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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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子(1)
爱情是什么?
每当与妻子朱桦做完爱后,躺倒在床上的赵卫东就会这样问自己。
是一次欲望释放后身体的颤栗,还是两个寂寞冷清的生命的相互缠绕、撕扯和纠结,以图驱赶内心里的寒冷那样的精神慰藉?抑或就是两条动物周期性的生命特征,而这样的生命的律动的频率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家庭生活的繁冗琐碎而变得机械、平淡和无趣,性生活的周期从开始的日报到周报,周报到旬报,旬报到月报季报,现在几乎要变成了半年报和年报了。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卧室。五年前,房改时买的单位原先分配的这套二室一厅的居室,白色乳胶漆的颜色已经斑驳,泛出发黄的印迹,房顶角落处零星散布着蛛网,白色的组合柜上灰尘已多日没有打扫了,衣物散乱地丢落在沙发上,看来这个家,也像他们的年龄一样,显露出衰败陈旧的摸样。
虽然赵卫东对家居生活的要求并不太高,他有时候也觉得家就该显得凌乱一些,这样才自然生动,方显出人的生命的痕迹。否则,家就变成了宾馆的客房,失去了家作为人的穴居处那鲜活的意义。可是,再怎么样也该稍微整洁一点吧!看来,这屋子里的主人的心思也被蒙上了这么一层灰尘了,阴郁、沉闷、死板得失去了生气。
“朱桦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啊!”
赵卫东看着蜷缩在身旁的妻子朱桦,心里泛起的隐痛就像晚上还未来得及消化掉的食物那样,使人感觉酸楚、恶心。生活怎么会这样不留痕迹地就改变了一个人呢?以前那个楚楚动人、凡事追求完美的女人到哪里去了?两个人曾经的山盟海誓浪漫幻想咋就敌不过这十多年来生活的磨砺呢?难道生活就真的是这样的残酷,会将一切美好都改变,使一切颜色都失去,让世界变成灰暗苍白一片,触目惊心?
“我会找回我自己的爱情吗?”
赵卫东经常会这样问自己,可又觉得这是十分地可笑,而又无能为力。
夜已深了,窗外开始下起了雨。
赵卫东躺在床头却没有睡意。他的眼睛盯着中央四套的《海峡两岸》节目,看着几十万台湾的红衫大军高呼着口号,挥舞着旗帜,浩浩荡荡的人流像一条翻腾奔涌的河流左冲右撞,热闹、喧嚣、鼎沸,鼓涌着一股宣扬民主的势不可挡的力量和气势。而赵卫东的头脑里却是一片茫然,惆怅若失中想起儿子班主任下午打来的电话的事情。
他与朱桦大学毕业后结婚已十六年了,儿子在市内的一所重点中学上初三。鬼灵精怪的儿子也许是遗传了他的性格的原因,懒散、好动、不求进取,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处于下游的水平。难怪朱桦经常会埋怨他说:
“你看你嘛,工作十多年了才混到一个供销公司副总的位置,跟你一起来的李建军、马志忠,一个是你的顶头上司,一个是厂级领导了,只知道成天跟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花天酒地,还自得其乐自以为是得很呐!儿子就跟你一样,也是没有一点上进心。”
“你凭什么说儿子没有上进心就只像我呢?你不就在设备处当个副处长嘛,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赵卫东也会忍不住冷言相讥道。
朱桦听他这样反击,就会立马拉下脸来挖苦道:
“我一个女人家,能当个副处长已经不错了。哼,你呢?一个大男人,被人呼来唤去的,让我都觉得为你脸红,而你还成天乐呵呵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只能做人狗,受人差遣了。儿子不像你像谁?懒散、贪玩,从来不把学习当回事,马上要中考了,还是一副没事的样子,都火烧屁股了,还一点都不着急。而你呢,工厂也马上要改制、竞争上岗,我看你也没有一点要争取一下的样子。你说,儿子不像你像谁?”
“是啊,儿子是你生的,他如果不像我,那要像谁?难道是你和哪个的野种不成?”赵卫东无法反驳,只得强词夺理道。
“赵卫东,你TMD不是个东西。你凭良心说,我跟你在一起时是不是第一次?而且,这么多年来,你是我接触过的唯一一个男人,儿子长得哪一点不像你?你还昧着良心说瞎话。怪就怪我当初瞎了眼,不知道看上你那一点好了。真后悔当初跟了你!我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朱桦恶狠狠地咒骂道,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后悔之情。
“后悔啊?那就分开好了。你以为谁喜欢跟你在一起似的!”赵卫东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马上还以颜色道。
“分开就分开,你以为谁会怕了你不成?”朱桦丢下了碗筷,站了起来,怒睁着两眼,一副马上要夺门而出的架势。
赵卫东抬起头,知道刚才这句话说得是重了,而朱桦像要耍泼的架势和声音,也让他心里还是有些后悔,又担心被隔壁的邻居听见而笑话,就主动缓和了口气,放下了声调哀求道:
“好啦好啦,我的姑奶奶,是我错了还不成吗?儿子不好的方面都像我,好的都像你,我和儿子都改正错误,努力上进。好不?”
朱桦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看他说了好话,也心软了一些,便坐下来继续埋头吃饭,但再没有拿正眼瞧他一下。
赵卫东激动的心情平静了一些,刚才朱桦说的话也是事实。
想起了两个人在大学恋爱时,一个在四川大学,一个在四川师范大学,周末两个人会到望江公园喝茶、吃饭、聊天、漫步,说不完的绵绵情话,为了送朱桦回校,自己还错过了最后一辆班车,只能步行回川大的浪漫幸福时光。结婚后,两人很快就有了儿子,朱桦只是脾气急躁好强罢了,还是一心专注于这个家,为了他两父子,朱桦忙里忙外,表面的强悍也就把她的贤淑温良的好品性掩盖了。赵卫东用眼睛偷看了一下埋头吃饭的妻子,心里涌上了一阵暖意,说出来的话也就温情了好多:
“老婆,不要生气了,吃饭时生气对身体不好的。都是老夫老妻了,成天为了鸡毛大的小事吵架拌嘴,会让外人笑话的。吵过闹过还不是要生活在一起,都是我不好,人家说夫妻没有隔夜的仇,第二天起床就什么都好了。你说是不是嘛?”
“谁跟你有仇了?我就是看不管你被人指使的样子,看着心里就不舒服。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太好。现在的社会,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况且,儿子现在也大了,能不能考上重点高中,将来有没有一个好的前途,我们做父母的,也该努力拼搏一下,为他打下一个好的基础,以免将来后悔埋怨。”朱桦抬起头,脸上依稀挂着泪水,那种贤淑温良的性格显露无遗。
赵卫东本来想反驳一下,可一想,说什么呢?还是和为贵啊!本来生活过得就有点无滋无味的,再这样家庭冷战,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可是,心里的不满还是又按奈不住,看见朱桦脸上的泪滴,他不忍心了,只得嘟嘟囔囔地还口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我们又管不了他一辈子,我们的父母又何尝为我们打下了什么基础?现在还不是一样的过日子。虽说日子没有那些达官富人过得好,可是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人还是满足一些为好,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你说得好听。平平淡淡才是真,可是,这个社会能让你平淡吗?厂里马上就要改制,以后就是私人企业私人老板了,所有人的工龄全部一次性买断,岗位实行竞争,你看你还能不能保住现在的这个位置?早就有很多人在四处活动,为今后找出路了。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啊!”
“我知道,凡事还是顺其自然为好。我做好我自己份内的事,我相信不管是国营还是私营老板,都要做事情的人。”
“这一点倒是有理。不过,你还要积极争取才是,有时候有没有能力,有没有人认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朱敏缓和了语气说道,接着又说:
“还有,我明天单位有事,你请一下假去儿子学校看看,有什么好好地和老师沟通沟通。呵呵,你不是和女孩子沟通有一整套经验吗?是吧?”
赵卫东没有接话,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完了饭。饭后,赵卫东主动去洗了碗,完后还陪着妻子有说有笑地看了两集四川电视台首播的电视连续剧《金婚》,睡前还兴趣盎然地做了一次爱。身体的满足后,剩下的就是想一想明天去儿子学校如何与班主任沟通的事情了。
儿子的学校是住读,每个周末才回家一次,周末成了这个三口之家的节日了,所以,赵卫东一般在周末都会推掉朋友的应酬,他喜欢和老婆、儿子一起吃饭、说笑、询问情况、看电视等琐碎事情,看着自己年轻时的模样翻版的儿子仍然稚嫩、阳光的脸,他的心里就一片舒坦快活。儿子的成绩虽然不是很好,但他的孝顺、善良、正直的品性很像自己,这一点让赵卫东特别满意自豪。可是,儿子在学校又惹什么事情了呢?不然,老师不会打电话给自己,让明天到学校去。一般情况下,只有犯了错误的学生才会请家长的。赵卫东心里犯着嘀咕,尝试着明天该如何来接受老师的指责。不过,从电话里听到儿子班主任周老师的声音还蛮好听的,好像还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味道,他的心情就好受了一些。
赵卫东就这样自我安慰着有了睡意。关掉了电视和台灯,他搂抱着妻子进入了梦乡。
一、引子(2)
第二天是星期四,赵卫东一大早就到单位去上班。
这是零七年九月秋天刚刚探头的日子,而今年成都的天气特别燠热,气温就像已经暴涨起来的房产和股市一样,热浪蒸腾、飘荡,然后再向四处弥漫、蔓延,让人的心情也随之烦躁、懊恼、不安起来。
赵卫东感觉到自己这颗心,好比夏天夜晚池塘墙角边的蛙叫虫鸣一样,有了春天逝去后的感触伤怀,与眼前的天气和时代高昂快进的节奏极不协调,有些滑稽的可笑和不现实的浪漫。特别是一想到见过几次面的儿子学校的小周老师,因为同是文联会员的缘故,之前的那个满脸纯真质朴气,见面时一口一声“赵老师”的谦虚恭敬,虽然让自己充满好感,有一些莫名的情愫,却无法想象今天该如何去面对她那张可能变得严肃刻板的脸。
供销公司在厂区进门左边的一幢单独的两层楼里,赵卫东刚把自行车在楼下停车坪架好,就看见一辆灰色的桑塔纳2000驶了过来,他望了一眼,正好与开门下车的老总李建军碰了个照面。
他下意识地埋头准备独自离开,又觉得有些不便,便站在原地露出了一副宽厚的笑脸相迎道:
“李总,今天怎么也到得这么早啊?”
“是老赵啊!你不比我还先到一步吗?”李建军摆出满脸的笑容,一面躬身从车上的副驾位上拿出公文包,一面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边走边说道:
“老赵啊,你我既是同事也是同学,一、二十年的老朋友了,就不要这么见外,一口一个老总什么的,难道真是喊死人不要你埋嗦?哈哈!叫老李就亲热得很嘛!”
“呵呵!领导就是领导嘛!在单位我不尊重你,让别人怎么尊重你呢?就是在外面社会上,也不能这么没大没小的,让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一个多么不懂事的人呐!嘿嘿!是吧?”赵卫东满脸真诚的样子解释着,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你不要这样子嘛!谁不知道我们是一、二十年的同学朋友,又是工作上的搭档,你这样表面上是尊重我,说白了会让人以为我这个人独断专横,不顾及朋友情谊呐。”李建军依然满面的笑容中仿佛有几分不满和埋怨的成分,可神态却是那样的怡然自得十分满足。
“呵呵,不会这样吧?不会这样吧!”赵卫东一副受宠若惊中又多了几分自责不堪。
“哈哈!老赵啊,你这个人就是太老实本分,这一点既让人看重喜欢,也容易让人轻视利用啊!”
“哦,是吗?可我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呵呵!”
赵卫东面露怯色,可一想到昨晚朱桦一番埋怨的话,心里就十分的不是滋味地难受。自己真是这样的一个人吗?他的内心其实非常地清楚,越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越是要谨慎小心,他李建军虽然不足以完全决定自己的去留,可是,毕竟他现在是厂领导眼里的红人啊!厂里要上岗裁员,首先要定的就是单位的一把手,李建军现在是锋芒毕露的首选,自己还是小心低调一些为妙。自己千万不要在这节骨眼上以他的同学朋友自居,弄不好会把自己这十几年来低调做人老实做事的看家本领都丢掉,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的后果。况且,新的老板来了,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也不清楚,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啊!这个时候,越是要低调做人做事才好,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
“不过,你放心,有我老李在,就不会让你老赵吃亏。这次厂里竞争上岗,我第一个就选你做我的副手。”李建军又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夸口道。
“那就谢谢您了!老李,李总。”
两个人都迈上了一楼的台阶,到了进门处,赵卫东有意放慢了步伐,让李建军挺着肚子仰着头率先走了进去。
在一楼过道的两边,是各科室人员办公的地方。看见他们二人进来,到了的人都点头打着招呼。到了业务科的门口,只见十多个业务员已全部到齐,有的在座位上整理资料,有的在打整着桌面,有的已经泡好了茶、点上了烟准备工作了,完全没有了平时要么缺席三五个,要么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打牌起哄的样子。二人看在眼里,都心照不宣地转身准备进去。
负责广东地区的业务员小史正坐在中间的位置上抽烟喝茶,见他们二人进来,连忙起身热情地迎了上来,边走边掏出身上的硬盒中华牌香烟,双手递上来说道:
“李总、赵总早哈,今天二位咋就想起一起来关心我们了呢?来,抽烟,抽烟!”
“呵,小史不错哦!都抽起中华来了,看来今年你小子收入不错嘛!”李建军接过烟,用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大声地说道。
“哪里,哪里!还不是靠您李总的栽培嘛!”小史低声地讨好道。
“唔,你小子还是有自知之明哈!谁不知道你捡了一个便宜拿了个好市场,并不是你自己比别人强,多出一个脑袋,完全是运气好哈!得了便宜不卖乖,你小子还是晓得谦虚的哈!”
李建军扯着嗓子露骨地说道,拿过烟来就一屁股坐在了小史的位子上。小史这家伙是自己的人,他清楚这个位子是小史花了几万块钱买来的。
其他人一听,便“呵,呵,呵”地跟着笑了起来。小史连忙跑到净水桶处,泡了两杯茶端过来,一杯递给了赵卫东,一杯小心地放在了李建军桌子的面前。
赵卫东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后就四处张望,看有没有空的位子好坐下。邻桌老孔会意地站了起来,就把自己的凳子递了过来,他也就顺势坐了下来。看见平时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老孔今天这副摸样,赵卫东的心里马上有了几层意思。一是看来当领导就是好啊,今天自己是沾了老总李建军的光,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个副总跟着老总,待遇马上就跟着得到了提高。二是看来目前的形势已显得十分严峻,就连平日在厂里以油水大收入高而趾高气扬的销售人员都收敛起来,可见这个位子的重要性。有了竞争上岗,其实就有了足够多的竞争对手都盯上了这个位置,上岗的选择权却掌握在领导的手里,说穿了,主要掌握在一把手的手里。虽然可以双向选择,但在这个资源有限资源垄断的社会,也只有领导才掌握着资源的分配权啊!老百姓最多是可以享受一下资源垄断后分流出来的一小部分所谓的公共利益,而这个利益,还要看垄断者能够有多大度、多公正、多公平了。
今天二位的一起到访,对自己而言完全是一个偶然,可在外人看来就有了更多言说不明的意义。虽然自己只是个副总,分管采购、行政和后勤管理,还没有干涉销售和人事方面的权力,可是一旦实行了重新竞争上岗,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成为一把手。拿自己十多年来兢兢业业的工作和待人处世的实在厚道来讲,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得罪过的人就没有几个。何况自己在文学创作上的名声在外,十多年来发表出版了很多作品,再加上一口流利的英语,从能力来讲,就让很多人钦佩不已。自己虽然并不看重这个职位,对精神的追求在这十多年的努力下也开了些花结了些果,但实在报酬太低。在这个日益浮躁和物质主义甚嚣其上的时风下,自己实在也摆脱不了金钱和财富的诱惑,特别是人们除了对他的品行与文采表示出尊敬而外,对他那不修饰的外表也流露出不屑。
而随着儿子的长大,用钱方面的事情也越来越多,金钱的相对贫乏,也确实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多的困惑。难道自己就甘于这样平平淡淡过一生吗?在自己千辛万苦写作出来的文字却换不来人们足够的尊重和物质的需求以后,这样地甘于平淡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阿Q精神罢了。何况现在的年轻人连阿Q精神是什么,都不屑去了解或知道其真正的含义了。就像自己这十多年来惨淡经营的这个家,自己面对妻儿老小的感情,特别是面对与自己相濡以沫的老婆,那种男女之间真挚的热爱之情,或者说,面对自己的爱情而发出的无声的呼唤:爱情,你姓什么?赵卫东的心在痛,在滴血。天下之大,已容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爱情至真,却无法再找回。他想去了解生活和爱情的真正含义,却越陷越深,更无法回答。
一转念间,众人都围拢过来,把他二人围在了中间,想听听最新的公司改制情况。只见李建军翘着二郎腿,一边悠闲地抽着烟,一边喝着茶缓缓地道来:
“最近大家都状态很好嘛!听说这下半年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看来各位都是卯足了劲拼尽了力,在下一步公司改制岗位竞争上岗的时候,我们现有的销售人员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啊!”李建军拿出了当领导的气魄说着官样的文章后,还不忘拿眼在每个人的脸上瞟着,顿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道:
“这段时间,我很忙,公司改制的事情已经到了尾声,改制后的各种新的政策就要出台,特别是竞争上岗的方案,组织和劳资部门正在抓紧制定中,我也为此参加了厂里多次的会议,我想,最多一个月就会有结果了。希望大家都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都拿出看家本领来,我不希望到最后,哪位给我出什么漏子,到时候,就不要怪我李某人不手下留情了哈!呵呵!大家都是朋友、同事这么多年来,我先跟大家通个气,以后免得大家怪我不仁不义,不事先打个招呼啊!当然,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想厂里这次既然要实行竞争上岗,就是说只要你有能力、有本事,就尽管拿出来,十八般武艺嘛,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许明天我李某人也因为无能下了课,也说不定的哈!呵呵!但是,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会为大家的位子和待遇去努力争取一天。哈哈!这么多年了,我李某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相信各位都是有目共睹的。希望大家支持哈!我李某人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我不希望哪位在背后煽阴风点鬼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只要没有把我弄下去,我们就月亮坝里耍大刀----明砍,哼,我这个人是不吃这一套的哈!”
大家都各自相互看了一眼,没有想到在今天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李建军会来这一套,会明目张胆地说这样露骨的话,都不好率先做声。但脸上不自然的表情都显露无遗,只得从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出“不会!不会!”、“哪里!哪里!”、“岂敢!岂敢!”这样语焉不详的话来敷衍。就在大家都不知道是该继续围拢还是散去回座位的时候,隔壁刚来的业务科长走了进来,人们赶紧让开一条道,让他挤了进来。
业务科长含着恭敬的笑脸说道:
“李总,今天咋来得这么早啊?不好意思,我今天家里有点事,来晚了一些。走,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会儿,喝杯今年的新茶!”
“现在几点钟了?家里有事也不能耽误公司的事情啊!是你家里的事情重要,还是公司的事情重要,啊?你这个当科长的,不起好带头示范的作用,我看你干脆就不要当了算了。喝茶,哪天下岗了就回家天天喝茶,到时候你还怕没有茶喝吗?”李建军边说边看腕上镀金的手表,完全不顾脸面地刻薄批评道。
一向做事小心、奴颜婢膝惯了的业务科长,年纪都快五十了,两鬓斑白的头发格外显得耀眼夺目,惺忪耷拉的双眼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失去光彩,厚着脸皮恭维道:
“是,李总批评得好。我错了,我改正!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呵呵!李总,你就不要生气了,你大人有大量,你气坏了,我的罪过就更大了不是?来,抽一支烟嘛!李总,您还有没有什么指示?不然,我叫大家都到会议室去,您跟我们再做点指示!”
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了李建军,等他表态或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业务科长是李建军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据说,这个位置是因为他每个周末到老总家去帮忙拖地陪着打麻将搞来的。可见,一个人要趋炎附势不惜一切往上爬,是需要付出多么大的勇气和心计啊!赵卫国看在眼里,替他难过的心比替自己的明天担心的心还要多很多。
李建军也被业务科长的这么一番肉麻得没有骨气的话气得够呛,但是,当着这儿么多人的面,就算是自己养的一条狗,它的讨好卖弄不是自己豢养的目的吗?不近情理地打骂只会招来他人的笑话。他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对答,有些难堪地解嘲道:
“我今天还有事要进城去一趟,大家都做自己的事情吧!你,等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李建军手指了一下业务科长,然后,转身就走了出去。
业务科长胀红了脸,勾着头,也跟着转过了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马上跟着出去。所有的人都愣在原地,脸上是各怀鬼胎般的表情。
注:欲知事况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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