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15

我的半月眼科规培

今天是最后一天在张健老师的眼科门诊了，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来不及去英语六级的考场，加上因为感冒嗓子像烟熏了一样又痒又痛又麻木，果断去门诊，心里想着就算我这破烟熏嗓问诊不行，起码可以去测视力呀！张老师周六下午的门诊人很多，病人围得水泄不通。每次测视力的时候，那些密密麻麻的各种“躺法”的“E”，真的容易让人看得眼睛转圈圈，眼神都要恍惚了。

下午门诊结束的时候，已经没有病人了，我们几个人还没有走，在翻着老师自己写的生活散文，老师也不催，洗完手，背靠在窗台上，看着我们，说：“你们要走了，真的舍不得你们呀”，老师平常也说：“学校安排得不合理，怎么只有半个月，好不容易什么都熟悉了，又要换到下一个科室了”，我们没有像以前一样着急下班，又何尝不是因为舍不得。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在相同的时空，作为带教老师和规培学生，成为彼此人生网格里的那半个重要的小方块，又何尝不是一种奇妙的遇见。

这半个月里，遗憾的是尽管张老师有着数一数二的眼科门诊量，病例也形形色色，什么都有，但我在眼科这个专科疾病上，花的心思还是太少，只能说仍是外行人，大概以后出了科，为了不要给老师丢脸，要骗别人说我的带教老师另有其人了。尽管如此，这半个月，我仍然觉得自己有很多的收获，小到接待病人的第一声问候，大到做人做事的人生道理。

对我们而言，老师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榜样，我从未见过一个如此把工作和生活两者都热爱到极致的人。张老师几乎把他所有的人生经历都写成了散文，从童年趣闻写到如今小孙女都能在膝下承欢，他书桌上的那一沓子书里，有许多本他自己打印成册的生活散文，我们闲着的时候都喜欢翻着看，觉得简直是在张老师门诊的一大乐事。

欢乐之余，更多的是对张老师的佩服，作为名老中医，在中医眼科这个专科领域，对患有眼疾的病人而言，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业余时间还笔耕不辍，做得到每天写2000字的文章，每年要出版一两本的《中医眼科临床经验集》，除此之外，各种生活散文不断，要写文章记录宝贝孙女们的成长，要把陪老母亲到长沙四处游玩的照片配上文字打印成册，要把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变成优美的文字，甚至还不忘记载每一次的亲人相聚，每一次的同学聚会，每一次学生们的婚礼……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倏忽而逝一闪而过，甚至来不及回味，张老师却把工作和生活都酿成了一杯杯值得细细品味的美酒，以至于我们这些读者翻一翻，都觉得唇齿留香。

张老师也是一个时时刻刻像打了鸡血的人，对所有的事情都充满热情。要知道，动力和激情有时候是可以传染的，以至于我每次见到张老师都觉得自己满满的精气神。张老师自律，勤奋，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热爱生活，关爱学生，是一个行走的榜样。张老师对待每一个病人都看得极为认真，人又幽默，病人每次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仿佛自己病痛全无。他对待病人非常耐心，对病人反复询问的事情，不厌其烦，愿意反复地解释，解释完还要加上一句：“听懂了没有，没有听懂问清楚了再回去啊！”。我作为一个精力要远比他旺盛的年轻人，有时候都惭愧，自己的认真和耐心程度都远不及张老师的十分之一。

张老师的长沙方言讲得极为有味儿，让人听了觉得很亲切，我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说几句，可我长沙话又说得不好，怕不伦不类，还是“塑普”比较容易，既有湖南人n l不分的味道，又不影响理解。张老师第一次给我们讲课是白内障，讲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中间夹杂着几个用方言说的专业术语，小讲课结束，同学问我：“那个什么什么是什么来着？”，我说：“是方言吧？”，过了很久，大家回味过来，恍然大悟，原来说的是这个呀！

讲授专业知识之余，偶尔也有人生的大道理，有一次我在老师旁边打电脑，正在看病的一个妇女哭哭蹄蹄，说着自己以前的丈夫如何对自己不好，堕胎了好几个孩子又离婚了云云，老师一边看病一边安慰，说：“现在的丈夫对你好吧？好，好就行”，我只瞄了一眼，赶紧在旁边输中药处方，张老师转过头来对我说：“女孩子啊，轻易得到的，别人都不会珍惜！”我在旁边着实一惊。有一次，闲暇之余，我们讨论老师写的散文《一天不知做错多少事》，写的是他自己在家里如何地位低下，被老婆差遣买早饭，买水果，任劳任怨，买回来的东西还总被孙女儿们嫌弃，还要被老婆说：“你看你做得事啵”。老师自己有感而发，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教导我们这些尽管才二十出头，却也总有一天要为人妻子，为人父母的小姑娘：“你们这些个小姑娘啊，要睁大眼睛找对象，闭着眼睛过日子”，还举自己的例子：“你们看，我在家里，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给我买什么我就穿什么，从来不嫌弃！”，大家都乐了，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又觉得说的有道理。

老师出版了很多的书，《中医眼科方剂》，《中药小故事》，还有各类眼科专科临床专业书，跟我们以往很多时候被告知的不同的是，张老师告诉我们出版一本书没有我们想的那么难，“事事留心皆学问”，要抓住机会。张老师说读书写文章是他乐此不疲的事情，还说之所以能写这么多的散文和书，是每一次有感而发的时候，就立即写下来，否则三天一过，就提不起来兴趣写了。此谓之“执行力”。我突然醍醐灌顶。确实是一旦错过了自己的“兴奋点”，很多事情就拖欠到了永远。所以扎克伯格能一晚上敲出Facebook的代码，张老师日日写文章，博客里已累计了8000余篇。漫漫人生，有的人止步于此，有些人的脚步和思想都丈量了全世界。

最后一天规培，张老师说：“你们以后要经常回来看看啊！”，又补一句：“真是舍不得你们”，我们也不舍，况且张老师这里这么多书我们还没来得及看呢！半个月的时间，我只看完了《小和尚的白粥馆》，《一个中医的成长之路》以及一本《任之堂跟诊日记》，时间短，读的快，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半个月的时间就戛然而止。

打开柜子，换衣服准备下班了，正好看到张老师柜子里的“饼饼”，我转头对大家说：“我们一人拿一个饼饼吃啵，以后不在张老师这里就吃不到了”，以往大家对此不能提起任何兴趣的，今天纷纷说，那我拿一个吧。不知道谁又补了一句：“没事，我们以后回来张老师门诊，过来拿饼饼吃”，哄堂大笑。

我们锁了门，在张老师这里的眼科规培，也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