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飞呀飞——第五章 育红班和名字


屋檐下那对燕子的孩子都长大了,都学会了找食儿,垒窝儿。它们跟着爸爸妈妈飞回南方老家去了。院子里叽叽喳喳叫的只剩下了成群的家雀儿,在场院里抢食着谷粒儿。

昨夜的大风,把榆树杨树和柳树最后的叶子全都吹光了,连地上都没有它们的踪迹,不知道给吹到哪里去了。天空灰蒙蒙,阴沉沉,风虽然没有昨天大,却是冷得刺骨。

小冬子已经穿上了棉袄棉裤,但她仍然不敢在这样的天气出去玩。每年秋冬交错的时候,她总会全身全脸地起疹子,越是有风越是邪乎。那疹子成片成片地,越挠越痒,常爸说那是荨麻疹。为了不遭罪,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炕上,玩嘎拉哈,看墙上的报纸,哄哄小秋。往日里,艳春她们也会来陪她玩一会儿,虽然她们都不愿意到她家来玩,因为她家地方小,孩子闹,根本玩不消停。如今这样的糟糕天气,她们也就都在各家的炕头上坐着享福了。

常妈是一个非常会调理生活的女人。她把吃完的西葫芦,窝瓜的籽从瓤子里挤出来,洗干净,放在炕席底下挨着烟道的地方,烧了几顿火之后,这些指甲盖大的圆滚滚的籽粒便被烤熟了。没啥事儿的时候,大人孩子围在一起,嗑一阵子,又香又解饿。如今,炕席经历了这大半年的生活磨砺,这一块那一块地也破了不少。她便用镰刀削了些高粱秸秆的皮,磨得又亮又扁,教坐在炕上的小冬子串炕席。

“小冬子呀,再过年你就九岁了,得知道帮妈干点儿活了。跟妈学着把破炕席补了,等有空妈给你弄窝瓜子吃。”常妈把一把高梁秆皮子扔在炕上。

小冬子往窗外看了看,哟!外面竟然飘起雪花来了。那雪花根本不落地,在空中乱舞,看来,风又大起来了。不会有人来找她玩了。这样寂寞的日子,干点活也好吧。于是,她便按照妈妈的指导,补起炕席来。话说这个活计真不错,又不累,十字花交叉,重重叠叠,直到把破了的地方全部盖上,新的和旧的接连起来,成为一块完整的同样花纹的炕席,真是有趣得很。

小冬子修复了两处破损,得到了妈妈的夸奖。这时候,大门一开,队上的王会计来了。在地下忙活的常爸连忙迎了这位稀客,一起坐到炕沿上来。常妈也赶紧捧了一大捧热乎乎的窝瓜籽放在王会计面前。

王会计也不客气,抓了一把嗑起来,又瞧了瞧炕上的小冬子和小秋,笑咪咪地说,“俩孩子真听话哈。挺好,一丫儿一小儿。”

常爸叹了口气,“就是这丫头有点儿毛病。”

王会计赶紧说,“这点儿毛病也不算啥,来年让她上学,我看这孩子挺聪明,将来念个大学,端铁饭碗,吃公家饭,那就没说的了。”

常爸苦笑一下,王会计说的实在太遥不可及了,他连想都不敢想。又问道,“王会计,这大冷的天,你来干啥来了?”

王会计这才想起正事儿,掏出衣袋里的一个本子说道,“普查户口啦。各家各户要重新登记,建立新的户口本儿。这几年生的这些孩子,都得有名有姓,上到户口本上。”

“这样啊,那好啊。那你登记吧,咱家就这四口人,只是这两个孩子还没有大名呢。”常爸说道。

“没名字可不行,这回户口本上所有人,全得有大名的。”王会计说,又瞧了瞧小冬子和小秋,笑道,“你们家这个姓好啊,‘常’,起名字又容易又好听。”

王会计是队上文化最高的人物了,听他说好起名字,常爸赶紧说,“要不然,兄弟你给这两个孩子起个大名吧。”

“好啊!我根本都不用琢磨,大丫头,就叫常红,这小子,就叫常青,咋样?”

常爸常妈听了,连连叫好。小秋不懂事,对常青完全没有意见。小冬子却觉得不太是滋味儿。以后自己上学了,长大了,就叫‘常红’了?听起来倒是不难听,可是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我不想叫常红,我想叫常冬雪。”她望了望窗外飞舞的雪花,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常冬雪、常雪冬的?谁家孩子叫这样的名字?常红多好听?多吉利?就叫常红。”常爸非常强硬地说。

王会计自然对自己起的名字情有独钟,所以也根本没理会小冬子的意见,大笔一挥,在本子上登记了这一家四口的名字,又唠了几句闲嗑,起身走了。

小冬子因为自己的名字郁闷了好几天。终于外面不再阴风怒号,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窗前,空气中终于有点儿暖意的时候,她与自己的小伙伴们又聚到了当街上。她得知,艳春和亚玲子的名字没啥变化,小生子有了响当当的大号,高振坤,二有子叫了王富有,三丫也有了她终身的名字:王艳芬。小冬子琢磨了一遍,感觉自己的名字好像是最好听哦。而当大伙儿知道了她的大号叫常红的时候,都好生地羡慕了一番,都说她的名字是最好听的。这样,小冬子便骄傲起来了,胸中郁积了好久的闷气一扫而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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