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务员日记:第三篇、关于写材料

第三篇、关于写材料

“同在天涯写材料,相逢何必曾相识”,“日日思君不见君,君说他在写材料”,“垂死病中忽坐起,今天还没写材料”......网上这些诙谐却悲凉的句子让我顿时找到了病友,是的,作为一名文秘——公务员里最苦逼的一类人——我也患上了写材料恐惧症。

曾几何时,一天接到N个电话,呼唤我去写简报写宣传稿,以至于再听到电话铃响腿就哆嗦;曾几何时,听到领导要求我周末加班写材料便立刻泪崩;曾几何时,整整两周夜夜失眠,将一个材料翻来覆去地重写了N遍,可还是被批评“你让我拿这种东西给检察长看吗”......我的“战绩”几乎红遍单位:自从检察长夸了我一句后,所有人都知道有个新来的材料写的好,于是求材料者踏破门槛。然后,所有人又都知道那个新来的在检察长面前泪流满面地拒绝周末加班。嗯,其实我拒绝加班是拒绝加班写材料,材料这种东西对我实在是荼毒太深。

领导是关心自己的面子的,于是我被点名批评不务正业,没有责任心,不热爱工作,懒散不上进云云,总之我不是一名好同志。所以当我看到那些和我一同进单位、非文秘职位、日日看小说玩手机刷空间度过一天却被夸赞的好同志,我还是觉到了心里有什么东西吧嗒吧嗒地碎掉了。

我想我必须说说为什么文秘那么苦逼了,写材料的同志们都懂的。

公务员招考中的三大黄金专业是法律类、经济类和语言文学类,几乎霸占了招考专业的半壁江山,而文秘大概是需求最紧缺的职位之一——用本单位领导的话说,是“培养笔杆子比培养检察官都难”——因为材料需求量太大,但是愿意写、能写好的人少之又少。各类评比宣传汇报开会的副产品就是一摞摞文案策划简报稿件讲话,所有的工作最终会落实到白纸黑字上,再用领导的话说是“做得好不如写得好,做了不说等于白干”。每个单位总有那么几个人一年四季披星戴月地忙,不眠不休形容枯槁,眼睛无时无刻不贴到电脑上,手里键盘噼里啪啦地响。一个材料写完另一个紧跟着过来,领导不满意就要一遍又一遍地修改,材料使用完也就马上过了保质期,淹没在浩如烟海的文字库里。

“材料”的价值何在?我越写越迷茫,找不到答案。一方面,材料往往脱离工作实际编写,只追求形式美。一次被命令写单位在某个工作上的经验总结,可我并不了解那项工作,便被告知“不知道不能想么,绞尽脑汁地去想,谁不是这样写材料的?”结果是我不得不从不同侧面虚构了无数经验。再一方面,对于基层来说,各类会议稿件会议过后就过期;宣传稿件和内部简报都是给领导看的;官方派定的各类报纸杂志莫不是一拿来就丢进了垃圾桶。另一方面,从书写上来说,材料的枯燥死板、空洞吹擂使其完全失去了文字的美感,这让我一度丧失了书写的能力。将假的说成真的,将死的说成活的成了领导口中的“大局意识”和“舆论引导”,这令本科接受新闻教育的我觉得违背了事实最基本的真实性。

想象一下写材料的人日复一日使用固定的思维堆砌句子,吹嘘单位,总结含水分的经验和亮点,写着自己恶心的话,接受电脑辐射,头发早早谢掉,皮肤被摧残,身体如气球般迅速吹起来......我在连续写材料三个月后觉得自己已然崩溃,而单位其他写材料的前辈依然在无怨无悔地码着字。

“在司法单位不过司法考就只能写材料,你还想怎样。除非你考到其他单位去,就算去其他单位,学新闻、中文的最终还得落脚到写材料上。”他们这样告诉我,似乎在安慰我,也似乎在安慰他们自己。

周边的同事冷嘲热讽着:“你一个学新闻的,不想写材料还能做什么?”

是了,我这样的专业在公务员圈里混,不写材料还能做什么。

但是,学新闻=写材料么?在这样小县城的小单位里,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新闻就是党报的宣传稿。虽然我无法容忍自己的专业被这样狭隘地解读,但处在森严等级的末端,我听了也只能“是是是”地点着头,被进行各种无聊的洗脑。

材料也许就是一种无聊的洗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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