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义忠:在拿起相机开始拍照之前,他是台湾宜兰一个偏僻小镇木匠的儿子。他从小就想当画家,十四岁时读到《凡•高传》,觉得这个人真是“整个灵魂都在燃烧”,就此暗暗给自己定了人生方向,“我要成为一个画家”。
高中时的阮义忠在家中的书房
在海军服役的阮义忠
高中毕业后,他只身闯荡台北,以“Q.Q.”为名画了大量风格独特的抽象画,发表在台湾最有名的文学杂志《幼狮文艺》上,成为引人瞩目的黑马。
长到二十岁的他,离开台北去服兵役,被派到海上做信号兵,在整条船最高的位置眺望水平线,小小的岛屿已经装不下他的画家梦,他想知道那些漂泊在世界各地的画家们,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他用最小的字密密麻麻地写满最便宜的邮简,给海外的艺术家前辈写信,没想到收到了许多未曾谋面的艺术家一封封热情的回复。他们不仅详细回答他的访问,还将他引荐给更多人,关心他付不付得起邮资,甚至想要资助他深造。
《未完成的梦》书影
这是摄影家阮义忠一路走来未完成的梦,也是一个漂在海上的小小水兵,因为想当心怀世界的画家,拿起笔一封封给地球另半边的艺术家写信,在最纯粹的年代里,创造出一个有关艺术的童话。
丁雄泉访问记(摘录)
一九七三年三月二日纽约城
义忠老弟:
刚从南美巴西归来,眼见老父仙游回去。我又是红眼、肺炎、牙痛、冷汗、噩梦,好像也要乘风归去的样子。奈何数位医生不断地救,又慢慢地好起来。还好,只是四十五岁,要是五十四岁也是一脚登天。
你有没有过替死人换衣服,把一个人放进棺材的经验?我从前写了很多关于死的诗,都是浪漫的。例如:
我死后放一把火
抛进抽水马捅
请拉一把
如今,吞了一座大火山,根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来信提出的问题很有趣,但还不够特出和稀奇古怪,也不大胆,更没有屈原的“天问”。你用不看把我当一个人,像一阵春风就可以了。若是问题提得多和好,我愿意接受你的访问,但不要提及当代活的中国画家,四海之内,皆醋瓶也。
五十个问题像一首诗,像一座原始森林,像五千里路上的白云,像五夭的暴风雨。不论任何问题,都能答复。你到底有多少想象力?有没有连贯性?问题里当有大树根、绿叶、鲜花、蝴蝶、春夭、轻风、太阳光,最后像一只苹果打在头上,得到最后的答复。
祝好
丁雄泉
阮义忠:一幅好画,一首好诗,有没个标准,在您看来什么样的作品才算好?
丁雄泉:没有标准。
好的画好的诗不是用冷眼旁观可得,马路上拆字先生写不出好诗,马路上的画像师画不出好画。“好”也没有什么稀奇,作品到了一种境界无分好坏,喜爱不喜爱也是你自己的事。
我讲自己的心得:先把大衣、汗衫、臭袜子一件一件脱掉,在大海里泡上一泡,再在大太阳下烧上一烧,再把你眼睛张开来望望篇天,当你看蓝天自己也变成蓝天,那时候的白云就在你肚皮上飞来飞去。当你看大山,你自己也变成大山,老虎和梅花鹿在你的腋下奔来奔去。当你看大海,你也变成大海,鲸鱼、老鼠斑鱼、黄鱼、金鱼在你的嘴里游来游去。当你看到一棵大树,你自己就是一裸大树,从地中跳出来,樱桃、梅子、荔枝从你的手臂滑下来。
怎样才能变:就像天上的云雨,分与合,分了又合,合了又分。分是表现,把自己展成千千万万,合是吸收,叠结成网。这样分了又合,合了又分,把你周围的一切都合了去,就是太阳、月亮。马路上的小草、露水,狗尿、桂花也成了夭作之合,或许早已合成了,你根本没有看见,对你没有什么关系而已。
阮义忠:如果耶稣也是个画家,你会不会入教受洗信上帝去?
丁雄泉:耶稣我从未见过,只是见到一些图片或教堂里的雕刻而已,在我的感觉上耶稣只是一根棒冰。
阮义忠:如果有人要为您立铜像的话,您希望立在什么地方?
丁雄泉:乖乖,不得了。最适当的地方是公共厕所的门口,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最真实的地方,大家都来这里脱裤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丁雄泉访问全部来信
丁雄泉:出生于中国无锡,画家,多次举办画展,自号“采花大盗”,“风流先生”。除了风流自况之意外,也是为了标榜自己坦率恣肆的名士风度,标榜自己是女性美真正的撷英者。他喜欢用彩笔、用写意的方式歌颂女人的媚、柔、情,他爱女人,也擅长画女人,强烈而鲜活的色彩似乎是丁雄泉作品的一个明显特征,写意重在写态是丁氏不变的法则,借率性表现女性美来凸现自己的孤高、风流、自由不羁,可能是丁对传名士人格的新新演绎。
丁雄泉的画作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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