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鱼崽带回家时母亲一脸高兴,要知道在当时除了草鱼,鲤鱼,鳙鱼,鲢鱼,鲫鱼几个鱼塘里的品种外,在黄草这个小咩的地方,捞鱼崽可以算一道大家熟知的河鲜。
母亲平时舍不得用油,哪一夜倒了半锅茶籽油炸鱼。
把鱼洗干净也不用剖去牙签大的鱼内脏,放盐码酒,直接炸,炸得金黄,干酥,看上去一包的油;母亲第二天特意买了个大坛子,把鱼小心翼翼装入坛中,想吃时用筷夹十几条出来做菜;唯有我拥有VlP权力,想吃就揭开坛子拈一条出来,从捞鱼崽头部一口咬下去,油香,坛香,鱼香,骨香在牙的缝隙间,唇舌挑逗间,涎水喉咙间,香气四射,全身通达。
每一次回味都会有种灵异感产生,宛如看到捞鱼崽们咬着前面捞鱼崽的尾巴一起钻入我的筛中;又仿佛看到我拥有VlP特权揭开的哪个装捞鱼崽的坛子;似乎没有走远,就发生在昨天……
我对黄草整个河床熟悉是源于喜欢和贪玩;黄草的河道最深的地方在缴树庙下面千多米的大湾里,没有十米深;第二算老虎口的栏货排处,约七米深;黄草大河水下任何一段河里都潜过水。
那一年父亲不知从何处搞来一台摇鱼机,黄草还未见人有,手摇会产生电,第一次到大湾下面的烂石滩岸边上摇鱼,银行里不上班的男同志一起观摩现场,两根线分别丢到水里,摆好姿势摇,水中的鲶鱼和黄鸭叫在水面上旋转,捞鱼网上带根很长的竹杆捞鱼,一次摇了五六十斤,鱼是丰了收,没哪么多油煮,当时看到这种鱼骨头多,也不是很喜欢,放在公家食堂炆汤大家一起改善生活,不放油炆汤,上面浮一层黄油,又鲜又甜味如老母鸡婆;后来只要想吃鱼便去摇,沿河边或划船。
说起河里搞生活不得不提到一个人,街背的“隆生牯”,我只知道他的外号,晚上睡不着,划个竹筏在大湾下面的稳水区域河中听鱼跳水,那里鱼跳的密集,他会一一在脑中进行统计,然后找机会下手;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搞了几筒炸药;快到过年时他总能炸到几斤,十几斤鱼。
却说有一次,快过年时,他白天划竹筏带上炸药在江中游荡,别人知道他炸鱼很得法,也划个竹排跟着,反正捡到鱼归自己,隆生牯避不开他,停下竹筏,准备炸药,点上火一丢丢在那人竹排上,吓得排上那个人跳下水,潜了半天才出来,解开炸药一看只有导火索,里面全是沙子。
再一看隆生牯已经把竹筏子伐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他就是个吃独食的种;有一次我在公路上,看到他要点炮,炸药一响,就游了过去,浮在水面的他捞得很干净,我潜水在水底捡到一“块”大青鱼,六斤多的大青鱼;看到他的脸呈青鱼色,感觉他气的差点要吐旺紫(结块的血)。
黄草是个林业公社不能不说木材,河里从上游甩筒子和放木排的那些事。
甩筒子一般是两到四米长的杉木,沿河水漂下,然后几个人用杉木筒子钉几个马钉钉成小木排,沿江收那些搁浅在岸边,滩上,河湾中的木材,一直向下到东江木材厂拦货坝才拖上岸装车。
后来因河途遗失木材太多,有些杂木含水量过重沉入水底,损失太大,不宜甩木材,这个行当也就匿迹不复再存在。
说起江中放排粗犷的汉子们,用生命打拼,捞生活的男人们,心有余悸,喜忧参半。
从大山里伐杉木下来后,一般会把杉树头子上的皮刮去四米五或更长,杉皮趁木头有水份时一张张刮下去,多少钱一层卖;剔掉枝桠,冬天砍倒,翌年端午下山缴排,少量时,前后是杉木头子,中间全是杉树尾子,扎成正长方形,中间堆一些杂木;打一个用杉木皮架的三角厂在排上,作为睡觉,避雨,做饭的地方;前后用一根二十几公分的杉条做成舵,舵的最前方做了块固定的篾棹;象这种排属跑长途,到耒阳,衡阳,长沙之类。
短途的不会缴的这么精细,用二三十根杉木尾子扎牢固,前面立个一米左右的架子,放一根长杉条,头在后,尾在前,尾端用篾织一个长方形的棹,作为木排上的桨头;后面一节连一节地扎在一起很长;这种短途一般放到东江一带,上岸装车。
放排的工具很简单,一把尺多长的小釜头,三指宽,十二公分长,釜头尾三公分见方,刀刃锋利。矛钩一个,约六公分直径的铁环上有个三公分长的钩,连接在一起,戳尖是一根长十公分,食指大的铁杵;长竹篙头顶固定戳尖后,套上矛钩,身边的材料用钩,稍远的用戳;到达目的地后,松下釜头,矛钩,有时也松下釜头,用根绳梱住戳尖中心穿入矛钩与釜子。
放排汉没有专业的,完全靠胆大心细,第一二次是学徒,三次后就要独立把握。
缴树庙水文站下回水湾,水拍击的对岸改变了水的主航道,水向右岸古樟树下冲来,古樟下离河边三四米有块大磐石拦住了水的主流;加上上面水道窄,右岸形成一片大沙滩;两者一起合拢在磐石上水分流,使回湾形成,湾水不是很深,淤沙沉底。
这里经常缴木排,他们光着膀子,皮肤黝黑,经常用一条长一米八的罗布汗巾,小腹部围到后腰上绩一个结,从袴裆穿过来,再住上扎入汗巾中,外面也不再遮其它;前面看上去是个丁字形,后面是个丫字形,和日本相扑的着装差不多,也不知相扑是不是偷学了放排汉的着装;反正在水上作业,穿着舒服就行,不泄露个人机密就万事大吉。
有一次我们几个人从大回湾坐木排下东江,约好坐东江木材厂的车回来,来黄草装木材的车大部分时候放空。
沿水路从黄草到滁口,渡头,东江,一天一夜在排上好无聊;那个放排的师傅每到两岸无人的地方时会喊山,“喔……嗬……”,近山回应给远山,喔嗬一串;师傅很幽默风趣,讲一些刚学放排的风流故事,唱放排汉寂寞的歌,添油加醋,引的我们发笑,排上笑声朗朗。
记得到了蔸率岩下的稳水中,就讲了个传说,是放排汉子的笑料,《喝粥的由来》名字是我归纳后取的,黄草人把喝粥叫“呷泔”,三十多年后,黄草街上一位姓阮的朋友再次帮我复述了这个故事。
传说坪头江有户姓李的人家,家中两老带着个女儿过日子,女儿长到出嫁的年龄,身材长得高挑,脸上红扑扑,笑起来似桃花盛开;人勤快,会一手女红;前来说亲的把家中醪酒糟都贴了两缸,两老决定若谁任意做上门女婿,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女儿也只是笑咪咪答应,随二老安排。
汝城文明有一家姓阮的夫妇,生了五个儿子,老三长的又高又大,人也本份老实,不知怎么听到坪头江有个姑娘家招婿,他经常来黄草这边放木排,也就轻车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