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英雄志第9回:血肉之躯

这里是第9回,讲的是为何是威尼斯造就了艺术家提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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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香自画像   Tiziano Vecelli(1470~1576年)

一、另一个世界

与佛罗伦萨深受罗马教庭的影响和控制,在政治上经常动荡不安不同,15世纪后半期的威尼斯,是个富裕祥和而又散发着迷人风情的城市。近一千的岁月里,它们保持着没有外敌入侵、革命、或者内部骚乱的稳定,堪称是那个时代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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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世纪的威尼斯

促成威尼斯保持这种极端稳定的因素有很多,比如说一直受到拜占庭的庇护、独特的地理位置避开了强邻争夺的纷扰、丝绸之路中转站的地位为这个城市积聚了大量的财富。但更为直接、也是影响最为直观的一个因素,是它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移民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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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景观  巴尔巴内  木刻

这从创作于12世纪的圣马可大教堂穹顶的马赛克镶嵌画中就可以看出来,从他们的服装、脸型、肤色等特征,就可以发现他们都来自不同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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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圣马可大教堂穹顶 马赛克镶嵌画

1297颁行的“锁定”法,让威尼斯人分成了3个阶层。在这个令人羡慕的稳定的社会阶层的最顶端是贵族阶层,约占人口的5%;贵族下面一级是公民阶层,他们约占5-8%,和现在的中产阶级非常的相似;余下的则大众平民,远游而来的水手,城市里打工的无产者和暂时栖居于此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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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疯病人的治愈  卡尔帕乔  1494年的威尼斯

威尼斯95%的人都不参政,但那些重要的公共团体确保了威尼斯的内部稳定,使它赢得了“最稳定的共和政府”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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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南的婚礼  委罗内赛  提香的竞争者之一

这种社会结构对艺术的保护有着重大的影响,特别是在贵族和公民阶层,共识被高度评价而个人的炫耀被反对,从而免避了嫉妒和不友爱的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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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南的婚礼 局部

装饰奢华的家庭小礼堂是少有的特例,家族府邸都按照已有的原型来建造,以平常的心态参与和分享生活的观念逐渐渗到社会的每一个阶层。结果是政府和公共团体的集体荣誉对威尼斯来讲,比其它地方要有更重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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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南的婚礼 局部

当贵族商业将文化的基准点设定好以后,这个城市里的艺术家和工匠们,在对城市辉煌的庆典的摹写中,逐渐成为了美学发展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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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合奏  乔尔乔内  提香的师兄和早期偶像

在这种氛围中,世俗的享乐被人们放在了首位。在绘画之中,占有支配地位的不再是科学与知识,而是世俗生活中的美。

二、色彩、田园、光线与技法

直到19世纪中叶,公路开始建设以前,威尼斯与大陆是完全分离的,它的交通只有水路。是以,进入威尼斯所感觉到的视觉效果与其它城市不同。这在威尼斯人对色彩的认识上犹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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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内不同时段的大运河  威尼斯摄影作品

从城市狭窄的运河和波光粼粼的泻湖水中,观察在同一天不同时段的光和色彩的变化,都不禁让人感叹:天空阳光灿烂时,它的色彩就像珠宝一样;几个小时之后,一条船从上面划过,透过水面的涟漪,随之也呈现出不同色彩:灰、白、蓝还有斑驳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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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和圣徒  贝里尼 提香的老师

这种对光线与色彩的敏感,从威尼斯画派的奠基人乔凡尼·贝里尼那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抛弃了绘画形式中的“线性”观念,尖锐的边缘线在绘画中逐渐消失,使画面呈现出迷人的艺术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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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大拉的玛利亚  丁托列托  提香的主要竞争者

实物与空间的区分不再截然分明,空气流动着充溢其间;轮廓线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光和影的转换;日益丰富的色彩与色调变化令画面能够传达出愈发细腻的感情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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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之宴  贝里尼生平最后一幅杰作 提香有参与

正所谓“缺什么补什么”。与此同时,还有人认为正是威尼斯本身缺少陆地风景,才使得这座城市在十五世纪末,成为了西方田园风景画的诞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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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喜中的圣法兰西斯  贝里尼

甚至其传统的宗教主题都可以由威尼斯画家以风景画来表现。在大量虔诚的绘画中,风景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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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女照镜  贝里尼

由于宗教环境的宽松和对世俗生活的颂扬,画家获得了比其它城市更多的创作自由,以祼女入画,开始成为了一种受人赞美的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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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的抹大拉的玛利亚  丁托列托

而从现实环境上来看,作用一个商业中心和港口,这里给艺术家提供了比意大利任何其它地方都要多得多的高质量颜料。再者,由于威尼斯的潮湿多盐的空气环境,改良油画颜料,并且用帆布而不是用容于受潮的木板作为绘画基底,也成为了一种必要的创新。

三、近代之门

正是在这种环境中,12岁的提香来到了威尼斯。他进入乔凡尼·贝里尼的绘画工坊,踏上了这个迷人的艺术世界,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他在这里如鱼得水,不断地创新,不断地超越竞争对手,直至打开了油画的近代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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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香自画像

这个评价缘自于他所挖崛出的“笔触力量和色彩的呼吸感”。作为欧洲油画之父,他即能精妙地驾驭色彩,以此塑造生动的形象。又用光的细微变化打破并超越了柔和的威尼斯色彩传统,以大胆的色彩对比创造形体和运动感,其画面充满感官性和真正意义上的绘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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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亚·格里蒂总督像  提香

提香发明了在画布上以色彩构图塑形的“直接画法”和“厚涂画法”然而其调色板上的颜料种类 十分经济,跟其后的委拉斯贵支一样,只有几种颜料,其绘画的美,诞生于色彩的巧妙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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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镜的维纳斯  提香

例如,在人体肌肤旁边,摆上一小块雪白之色,白色与肤色相邻,变幻出鲜亮的朱红色——其实他仅仅使用了普通的土红,在轮廓和边线处轻笔掸上了一点胭脂红色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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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香自画像

对于油画艺术本身的激情以及对颜料物质的质的敏感把握,构成了提香绘画的天才要素,在这方面提香的智性不同于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可以说更多地依靠绘画语言自身发声,因此其同代人就称之为“纯绘画”,这种纯绘画体现了超越性的智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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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与寓言  提香

多尔切在1557年刊印的《绘画的对话录》中提出了绘画三要素——“发明”、“素描”和“色彩”,以此衡量提香的艺术,并断言说: 他具有米开朗基罗的伟大与庄严,拉斐尔的悦目和美丽,而且显示了自然本身的色彩。提香的绘画是这三要素的完美化身,也是整个油画史 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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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手套的男人  提香

我们或许也可以做一个并不恰当的比喻:如果透视法为油画支撑起了一个稳定的世界,解剖知识所带来的人体为它立起了坚实的骨胳,达芬奇、米开朗其罗和拉斐尔那些大师们从不同角度为它注入了灵魂,那提香则赋予了它丰满的血肉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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