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接百人小说征文－79.何以故
“我，已经死了？”
陈耳东呢喃自语，抬头瞧了瞧眼前的白衣妇人，和她手中端着的汤水。那妇人依然森森地笑着，嘴唇未动，阴沉尖细的声音却传到了陈耳东的耳中。
“等你许久了。”
陈耳东思忖着，这桥名为“奈何”，那这妇人应该就是孟婆了。真没想到，自己生前那番折腾，竟然还能到无尽海边如此痛快地投胎转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或喜或悲的林林种种，他巴不得忘它个一干二净。
于是，陈耳东笑了笑，伸手便去接孟婆手中的青瓷汤碗。
“慢。”
孟婆幽幽喝止，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你且回答我三个问题。”
“请说。”
孟婆双唇这才慢慢微启，上下触碰间，传出的声音竟变得高低错落，雌雄难分，裹挟着森冷道出了第一问：“今世可有憾？”
陈耳东想了想，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当然想寻个究竟，曾经想做还没做完的事，也多的数不清。可再想想死前经历的这些遭遇，他又庆幸这种熬刑般的日子得已终结。如果换了别人，必定心存不甘，可他生性随意，一心只想解脱，故而开口答道：“无憾！”
孟婆盯着他，诡异得扬了扬嘴角，接着问道：“来生可有愿？”
来世？他陈耳东只希望自己撇去今生的恩怨纠葛，清清爽爽地重新来过。刚要脱口，却瞧见那孟婆青瓷碗中的汤忽然少了一半。他猛然醒悟，所谓憾事心愿，都是记忆中的牵绊，就算口中不认，内心所想也终归隐藏不住。
今生多牵挂一分，那孟婆汤便少一分，如此一来，对来世寄予的种种期盼也都变成枉然。陈耳东顿时心死，叹息一声，道：“无愿。”
孟婆枯瘦的手指在青瓷碗口轻轻一划，那所剩无几的汤碗上，腾起了一缕幽绿的烟气。孟婆一字一句缓道：“过往种种皆是烟云，真真假假都是虚望。只剩最后一问——往世可有债？”
陈耳东笑了笑，这辈子的事都没弄明白，哪里还能记得前世欠了谁？纵然欠了，也必然在之前的各种遭遇中讨清了，正所谓一死百了，便安心答道：“无债！”
陈耳东忽然觉得身子一震，一团白色模糊的东西从体内飞出，落在了他刚刚经过的桥头之外。先前弥漫在桥周的黑色雾气中缓缓爬出了一群狰狞的幽灵，纷纷向那团白色的东西围了过去，贪婪地凝视着它。
“那是什么？”陈耳东奇道。
孟婆幽幽道：“那白色的是你一直藏在心中的另一人。我这桥只能渡自己的灵魂，你方才那三答便已将那人舍弃了，现在，可以往生解脱了。”
陈耳东瞧着那团白雾，喃喃道：“心中之人？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孟婆摇头道：“它的样子只活在你的记忆里，混沌成这个样子，想是你早已将此人忘得干干净净了。既然已经舍弃了，还管它做甚，赶紧喝了汤，投胎转世去吧。”
说着，孟婆将青瓷碗递给了过来。陈耳东低头一见，那碗中的汤竟重新满溢了出来。正要伸手去接，忽然感到心慌不安，又回头问道：“那黑色的，又是什么？”
孟婆嗤笑道：“那些？都是群吃不饱的畜生。”
陈耳东慌声道：“难道，这些饿鬼要吃了它！”
孟婆不耐烦催道：“它已与你无关，还是管管自己吧。莫怪我没提醒你，汤满不尽饮，时辰误了，你便魂飞魄散，再生无望了。”
陈耳东听了，赶紧捧过汤碗，缓缓送到嘴边。这时，桥头的饿鬼越聚越多，半空中隐约传来声声凄厉的呼唤，朦朦胧胧仿若隔了重山，却忽又飘飘渺渺如近似身前。
这惨呼一声高过一声，听得陈耳东心中宛如刀割，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汤到了嘴边，竟迟迟张不开口。
耳边传来的哀嚎中开始夹杂着饿鬼低呼撕咬的声响，陈耳东感到那齿间摩擦咀嚼的正是他自己不断滴血的心。哀嚎慢慢变成了清晰的垂泣，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去，惊见那团白雾已化出人形，那面上的五官也渐渐显现出来。
“你……你是……”
瓷碗脱手，跌在地上摔得粉碎，碗中的汤水洒在桥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陈耳东望着那个立在饿鬼中哀婉的身影，竟不觉已是满面泪痕，双足急不可耐地向桥头奔去。
“无望了，无望了……你们，终归是无望了……”
孟婆森然狞笑，笑声空灵回荡，唤来无尽的索魂饿鬼，潮水般涌向当中伸出双臂，即将相拥的两个心碎断魂之人……
我钦点 蔷薇花儿落地开 为下一个续写的百人小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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