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提要:在编剧生涯(之一)里,我讲到我在高中三年看了一千多盒录影带(含vcd),奠定了我对电影的爱的基础。然而这个时候,我还并没有创作的自觉…………请参考http://t.cn/R2DsMw4
打个比方,正像当时我已意识到少女是一种可爱的生物,但却并未醒悟那是自己也可追求的一种存在。一言蔽之,相对同龄人,我发育的比较靠后。
大二下学期的某天我突然开窍,开始对自己搞产生强烈兴趣,从一个天才的点子(当时以为)出发,每天设计细节桥段,激动到生活不能自理,疯狂地写。我在学校没有电脑,全部记在练习本上,趁上机或回家的时候再输进电脑里。
基本上我有多沉迷于创作,有两件事可以证明。第一,大学期间没交过女朋友(当然,这件事也可能是别的原因),第二,在搞这个之前,我的成绩还不错,没有挂科,高数什么的偶尔还能考个80分+,开始写剧本之后,印象特别深刻的是,第一次概率考试17分。
哦,写了个什么呢?当时我想写类似金田一的侦探推理剧,少年包青天让我非常受伤。
但英俊如我,在少年时期的创作就有商业思维。我简单了解一下市场,就知道纯推理探案剧不受欢迎,此外还有诸多涉案审查要素,这不是当时的我能搞定的复杂情况。
于是我写了一个夹杂犯罪,恋爱为主的狗血爱情剧本,用现在的话简单描述一下主线剧情:,这是一个无意中担当了侦探角色的屌丝男主角,和疑似杀人凶手的女主角——但实际上是一个身家亿万的白富美——相爱相杀的故事。我对长篇电视剧本的创作理论和基本技巧一无所知,就当时的我来说,也没有任何途径可以得到教材和参考,翻遍网络找到的有限的几本理论著作,对实际操作也没有帮助。我一边看日剧看国产剧看TVB,一边照猫画虎地模仿着来写。最后我完成了一个20集的分集梗概。
这部剧本问题之多没法细数。最搞笑的就是故事里的角色讲起话来都来自不同次元。
大致就像这样:
大叔刑警:啊,张三,差不多得了吧?瞧你那操性!
女主角:某某某君,我明白了,你的心意,已经好好地传达给我了呢!就算再怎么绝望,人的心中,光,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男主角:……你肚子饿不饿,我下碗面给你吃?
故事和角色充满当年的我被日剧、漫画影响的中二思路以及文笔,让人不忍卒读,但是好坏暂不评价,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写完了,然后呢?
现在有公众号,有微信群,有论坛,有官方组织的比赛,制片公司会在网上留下公开的投稿邮箱(虽然可能没什么卵用,但至少予求告无门的投稿者以安慰)。此外,也有制作单位的从业人员直接在各种场合征稿(即使混杂99%的骗子,那至少还有1%的不是骗子吧)
那时啥都没有。
这里我要感谢一下当年的自己。
我的办法异常简单粗暴。我在google上以影视制作,电视台,剧本为关键词(对了,那时gogole还能用),去到所能链接的所有页面,找到他们的联系Email,发投稿邮件和剧本大纲过去。
如果制作单位没有留下邮箱我就找页面上的任何一个邮箱发过去,我记得我还发了不少后缀是@Webmaster的邮箱。
我可能发了有500多封,具体数字不记得了。反正每次去网吧上网都发,例行工作。
为了节省工作量,我还做了个抓取页面邮箱地址的小工具。
其中大概有20-30个邮箱给我回信,其中大部分是自动回复。
大概有5-6个人给我打了电话。其中有2-3个表示想要投拍我这个本子。
其中有一个电话是江苏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主管部门的领导。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水房冲凉,我清楚记得宿舍里的傻逼室友大喊:某某某,还洗好啦,有个老呆逼找你……
这位领导心胸宽大(也可能是没听见),他盛情称赞我的本子不错,夸我年轻,用了耳目一新之类的形容词,邀请我去他家吃饭+讨论(我记得当时这位领导就住在依山傍水,家里自带楼梯的二层豪宅),我十分兴奋地揣着唯一一套打印稿跑去。
当然,讨论两轮之后并无后续。
加快叙述进度。最后,我和其中一个看来靠谱,貌似十分认可这部穿越剧本的姓王的统筹(以及他所服务的制作单位)签约。
这里补充一下,签约之后我就没有继续投递了,否则我定然会一直投递下去。我正打算把工具完善到能够自动检索,自动收集邮箱,自动投递邮件的程度。
如果不是有这位王统筹出现,也许我就做完一整个垃圾邮件发送工具出来,世界上的事就是充满这种巧合呢。
我们经过了几次假模假式的电话讨论和谈判,确定了剧本委托合同的诸多细节——说是诸多,其实就一件事,给多少钱。
王统筹委婉地说,因为我是新人,理论上是多少多少,经过向公司不懈地争取,可以给到我一集4000元的价格,20集一共是8万元。
我淡定地说:我考虑一下。
基本上,8万元对当时的我来说还属于一个巨款的概念。重复一下,这是在12到13年前发生的事情。
所以我只是假装考虑了一天,就飞快地答应了。
那一瞬间,我确实以为,我从此就走上写出轰动作品,成为知名编剧,继而编导一体,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潜规则谁就潜规则谁的幸福人生。
可以剧透的是,这部戏没产生任何影响,因为剧本改的一塌糊涂(可能这并不是原因),第一编剧不是我,基本没收到多少钱稿费,但我还是出现在片头的编剧署名上。
这就是我第一部作品,我没有任何基础,任何关系,任何经验,我不认识任何一个影视圈的人,就是写一个梗概,写一个投稿邮件,收集email,硬投。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做这件事没有任何损失,一旦有人回应我,就是巨大的收获。
有潜规则怎么样,没有关系又怎样,写的可能是一坨屎又怎样。
反正你本来就是个nothing啊。
那时的我一无所有,所以什么都不怕失去。
就是到现在,当我想要拖延的时候,我还是会回想一下那个没有一点“绝望”这个概念的少年,从他身上吸取一点勇气。
励志的鸡汤部分就这么多。
合同签完,就是开写。我到签合同为止,剧本只写了两集,其他只有梗概。签约之后,每天都写到晚上3点,写了大概两个月,写出来我自己都不忍心看,真的和屎一样。我至今记得,每写2000字,看一集蜡笔小新缓解一下。
这其实不算啥,等我差不多把20集剧本写到17,8集的时候,王统筹离职了,离职的时候和我说,这个公司是个傻逼公司。
可以想象,当时的我十分茫然。王统筹离职之后,就是一个气势逼人的女制片来和我沟通,提修改意见。我相信她应该没有看过我的剧本,因为她的修改意见很简单,就一句话。
改得像流星花园。
之后的故事讲述了我为什么暂时告别了编剧生涯(大概有10年),那么我们在“之三”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