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要去远方

你是北京地铁10号线上的一名乘客。

车厢里冷气开得十足,穿着短袖连衣裙的你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你的左边是一位戴着耳机的男子,他的右侧胳膊远远地伸出来,抓在扶手上,你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因此而露出的腋毛,你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试图往车厢内部走一走;迎面是一位穿着吊带短裙的女生,细眉白面,睫毛刷得像一把扇子,她正把整个身体靠在立柱上,专心致志地看最近大火的《我的前半生》,你低头看下去,马伊琍正穿了大红配大绿的衣服,在上海的街头步步拉风地走。你继续往车厢内部走,坐在你对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妈妈,孩子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她正从包里拿出一瓶香蕉口味的牛奶饮料,把吸管插好,递到孩子嘴边,孩子如惯性般地扭过头去,在座位上来回扭动着,双脚蹭在你白色的连衣裙上,你微微地侧了侧身,换个角度重新站好,你的视线落在地铁里一闪而过的一副广告画面上: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碧蓝的大海。

你是台湾垦丁海边的一名冲浪教练。

你赤裸着上身,行走在细软的沙滩上,路过的美女为之侧目,你非常清楚古铜色的皮肤和6块腹肌的杀伤力,因此不无自豪地照单全收。来找你的人很多,你得意洋洋地教他们挑选冲浪板,在碧蓝的大海上玩出18种花样。你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比基尼美女,你总能在五句话内要到她们的微信号码,你每周带三个不同的女生回家,你的阿爸每次见到总会摇着蒲扇连连叹气,走去跟邻居数落你的不争气。你在半夜里被热醒,起身去冰箱里拿啤酒,你坐在床边,环顾了一下自己20平米的小屋,目光落在桌前的一张照片上,那是你的前女友,照片里的她,有着长长的头发和甜甜的酒窝。你想起你们的最后一次争吵,不知道她有没有嫁到她想要的成功人士,给她一个安定温暖的家。

你是上海一家国际知名咨询公司的高管。

你在飞机上做PPT,在汽车上开电话会议,你一个月里在不同的国家飞来飞去。你只穿黑白灰三种颜色,白衬衫卡其裤是你的标准搭配,华伦天奴是你的指定手袋。你的办公室里放着行李箱,里面永远有足以支撑短期出差的换洗衣物。你每天的视频会议要开到晚上十一点,你总是在会议结束后去办公楼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里买胃药;你陪客户吃饭的时候总会遇到喝酒,不善酒量的你总是去洗手间吐出来,而后照照镜子补补妆,依旧出去言笑晏晏;你每月回家待两天,孩子总是丈夫带,每次见到你,总跟见到客人般客气有礼;不善言辞的丈夫,每次总是熬好了粥等你回来,欲言又止地问你工作的事情,你摇摇头表示不想多谈,于是两方相坐无言,一年以后,你在办公室里收到丈夫的离婚申请书。你坐在座位上,想起刚刚在街角看到的一家花店,店主看起来贤惠而温柔,你想起沉默不多言的丈夫,不知道他是不是更喜欢那样的生活。

你是广州一家杂志社兼职的自由职业者。

你在家工作,你有着令人羡慕的自由生活。你每天早起给丈夫和女儿做早餐,全家人一起吃过饭后,你送孩子去学校,回来的路上顺道去菜市场买菜。你回来后洗碗拖地收拾屋子,把前天晚上洗澡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给花瓶换水,把买好的菜放进冰箱,把阳台上晾好的衣服收进来,把洗好的衣服晾出去。完成这些后,你走进书房,你的书房里有大大的嵌式书架,有大大的书桌,桌子上有花,有台式电脑,有花花绿绿的纸笔,还有零零散散的书,你坐下来,看看墙上针板上的to do list,上面分两列写着工作和生活的需做事项,于是你打开电脑,按照清单一一完成。临近十二点,你走进厨房,给自己做一个三明治,

吃完后起身给花草浇水,你在家里养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整个房间像一个绿色花园,置身其中格外舒服,然而这会儿你正腰酸背痛地弯腰移动着花盆。你终于完成了这些,再次在书房坐下来,然而你想起了那个全家念念很久的出行计划,于是你坐下来,查询着目的地和机票事宜,等你再次抬起头来,已临近接孩子的时间,你匆忙换好衣服出门,接孩子回来,陪她写作业吃饭玩耍洗澡讲故事,直至睡着。你走出卧室,丈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你走进厨房,把碗刷洗干净,再次走进书房,坐下来第一次看你的书,看到一半,发出一声叹息。你想起电视剧《我的前半生》的唐晶,不知道如果选择了那样的生活,自己的焦虑会不会少一些。

你说你要去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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