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水桥站到了,We are arriving at Li Shui Qiao station。”
立水桥站是北京地铁十三号线和五号线的交汇车站,位于北京市昌平区东小口镇,北五环开外。这段报站音曾经陪伴我近半年,见证了我短暂平凡的北漂生涯。
我生长在一个人口不足15万的西北小镇,从小就特别向往首都北京。电视里的车水马龙,小说里的皇家园林,课本上的十里长街,让我隐隐感到这座城市繁华、庄重而又神秘,我不由得心生向往。还记得小学四年级时,有个同学被在北京打拼多年的妈妈接走,转学到北京,让我羡慕了好一阵儿,总觉得她的人生啊,就此不同了。
我也想改变人生的。
没能去北京读大学,我就想一定要去北京实习或工作。大三的暑假,我和朋友没有参与学院安排的实习,也没有回家,在闷热的宿舍里逛招聘网站,投简历,想找一份高大上的实习。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啊,简历一封封投出去,有些石沉大海,有些荡起涟漪,不知名的小公司我们瞧不上,名声鼎盛的大公司瞧不上我们这些外地普通高校的学生,我们心里有些忐忑,有些焦急。傍晚我们在空空荡荡的校园里散步,一会儿畅想去了北京如何生活,一会儿又担心去不了可怎么办。
后来我们坐一夜的火车,穿着新买的职业装和不合脚的高跟鞋去面试,终于我们都有了在北京生活的机会和理由。提前在网上租好了房子,是位于北五环的群租房,毗邻立水桥地铁站,交通便利,三个房间,全都是上下铺,一共十六个床位,短到一天,长至半年,都可以租住。我和朋友在这里住了半年,从炎夏到寒冬。
我们的房东白姐其实是二房东,她给这个房子添置了上下铺,买了崭新的棉被、枕头、床单、被罩。质量不见得好,但我们是它们的第一任主人。白姐80后,是一位单亲妈妈,女儿在老家由爸妈照顾,白姐一有空就跟女儿视频,或是从网上买玩具、衣服给女儿邮去。她总说在北京赚几年钱就回老家去,和女儿一起生活。她一个人在北京工作,还能租个房子赚钱,想想还是挺佩服她的。
在北京,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我们的房子长期满员,不知迎来送往多少个姑娘。我们屋有五个女孩子,都是常住的,相处地很好。
芳姐比我们大几岁,大学毕业后在厦门做了几年导游,但是她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霍汶希那样的金牌经纪人。几番挣扎之后她还是来到了北京,决心转行,一步步接近那个圈子,慢慢地靠近自己的梦想。因为没有任何经验,一开始她进了一家刚刚起步的模特公司,主要带一些外籍模特,带他们去面试、去走秀、去拍广告,一般一周只能休一天,工资很低,也没有什么福利和保障。虽然没有任何经验和背景,工作中难免还会受累、受委屈,但她一直在坚持。后来她换了一家公司,依然是做模特经纪,各方面都好了一些,我们都很开心。毕竟在这举目无亲的帝都,屋里的这几个姑娘,已经是最亲近的人了。
七七家住北京通州,离公司太远,所以她也租住在这里。琪琪是做人力资源的,她是摩羯座,有一股子执拗的劲儿,特别爱思考,还有点唠叨。周末她常常跑到图书馆去看书,或者是回家见爹娘,让我们好生羡慕。
双双是90后,特喜欢摄影,相机就是她的宝贝,她的梦想就是能成为一个很棒的摄影师。她在朋友的介绍下也迈进了娱乐圈的门,给一个女演员当助理,跟着剧组辗转到其他城市拍戏,一个月也就回来住几天,但还是付着房租,毕竟要有个放行李和落脚的地方。业余她还接一些拍照片的活儿,有时我们都睡了,她还在黑暗里对着电脑修图。谁都不容易,但还是要努力,才能看上去不费力气。
住在我上铺的那位兄弟就是我的好朋友,每天吃过早餐,我俩就一起出门去上班,在立水桥站坐地铁。我们在不同的公司实习,她去坐五号线,我去坐十三号线。上班高峰期,地铁里永远人满为患,有些人利用这段时间刷剧刷综艺,有些人看看微博看看微信,也有人在这样摩肩擦踵的空间里,一手拉扶手,一手捧着书,让我敬佩不已。晚上下班的时候,要等很久才能挤上回家的地铁,在立水桥站下车的时候,车厢里往往还有很多人,去往下一站——亚洲最大的社区“天通苑”,据说有30多万人口居住在这里,五环开外,环境混乱。我常常在想,我能否在这座巨大的都市生活下去,就这么经历一个个春夏秋冬。我不太确定,所以我特别认真地生活,尽可能多地去感受,去经历。
实习的日子里,我们都在大公司做着一颗最微小的螺丝钉,谨小慎微,迷茫不安又心怀憧憬。与此同时,也抱怨着北京的雾霾,享受着北京的美好。夏夜里我们在路边的小摊儿吃串,在JYJ演唱会的门口徘徊;秋天去奥森公园溜达,看芦草摇头晃脑,黄叶落了一地;冬天花五块钱去逛圆明园,满目寂寥与疮痍,转头却见一双黑天鹅带着天鹅宝宝振翅欲飞,给故园添上生机。我们去参加电影的首映礼,去给电视节目当观众,去北大听讲座,去单向街的沙龙,见了很多很多热烈有趣的人,感受着他们的生命力。
那一年在北京见证过神奇的APEC蓝,见证了北京地铁告别两元时代,见证了群租房整治的危机,见证了一些人的北漂生活,也见证了自己和他人的成长。后来我定了去南方工作,在那年冬天12月31日离开北京,还是坐十三号线,从立水桥站坐到北京北站,退了交通卡,结束了我短暂的珍贵的北漂生涯。
有时也会设想,如果留在北京,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一直敬佩的学长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工作室,一起拍出了第一部网剧《伊咪》,在优酷上有近百万的播放量。
曾经自称有社交恐惧症的小伙伴已经成为《新京报》的记者,读着他写的文章,看着他和各路大佬的合影,发觉他的笑容愈发自信,脸颊日益圆润,我都在想,这定是他自己的努力所得,也许也有北京带给他的力量。
群租房已经被房东收回,大家没能继续住在一起,但都各自努力,让自己、让生活变得更好。摩羯座的七七仍是踏踏实实地生活着;双双不再跟着剧组到处跑,定下心来做起摄影;芳姐再次跳槽,终于做了演员经纪,带起了艺人,离梦想更近一步;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也进入一家有趣的游戏公司,沉浸在二次元的世界无法自拔。
似乎只要坚持,北京真的是一个能让人变得更好的地方,真的是一个能让梦想照进现实的城市。我有些想念北京,但我并不后悔,也不遗憾。无论在哪里,总有一种生活方式最适合自己,我们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和坚持,走过一个个春夏秋冬,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去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所有的故事都是未完待续,一笔一划去书写,愿都能有精彩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