乱糟糟的像鸟巢；双眼布满血丝，明显的睡眠不足；嘴唇上方和下颌冒出青色的胡茬，多了几分沧桑感，短短的三天时间，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竟然变得这么邋遢，这么萎靡不振，眼眶一热，她不由的心酸。

近几日，司徒彻根本无心工作，人在公司，心已经飞回家中。早起，他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一定在今天回来，尽管这样的预感日日出现，次次失败。交代完一天的工作内容，他立刻马不停蹄的返回家里，一打开房门，他就知道这次的预感是千真万确的，一双白色的女款帆布鞋端端正正的摆放在鞋架上。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如风儿般的奔向二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未见，恍如隔世，那天，他太轻率了，直白的示爱让她落荒而逃。事后，他自责不已，是谁决定尽其所能的呵护她，只要她幸福，宁愿把这份爱永远的埋藏在心里，明明暗自许下承诺的人是他，结果他却背叛了自己的诺言。‘世界上，唯有爱和咳嗽是不能忍受的，’亲身经历后，他确信这是一个真理。

“谢谢你回来！”纵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司徒彻只说出了五个字。

“我不会不告而别的。那样做，辜负你对我的好。”

“你不会抛弃我吧？”司徒彻紧张兮兮的问道。

楚咛儿瞪了他一眼，说道：“用词不当。我和你既不是夫妻，又不是情侣，谈不上谁抛弃谁。”

“冷血！”

“对！”

“无论去哪儿，我都会找到你的。这辈子别想丢下我。”

“真幼稚，这样的对话不适合你我之间。快去洗个澡，刮刮胡子，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你快脏死了。”

“那你帮我刮胡子。”

“我可不会。”

“我教你。包教包会，免交学费。”

“万一刮伤了，怎么办？。”

“我的命是你的。伤也好，死也罢，我认了。”

“别贫嘴了，快去洗澡吧。”

“喳。”

“真乖！”

“奖品。”

“先欠着吧。”

“嗯。来日，我必定求取。”轻拥楚咛儿的双肩，把她带到床畔，司徒彻说道：休息一会儿。这几天，你一定也没睡好。”

楚咛儿确实觉得困意浓浓。最近，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多梦，而且杂乱无章，早上起床时，她经常昏昏沉沉的，头痛的老毛病也发作的愈加频繁。躺到床上，乖乖的闭上眼睛，她想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洗完澡，司徒彻一身清爽的回到卧室，楚咛儿早已进入梦乡。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右胳膊上，被子一半裹在身上，一半抱在怀里，睡得随心所欲。这几日，她必定也是睡眠不足吧！单纯，善良，柔情似水，爱上她是命中注定的，得知她是有夫之妇，他依然无法割舍这份感情，明知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她，这些都是他无怨无悔的选择，那天不应该表白的。弯下腰，轻轻地纠正她的睡姿，以便她可以睡的舒服一些，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望了她一会儿，才默默地离开卧室。

楚咛儿足足睡了两个多小时。

时至中午，秋日的阳光慷慨的把温暖洒向室内，置身在紫色的房间里，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四周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此时此刻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醒后，楚咛儿躺在暖暖的被窝里，望着水晶灯，静静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逸。 除了父母，没有人如司徒彻这般体贴她，呵护她，宠爱她。和他在一起，没有争吵，没有打骂，没有泪水，没有轻视，没有侮辱，安心的感觉，是的，这大概就是幸福的味道。懒洋洋的躺在被窝里，又暖和又舒服，在草木覆霜的秋季，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满足的闭上眼睛，她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咪。

“醒了没有？起来吃饭吧。”房门开启，司徒彻一边走进来，一边问道。

“早就醒了。不过，我还想躺一会儿。”

“懒！”

“你惯的。”

“一辈子，我都这样惯着你吧。”

“嗯，争取把我惯的无法无天！”

“一言为定。”

“我可没有资格让你惯着。刚刚，我开玩笑呢！”

“我是认真的。惯不惯我说了算，由不得你。”

“土匪！”

“谢谢夸奖。”司徒彻笑着说道。“起来吃饭吧。困的话，吃完接着睡。”

“好。”

“多吃半碗饭。”

“可以先吃零食吗？”

“不可以。”

“酸奶呢？”

“也不可以。”

“蛋糕呢？”

“饭后再吃。”

“馋！”

“忍着。”

“我绝食。”

“不许顶嘴。”

“不理你了。”

“能保证多吃点儿饭吗？”

“嗯。”

“先少吃一点点儿零食，然后多吃饭。”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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