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内的树

厂内的树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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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久没有抬头看那些树了。我低头走路,想自己的心事。那天下班,快到厂门口时,推拉门“吱呀吱呀”地就被打开了,一辆豪华奥迪开进来,我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然后门又在小车屁股的烟尘里“吱呀吱呀”地关上。我确信是推拉门的吱呀声惊扰了我的心事,或者说,我好奇小车里该是哪位领导莅临现场指导工作了,总之,我抬起了头。就在我抬头的一霎那,又看见了那些久违的树。树,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病恹恹的,就是春天也不曾看到过它那蓬勃的生机,就算最热烈的夏天也没撑不起过一片荫凉啊,更别说鸟儿在它上面落脚了!我有些失望,当然也曾希望它好起来,可是希望越大,带来的失望也越大。我来单位多少年了,记得这些树还是这个样子,好象是又一年的春夏之交吧,貌似有几只鸟雀的声音从上面滴落下来过,但是这些声音又像一个早夭的孩子转瞬即逝了。

        这些不知看过多少遍的树,像眼里厌倦的风景,实在是看不出新意来了,但你还是得面对树,因为树就在厂门口里面的人行道两侧,每天上班下班都得经过。那个小车吸引我抬起了头,突然,我从那些厌倦的风景里看见了一幕温馨的情景:树们打上了吊瓶。塑料输液管管头的针深深插入树的皮肤,上面的吊袋里空空如也,导管在风中来回摆动。我走到树下,抬头看了看吊袋上的字,“大树营养液”,五六棵树统一挂着,它们在风中来回摆动的姿势好像在向人诉说着什么。树是什么时候打上吊瓶的呢?我有些愧疚!每天上下班低头走路,树肯定是用过一些方式或者暗示提醒过我,但总被我忽略了。风给我带来了树的秘密,就是风不说,我也知道树想说什么呀。这个小道消息的散布者,它不知道我和树多年前就墨守了互相倾听的法则。我上三班倒的时候来这里打扫卫生,那些“哗哗”而落的册页上写着它们的心事。那天凌晨,我伫立在树下,用单掌掌击树身,一股疼痛传递到我的肩膀,树用坚硬的骨头回击我:无论一棵多么弱不禁风的树也是有灵魂的。它是在用精神支撑着自己过去的二十九年。有时,我也会过多的去责备风,好像是风把它们催老的。当然过多的去责备风也是多余的,况且风张着长长的嘴巴,利利的牙,捂也捂不住啊!

        我开始责备那个不负责任的领导了。在这里用“责备”二字可能对那个领导有些苛刻,也有些不敬之意。你说他粗心,他还知道大树病了,给它打吊瓶;你说他细心,吊瓶打完了,导管怎么没有撤下来,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想法?是他忙吗?那导管都已经成了树的一部分了。在医院,你见过吊瓶打完没有撤走的病人吗?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让人知道:我们曾经给树看过病啊,只是看不好,像一个绝症病人,我们努力了。这些树,过完今年,就三十岁了。三十岁的树被永远固定在了这里,它们看着蓝天白云如何被浓浓的雾霾侵扰,庞大的地下水系和糟糕的地理环境早已深入骨髓。它们看不见鸟儿从空中飞过。它们看见的是一茬茬的人从这里离开——

        我也要和这些树说再见了。我舍不得这些树。我知道它们比我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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