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gilité du silence

2018年12月08日

和Madame Christine的认识应该算是机缘巧合。

大概一个多月前的法国文学课上，我大着胆子向她借了课堂笔记。本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Christine特别热心地留下了我的邮箱地址。她担心我认不出法国人的手写体笔记，所以决定回去整理成电子文档再通过邮箱发送给我。

当天晚上回到家就收到了她整理的文档，第二天她又把前一节课的重点分享给了我。虽然我们早在课堂上就见过面了，然而真正意义上的互相认识，却是通过一封封不长不短的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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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次在教室里相遇的时候，我们趁着课前的几分钟时间短暂地交流了几句。她主动告诉我她有一个研究中国哲学的丈夫，她本人也很喜欢中国诗歌。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竟然会和在课堂上无意认识的法国老奶奶有这么多可以探讨的话题。

因为她是长辈，所以我每次写邮件都是以"您"相称。在其中一封回信中，她写道：“Tu peux m'appeler Christine, je pourrais être ta grand-mère(你可以直接叫我Christine，把我当成你的奶奶).”我把这句话反反复复读了不下十遍，心里被一种说不出的雀跃填得满满的。仔细回想一下，来法国这么久，只有三个人和我说过类似的话，而Christine是我认识时间最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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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tine通过邮件同我分享了她认识的中国诗人，苏东坡、李白的诗她都很喜欢。"J'aime la poésie, j'en écris beaucoup(我喜欢诗歌，我也经常写诗)."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以为写诗只不过是她的业余爱好罢了，哪里能想到早在二十多年前她就以Christine Andry为笔名，出版了自己的诗集。

她出生成长的年代，是法国五月风暴之前，所以尽管在这个宣称“自由·平等·博爱”的西欧国家，那一时期的女性地位并没有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可。Christine因为是一个女孩儿，并不能像自己的哥哥弟弟那样享受受教育的权利。所以在退休之后，她选择了来大学里旁听课程，弥补许多年前的遗憾。我没有问她是如何写出如此优美又有力量的诗歌的，却在她留给我的信封里面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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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文学11月底就结课考试了，Christine这学期也不会再到学校听课了，然而她还是特意来了学校一趟，把信封放在了学院的接待处。我坐在图书馆里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沉甸甸的信封，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她送给我的文集，而是她写给我的一封长信。第一次收到格式这么标准的法国手写体书信，摊平信纸读起来的时候心里是很有一种仪式感。笔迹不太好认，我花了十来分钟才把整封信的内容理清楚。信封下面放着几篇诗集出版后的相关报导，Christine说这样对于我理解诗歌内容和含义都有一定帮助。看了那几篇报导才知道，在出版这本诗集前，她已经获得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诗歌奖项，也是法国好几个诗社的核心成员，而她诗歌最初被人知晓，却是通过商店门口的玻璃橱窗。

因为当时出版的诗集她只保留了一本，想留在家里做纪念，所以送给我的是一个复印版。但这个复印版却比我想象中的要精美很多，纸质不像普通A4纸那么粗糙，打开封面，还有Christine的署名、日期和留给我的话。我想这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这么独一无二的诗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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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tine曾在Angoulême(昂古莱姆)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里的天空、那里的石墙、那里的街巷给了她很多创作灵感。她喜欢用文字来表达内心的感情，用写作来记录有趣的生活。爱情、友谊和家庭是诗歌的主题，通过那些充满力量的文字，Christine弥补了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遗憾，也为那一时代有着同样命运的女性圆了梦想。

Fugue

J'ai peur des ponts

des passerelles

mais

quand me vient le regret

de cette vie citadine

je cours rempart du Nord

-Icare en souvenir-

décliner à foison

au lit de l'eau dormante

tous les lieux improbables

de mon insurrection.

extrait de Fragilité du silence

写完这篇文章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标题，那就用诗集的名字表达我对Madame Christine的敬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