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资困境背后的医药人：无奈与坚守

祈盼江城早日康复。/ unsplash

这场疫情影响了武汉的医疗体系。医药人拓展全球医疗资源，寻找春节可复工的生产厂商，不计成本购置紧缺的医疗物资，确保医药物流体系畅通，并保障抗病毒药品的正常供给。

2月12日，一辆装载着6万只N95口罩的货车，通过最后一座检查站进入武汉市。
沿途的车很少，人们戴着口罩低头前行，武汉市作为新冠肺炎疫情的核心区域，整个城市显得萧索清冷。
罗雄记不太清这是华润医药商业紧急启动海外采购，保障湖北疫情防疫的第几批抗疫物资了。6万只N95口罩，对此时的湖北省非常重要，是隔离病房一线医护人员的急缺物资。这批口罩抵达武汉市后，将按照订购比例分配至全省多家医院。截止2月11日，华润医药投放一线急需的口罩累计1144万只，防护服（包含手术衣隔离衣）10.58万套，医用手套3723万副。
疫情爆发初期，武汉市的情况是大量病患涌入医院，社会物流停滞，部分医疗物资厂家因春节休假无法正常生产。华润湖北医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润湖北医药）作为湖北省国家医疗储备企业之一，应对突发疫情，必须在短时间内重新搭建医疗物资供应链，尽快打通上游厂家渠道，将急需物资送往全省各大医院。

晨曦中出发的物资。

前线医院第三次发出物资告急公告
2月13日，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院长王伟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随着这段时间政府调拨、各界人士捐赠，防疫物资有了明显好转。但目前为止，呼吸机、防护服、护目镜、N95口罩等，还有很大缺口。在王伟面向社会发出求援的同一时间，武汉中心医院的医生也在微博上发出求助。武汉市第一医院、武汉儿童医院、武汉市第四医院等多家医院，也相继发出部分医疗物资全面告急公告。这是疫情期间，前线医院第三次发出物资告急公告。
2020年1月20日，经国务院批准同意，国家卫健委决定将新冠肺炎纳入法定传染病乙类管理，与2003年SARS一样。武汉市七家医院被列为新冠肺炎定点医疗机构之后，各家医院的采购科室瞬间陷入慌乱，医院储备的防护服和口罩数量严重不足，储备的消毒液和酒精根本撑不到月底。
采购中心总经理罗雄说：“一般而言，医药公司不会将消毒液、防护服、口罩作为主要储存对象。储存量较大的是日常治疗用药、抗病毒药品等。”在非疫情期间，口罩和防护服医院的用量相对较少，一般当地医院很少通过医药公司购买，由部分小规模专营公司供应。

1月15日，销售总监别伟前往医院，协商春节期间药品储备相关事宜时，发现医院呼吸科的病人明显增加，当时药剂科的工作人员特意嘱咐他，出入医院一定要戴口罩，做好防护。他敏感的意识到可能会有疫情发生，因此加大了春节期间抗病毒药品和消毒液的储备，但他没有想到会发展到这么严重。
武汉“封城”前两天，别伟的手机几乎一直处于忙线状态。库房储备的大量医院专用的免洗消毒液、84消毒液、75%酒精等消杀物资，全部被抢购一空。别伟意识到新冠肺炎带来的不止是一次简单的医疗物资告急。
当钟南山院士确认新冠病毒存在人传人的现象之后，大众对于新冠肺炎的认识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华润湖北医药紧急召开应急部署会议，立即启动应急预案。公司党委书记兼总经理王勇介绍说，公司立即简化采购流程，并预留大额资金用于紧急采购，财务人员及时与银行协调，保障节假日大额资金支付，对药品物流体系进行重新安排，将急缺的消杀产品和防护产品进行紧急上报上级公司。
疫情爆发之后，各大医院主要告急的物资是消杀产品、防护用品以及抗病毒药物。采购中心总经理罗雄庆幸在疫情发生之前，储备了大量抗病毒药物，至少这批药物能够应对疫情初期的需求。
华润湖北医药采购中心20多位员工全部复工，能到岗的全部到岗工作，不能到岗的可以选择在家办公。采购人员优先联系有合作关系的相关厂家，保障药品供给，争取在工厂春节放假之前，发出订单需求，并告知相关厂家武汉出现疫情需要得到厂家的大力支持。
医院采购部门的工作人员不分昼夜一遍遍的催问，口罩、防护服、护目镜和消杀类产品什么时候可以到货？别伟能从他们的语气中听到焦急和慌乱，在医疗物资全面告急状况下，对于每一位采购人员而言，他们承载着所有一线医护人员的安全。

不计成本，只要能买到急需医疗物资
按照惯例，全国大部分医药生产企业，由于物流停运、员工返乡，会在春节前一周放假。包括华润湖北医药，19日放假， 20日要求重点岗位员工全部返岗。
采购中心的工作人员每天每人至少要打三四十个电话，可他们得到最多的答复是——员工已经放假，当地物流停运，拒绝接收订单。为了能多找到一些货源，他们从国内资源延展至国外的厂家资源，很多员工深更半夜还在联系采购货源。此时，采购任务不计成本，只要能买到。
据罗雄介绍，在疫情中药品受到政府定价的管制，价格基本平稳，消杀与防护类产品价格有不同程度上涨。目前，只要医院有需求，采购中心会竭尽所能采购。截至2月11日，华润湖北医药在湖北区域内累计发货55.82万件（箱），其中武汉17.95万件（箱），总货值7亿元左右。
非疫情期间，华润湖北医药有1000多个上游合作厂商，其中涉及到此次疫情应急采购的药品厂家有100家左右。除了原有少数合作厂家可以按照30%预付款，其他所有厂家都必须全额预付。
罗雄不仅要协调保障全省50多家医院的日常药品和医疗用品的供给，还需要保证落实火神山、雷神山医院疫情防控物资到位。罗雄和他的同事们根本无法休息，随着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开始收治病人，方舱医院陆续启用，各大隔离点开放，药品的需求量远大于供给量。

以药品阿米托尔为例，江苏先声药业每天的生产量只有8000盒，一盒为4天用量。“药品的生产基地在海南，海上物流全部停运之后，厂家为了保障武汉的需求，当天生产的药品全部使用空运配送至武汉天河国际机场，再由专车配送到公司。”罗雄说，目前，不光武汉市需要这些药品，其实全国各地的医院都很急需。
目前，武汉市各大医院的治疗方案基本固定，药品供给相对稳定。从采购中心的数据来看，口罩和隔离服的供给量依然无法满足需求量。医用口罩4个小时就得废弃一个，隔离服只要脱下来一次就作废。急需口罩与隔离服的不仅有武汉市，湖北各地市的医院同样需要，罗雄说目前湖北省的需求量大到无法统计。

加油站工作人员，看见鄂A牌照，撒腿就跑
2月10日，仓储物流中心副总经理胡志仁和同事从武汉市前往河南省商丘市，往返1400多公里，为了避免疲劳驾驶，三辆货车配备六名司机，负责运回5040桶酒精。
清早6时出发，一路通行顺畅，抵达商丘市，化工厂的门口已经大排长队。他们在排队等待过程中，化工厂的负责人打电话告诉他，为了安全，车上的司机就不要下车，酒精由当地工人直接装车。胡志仁知道，每一位有武汉接触史的人，都无法摆脱可能携带新冠肺炎病毒。他和同事没有下车，坐在车里等待工人们清点数量、搬货、装车。他们心里都有种说不出口的难过劲儿，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城市。
一路上，胡志仁能感受到一种被刻意孤立的态度，当所有人知道他们从武汉来时，都会与之保持安全距离，一米或者更远……他们返程时路过加油站，准备加油。加油站工作人员走近他们的同时，可能是看清是鄂A牌照，没等他们下车，撒腿就跑远了，躲进办公室、锁上门。
当胡志仁跟过去要说明情况时，加油站工作人员只是从门缝递出一张加油卡，示意他们可以自己动手加油。胡志仁转头还是对其他人说：“特殊时期，咱换位思考一下，能理解。”在这场瘟疫之下，所有人看武汉人的目光都变了。
“封城”之后，整个武汉市几乎与外界隔绝了。外地的车进不来，城里的车也出不了城，一些物资被迫滞留在城外。华润湖北医药省内各下属公司的防疫物资、药品都是通过华润湖北医药平台进行调配。为了确保应急医疗采购配送任务，华润湖北医药紧急申请相关通行证明。23位司机，26辆货车每天都在超负荷工作，司机们为了节省运输时间，他们在车上尽量不喝水，饿了就垫块面包。 胡志仁在武汉生活了整整10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萧条沉寂的街道，沿街商铺全部歇业，人们都戴着口罩，眼神严肃。当年“非典”期间，他不戴口罩坐在仓库大院里和人聊天。今天，司机只要从外面回来，他一再嘱咐大家必须从头到脚先消毒。
以往热闹的江城，封城后也冷清下来。/ 图虫创意
目前，全国各地对有武汉接触史的人员都会执行隔离14天的政策。为此，采购中心好不容易购买到医疗物资，常常又被卡在运输问题上。华润湖北医药所联系到的厂家中，百分之八十基本上都在外地，如果当地找不到运输的车辆和司机，胡志仁会派司机、派车辆去取货。
从1月20日至2月15日，华润湖北医药800多名到岗员工每天的工作时长达12小时以上。过去20多天，王勇最担心的是一线员工的安全，虽然公司都配备了防护服、口罩、手套等防护用品，但是一线工作人员频繁出入医院与公司之间，感染风险很大。公司加大对公共区域的消杀，要求每位员工进出公司都要进行全面消杀。目前，华润湖北医药有2100名员工，尚无一例确诊病例。
胡志仁写了近7000字的文字，记录着疫情发生后他每天的感受，他说希望能快点写完，因为疫情结束了，他也就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