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viroya
原作:Doctor W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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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做了个多奇怪的梦啊!”
——《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
博士从梦中醒来。
这个表述事实上并不正确。时间领主几乎不会做梦,他们拥有过于漫长的生命,过于充沛的知识,过于强大的能量。他们见过恒星的诞生,见过文明的灭亡,他们任意跨越时间和空间,他们生而拥有强大的精神潜力。那些成年的经过了时间之渊考验的人更是接受了极其严苛的精神训练,以便能够管控自己的思想——他们毕竟要共享知识、记忆和一部分情感。他们不做梦,不会像人类一样放任自己的潜意识肆意妄为。如果一个时间领主做了梦——宇宙中所有信仰的真神保佑——那通常是一个脱离了理性和逻辑的预兆,预示着一些无法忽略的事情,关于新生,或者灭亡。
而博士做了一个梦。
或者他也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一个梦。场景是似曾相识的,这不足为奇,总有些地方值得你一去再去。但如果博士在一个他记得经历过的场景握着把他不记得的长矛,并刺穿了只巨大的兔子,这可就有点不寻常了。
他睁开眼一跃而起,这个身体强壮灵活,四肢修长,被揶揄过手舞足蹈时活像一只荷兰木偶,然而揶揄过他的那个圆脸姑娘已经不再陪伴他了。
眼前光线昏暗,影子仿佛有重量一般沉淀在地板上,唯有装饰着漩涡花纹的天花板发出幽幽微光。博士环顾四周,确信了自己身在TARDIS,而不是在某个小山坡前与风车变成的巨兔进行生死搏斗。
他皱着眉看向自己的手,那双和人类一样的手掌干净冰凉,但他闭上眼就能重回那个过于逼真的梦境,掌心感受到一丝太过用力后的颤抖,血液的黏腻还残留其上,这种感觉非常糟糕。他也诧异地发现手腕上戴着一只地球人类某个文明阶段流行过的叫做电子表的东西,上面有两组数字,左边显示着“99”,右边显示着“00:57:00”。
“怎么回事?”博士问。他的问题没有对象也没有回答,TARDIS沉寂着,操作台上所有灯都熄灭了,头顶那个巨大液压泵中的液体毫无波澜,平时无处不在的嗡嗡声和让人牙酸的研磨声像从未存在过似的。
“好吧!好吧!”博士绕着操作台走了两圈,“没关系,让我自己来想。”
他掏出音速起子对操作台扫描了一遍,收回时神情愈发困惑——音速起子没有返回任何数据,TARDIS真的在沉睡,只以最低的能耗维持着最基本的功能。
“不……”博士发出一阵呻吟,“别告诉我我们刚好在时间流的某个交错线上,而你这时却进入休眠状态,你知道这个点随时都会被时间流冲击。”
话音刚落TARDIS猛地震荡起来,她被一股极其迅猛的时间流击中,没能被外壳完全吸收的冲击能量在内部掀起一阵爆炸般的气流,博士被重重抛上墙壁……
博士从梦中醒来。
满目是碧绿的青草,红色甲虫正沿着草茎奋力往上爬,草尖一滴晶莹露水摇摇欲坠,折射出七彩阳光。
一对毛茸茸的脚掌出现在眼前,博士把视线慢慢转上去,耳朵长长的动物逆着光低下头,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与他对视。
“你好,小兔子。”
兔子用鼻子蹭蹭他的脸,一边蹭一边嗅。
“哦,真痒,快停下。”
兔子把脑袋完全埋在他侧颈,猫咪一样伸出舌头舔舐,它的舌头冰凉,完全不像一只温血动物。博士心底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喊道:
“别动!”
与这声叫喊同时出现的是一道寒光,脖子边那只动物瞬间瘫软下去,黏腻的液体淋满半个肩膀。博士克制住自己的尖叫跳起来,发现身边那个威风凛凛手持利剑的是个姑娘。
姑娘比一般的姑娘要高,只比他矮上那么一点。亚麻色头发编成条粗大的辫子,蕾丝衬衣外披着皮革做成的轻甲,裙子被撕得很短,露出皮短裤的边,高筒马靴套到膝盖以上,修长大腿白得耀眼。一条宽皮带挂在她腰间,上面有剑鞘、一把匕首、几个小皮口袋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护身符,而背上背了一支长长的来复枪。
“你还活着吗?”姑娘问。
“当然还活着。”博士没好气地回答,“看看我的衣服!”
“我救了你的命,你却只关心那件该死的衣服!”
“救我的命?救我的命?那就是只兔子!一只……兔子……呃……”
姑娘用剑尖翻过砍掉的兔头,把与刚才全然不同的血盆大口中满口细碎尖牙给他看。
博士眨眨眼:“……好吧,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是博士,很高兴认识你。”
“爱丽丝。”姑娘把剑插进剑鞘,伸出手,大大方方地与博士握手,她手劲挺大,“你是哪科的医生?”
“不是医生,是博士。”博士为每次自我介绍都会发生的误解感到忧郁,“就是博士。”
爱丽丝随意地摊下手:“随你高兴,但希望你不是个废物,下次不会再被那些邪恶生物的可爱外表迷惑住。”
“那究竟是什么?”
“兔子。”
“兔子?”
“就是兔子。皇后的宠物和手下,它们用无害外表引诱女孩子们,吸干她们的血和生命去侍奉那位隐居在城堡的女主人。而我,”爱丽丝指指自己,“我是兔子猎人。”
“好吧,谢谢你救了我,尊敬的兔子猎人小姐。现在再见,你可以去继续猎杀兔子,我得去找我的TARDIS。”
“TARDIS是什么?这不是一个词语。”
“我的飞船、居所、或者随便什么,总之她看起来像一个蓝色的盒子,总之……再见。”
“等等!”爱丽丝一把抓住博士的衣后领,“你说蓝色盒子?”
博士被她那一下弄得又仰躺到地上。“是的!蓝色盒子!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生气地说。
爱丽丝扑上去压住他,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她的辫子垂下扫过博士刚才差点儿被吸血兔子咬住的侧颈。
“你得跟我走,博士。”
侧颈一阵剧痛,博士在昏沉中听到她不容置喙地宣布。
博士从梦中醒来。
“该死!我受够了!”他烦躁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又是!又是!总是!总是!兔子!又一只兔子,风车变的兔子,引诱小姑娘的吸血兔子,一个兔子猎人,为什么总是兔子!时间领主不做梦!我却反复做着兔子的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愤怒地向空气挥舞拳头,一眼瞥到手腕上那块电子表的数字变成了“98”和“00:50:45”。
“这是什么?”博士用音速起子扫描了一遍,返回数据告诉他那只是一个简单古老的计数器和计时器。
“它当然是个计数器和计时器,问题是它是什么的计数器和计时器?”博士问自己,当然他只能问自己,“哦,TARDIS,你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休眠?就算是你也不能一直经受时间流的冲击,不想想办法我们迟早会被时间流冲得粉身碎骨。等等,这个难道是……”
又一波时间流冲击袭来。
博士从……反正他醒了。
他躺在一只碟子里,是的,一只碟子,一只比他还大的碟子。碟子放在桌上,桌子在一间普通的房子里。房间里有普通的木桌椅,普通的茶具,普通的碎花窗帘和桌布,如果它们不是那样巨大的话。
“你醒了,博士?”
巨大的爱丽丝关切地问,声音如同雷鸣,博士痛苦地捂住耳朵。
“抱歉,为了把你带回来,我让你喝了点能缩小的饮料。现在你得忍耐一下。”巨人爱丽丝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把博士拈起来放到地板上,还好她很小心,现在的博士对她来说就像一只蝼蚁。“你还得吃点这个。”她从一个小皮口袋里掰出一小块饼干放到地板上。
博士看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那块碎饼干,昂然拒绝道:“我不会吃这种东西!”
“博士~”爱丽丝温柔地用一根手指把碎饼干往他那里推了推,“别这样,吃一口。”
对随时可能被碾碎的恐惧压倒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博士不情不愿地在饼干上咬了一口。他随之发现自己在慢慢变大,他的视线从仰视慢慢变成平视,终于这间房子变成了一间真正普通的房子。
“来点茶?”爱丽丝坐回椅子上举着茶壶向博士示意,“下午三点所有兔子都会潜藏起来,虽然只有一刻钟,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博士气哼哼地坐到她对面——没人会拒绝下午茶。
“时间有限我就不废话了。”爱丽丝一边给两人倒上茶一边抓了块小蛋糕塞进嘴里,这些也没妨碍她说话,“我们得在今天午夜前干掉所有的兔子和皇后。”
“为什么非得今天?”博士也抓了块小蛋糕。
爱丽丝指了指壁炉,博士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TARDIS像一座时钟一样摆在那里。
“这个蓝盒子——如果你愿意叫它TARDIS的话——告诉我的。它告诉我我得杀死那些兔子,它还告诉我如果有人寻找它,不管那个人看上去多么不靠谱,都是能帮助我杀死皇后的人。”
博士走到壁炉前拿起那个迷你TARDIS,手指一触碰他便确信这就是TARDIS,如假包换而且依然在休眠中。与平常看到的那个稍有不同的是迷你TARDIS的门上浮现出两个数字:上面是“95”,下面是“8:53:28”。博士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数字变成了“95”和“00:45:34”。
“上面那个是剩下的兔子数量,下面是剩余时间。”爱丽丝解释道,“我们只要在9小时内干掉剩下的兔子,仙境就能摆脱皇后的控制。”
“刚才兔子数量还是98呢。”
“哦,我回来的路上干掉3只。”
博士咋咋舌,放下迷你TARDIS坐回桌边:“虽然我还没有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不过既然那确实是TARDIS,就必然有一定的道理。我同意帮助你,兔子猎人爱丽丝。但是我不打算用剑也不打算用枪,我只有,呃,”他在衣兜里掏了掏,“一只音速起子和一只勺子。”
爱丽丝嗤之以鼻。
“我可不指望你能干掉兔子。听着,我有一个计划。”
“什么?”
“你潜入皇后的城堡,制造点麻烦,兔子们会本能地跑回去。城堡只有唯一的出入通道,这样我可以守在那里见一只干掉一只。怎么样?”
“这个计划可不怎么样。”
“好啦,你如果没有更好的计划那么就听我的,没有选择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对了,我得给你换身衣服。”
她跳起来利落地扒掉博士那件弄脏了的皱巴巴的粗花呢外套,丢给他一件更加奇怪的紫色配上绿领巾,还有白色蕾丝镶边的燕尾服,外加一顶高得不得了的同样装饰了花边的高筒礼帽。
“这是我曾经那个未婚夫的衣服,他是皇后的帽匠,每次去城堡都穿着这套傻里傻气的衣服。让我看看,不错,你看上去跟他一样傻气。现在你可以用他的身份混进城堡,制造混乱,然后我们可以干掉所有的兔子,解决掉皇后,拯救仙境,完美!”
博士走进城堡围墙大门,也许是那件古怪燕尾服的功劳,并没有任何人或动物加以阻拦。这当会儿他看了一眼手表,代表兔子的数字已经减少为“89”。穿过那条窄小的门廊,眼前是个漂亮的花园,巨大的喷泉装饰着大理石海豚和浪花,正喷出清凉的泉水。靠近门口有株大玫瑰树,开着雪一样的白花,三只兔子叠成罗汉,最上面那只拿着油漆桶和刷子,正忙着把花涂成红色。它们一边干着这毫无意义的活,一边喋喋不休地相互抱怨。
“你们在干什么?”博士问。
三只兔子转头对他目露凶光。
博士抖出他的万能证件,做出一副装腔作势的派头:“我是皇后陛下刚刚任命的‘花园中所有动物和植物或者会动的任何东西的总管’,现在正问你们的话。”
兔子们诚惶诚恐地排成一排,只用后腿蹲着。
“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把玫瑰花涂成红色,大人。”第一只兔子回答。
“为什么这么干?”
“皇后陛下要红色玫瑰,我们不小心种成了白色,得在陛下驾到前涂成红色。”第二只兔子回答。
“哇哦。”博士说,“这可真是个聪明的办法。”
“大人,请不要告诉别人。”第三只兔子说。
三只动物一起仰起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博士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然而他忽然想起爱丽丝说过的话——希望你不是个废物,下次不会再被那些邪恶生物的可爱外表迷惑住。
时间领主不会随便被迷惑,你不能被姑娘小看了。博士对自己说。
“张开嘴,我得检查你们的牙,看看是否随时为皇后陛下的健康做好了准备。”
三只动物争相张开嘴,兔子本来的三瓣小嘴咧到了耳朵,露出其中细碎尖牙,看上去狰狞无比。
博士嫌弃地扫视了一遍,命令道:“无所不知的皇后陛下已经知晓你们的错误,不过她是位宽容大度的主人。我命令你们砍掉所有的玫瑰树,立刻、马上。另外把你们的同伴都叫回来,一个不落。皇后陛下要检阅你们所有……兔子。”
城堡偌大却安静得诡异,它只有一道门,所有窗户都是石头雕刻出的花纹。门后只有个小小的门厅,门厅顶上装饰着漩涡花纹,右手边有一道只能两人并肩行走的走廊。博士沿着走廊走进去,走廊旁没有灯或其他照明的东西,光线不甚明亮却足以看清那些由各种宝石、翡翠、琥珀、丝绸、雪花石膏和金银丝线装饰着的越来越繁复精致的墙壁,但墙壁上不见任何房门。走廊又长又深,仿佛没有尽头,奇异古怪的香料味道越发浓重,博士时不时拍拍自己的脸免得被熏晕。
“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这简直是个迷宫,等等,”博士掏出音速起子用头上的光束照向前方,光束在稍远的墙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光点,“啊哈,果然不是一条直路。”
墙壁其实微不可见地弯曲着,整座城堡就是一个巨大的螺旋形漩涡。
博士收回音速起子。“总之沿着走廊就能见到皇后,真是省事。”他看了眼手表,兔子的数量正在急速减少,“爱丽丝真是干劲十足,我得加快速度了。”
他开始奔跑,脚步声与在墙壁反弹的回声汇成一种更加奇特的嗡嗡声,就像TARDIS里经常响起的那种声音,而当他停下脚步,声音又消失了。博士甩甩头赶走心底的疑惑,继续向走廊深处跑去。
走廊尽头是一间圆形的大厅,有高高的罗马万神庙式的穹顶,四周挂满了厚重的丝绸帷幕,脚下地毯足有两寸长的毛,踩上去半点声响也无。大厅里放着了东方式的桌椅、巨大的瓷花瓶和刺绣屏风,一串串珍珠和许多半开的孔雀羽扇子散落得到处都是,三足鼎香炉中燃着那些不知名的香料,一张堆满绣枕的软榻摆在大厅中央。
皇后便侧卧在软榻之上。
那位皇后穿着一件极长的血红长袍,袖子和裙摆长长地拖到地板上,鸦黑的发梳成一个巨大又高耸的发髻,插满了珍珠发钗,她有一张巴掌大的桃心小脸,白如雪花石膏一样的颜色。当她睁开眼睛时,博士发现她的眼珠和嘴唇一样都是血红色。
“我知道你。”皇后说,声音和表情都充满了无机感,“博士。”
“你见我吗?不,不不,肯定没有,我也没见过你。”博士说,“我们应该谈谈,我是一个待人友好的人,虽然你的兔子试图咬我这件事一点也不友好。多数情况下我都试图寻找一个对大家都好的解决问题方案。而且我们得抓紧时间,我的同伴很快就会到,她肯定不会对你友好。”
手表上兔子数量已经是位数了。
皇后扬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既魅惑又残忍的笑:“你已经完了,博士。”
“虽然我还没搞清楚整件事情,但是你也不能给我下如此断言。”
“没有任何东西救得了你,你自己不能,你的猎人不能,你的TARDIS也不能。”
“哈?你根本不知道我都逃脱过多少次险境,不论面对的是Dalek还是赛博人……”他顿了一下,“你知道TARDIS?”
“皇后知道一切。”皇后高傲地说,“TARDIS已经失去功用,TARDIS现在是一堆破烂,TARDIS救不了你。你,博士,你会成为我的养分。”
“在那之前我会杀了你,就像我干掉你的那些兔子一样。”
博士转过头,看到爱丽丝杀气腾腾地踏进大厅,蕾丝上衣上溅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一扬手把一件东西掷向皇后。那东西还没碰到皇后就被无形的墙壁弹开,骨碌碌滚到角落。
那是一只满口尖牙的兔头。
“你的小宠物试图寻求你的庇护,可惜失败了。它们一窝蜂地往这里跑倒是省了我不少时间。”
皇后吊起眼角,血红的眼睛瞠目而视:“愚蠢的女孩!很快你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爱丽丝取下背上的来复枪,上膛,瞄准。
“我会杀死你,为了我的使命。”
那一瞬间大厅里连空气都是凝固的,像一根绷紧的弦,下一瞬间就有火花弹出。
“哦,对!是的,是的,就是这样!”博士忽然喊了一声,原地转了个圈,“你懂了吗?”
“什么!?”爱丽丝瞪着他。
“好吧,你没懂,这个也正常。而你,”博士指着皇后,皇后傲慢地抬了抬下巴,“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究竟在说什么,博士?”爱丽丝问。
“我们在哪儿,爱丽丝。我们在仙境吗?在城堡吗?不,我们在TARDIS,我们一直都在TARDIS,这——”博士用手画了个巨大的圆圈,“就是TARDIS。”
“这是那个小蓝盒子?”
“小蓝盒子?哦,她确实看起来像个小蓝盒子。不过她是TARDIS。我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一定是时间流冲击让我撞到了头。要我解释一下吗?我还是解释一下好了。”博士看上去兴高采烈,“我们被攻击了,被皇后和她的手下们,只在这个场景它们看上去是皇后和兔子,当然在其他场景里它们可能也是兔子,TARDIS把它们具象化了。为什么总是兔子?因为在地球上如果放任那些生物繁殖只需要90个地球年它们就能占领那颗星球——我都不知道 TARDIS竟然这么有幽默感。”
他又愉快地原地转了一圈。
“你们。”他指向皇后,“或者只是‘你’,数据和电子流中的无实体生物,会思考的计算机病毒,以信息为食,虽然对指令的接受有点不加选择和逻辑混乱,难怪你们吸血。你们有个古老的名字叫‘沧海’,自我增殖的速度奇高无比,按那个速度12小时内一滴水可以变成一片海洋。
“TARDIS的能量不足以将你们完全清除,所以她封闭了系统,锁定了你们的生存区域,把你们分隔开来,剩下的清除工作得让我亲自手动完成,在你们下一次增殖点到来之前。TARDIS与我是有心灵感应的,她让我进入了她的内核,现在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我的意识。我确实在做梦,虽说不是生理意义上的梦,哦,爱丽丝,亲爱的爱丽丝,你是TARDIS的信息防御系统,现在你看上去是个姑娘的样子,也许之前你是位拿长矛的傻骑士,或者更早前那位飞天遁地的超能力者,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协助我干掉那些兔子的帮手。现在我们的工作快完成了。”
“你无法阻止我,博士。”皇后开口道,她从长袖中伸出一根惨白的手指指向博士,指甲尖长锐利如掠食者,涂着与衣袖一样血红的颜色,“看看你的时间吧。”
计数已经变成了“1”和“0:01:00”。
“这不可能!”爱丽丝叫道,“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午夜!”
“没什么不可能的,爱丽丝。我们在TARDIS,时间和空间都是相对的,虽然这个相对比值一点都不严谨,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确实离最后时限只有一分钟了。”博士对她解释。
皇后发出一声冷笑:“你没有时间了,博士。你的猎人无法在一分钟突破我的磁场防护伤害我。而很快,我就会有新的手下,它们会几何数级增长,你无法阻止,你会成为我的食粮。”
爱丽丝端起来复枪:“休想!就算只有一丝机会我也会试试!”
子弹射出枪膛,在半空中裂开成数十粒弹丸朝皇后飞去。皇后一动不动地冷冷看着,弹丸在离她几英寸的地方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一粒粒掉落到地面上。爱丽丝不死心地开了第二枪、第三枪,依然如故。
“时间已经到了,博士。”皇后展开袖子站起来,“我的子民立刻就会成千上万。”
“到了就到了吧。”博士一脸无聊地把带花边的高帽子拿下来在手里抛来抛去,“爱丽丝,继续。”
子弹一发接一发地发射,皇后冷静的脸渐渐变得越来越惊恐,终于开始尖叫:“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增殖!你对我做了什么!”
“TARDIS停在时间流交错线上,这个点随时受到冲击,是个很危险的点,但同时在这个点上时间是静止的,我们都是相对静止的。这就是TARDIS对你们的封锁措施,你无法增殖了,只要TARDIS面对时间冲击能够比你面对爱丽丝的攻击哪怕多1秒,我们就能完全消除你。”
“不!”
“很抱歉这次我无法仁慈。事关TARDIS,我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一颗子弹穿过皇后的前额,她的身体,连同身后厚重的丝绸帷幕,巨大的花瓶、富丽的装饰都开始变成散去的青烟。
房间渐渐变成一片空白,无边无际的白,所有一切都在消失,包括爱丽丝。
“谢谢你,亲爱的。再见。”
爱丽丝看了看自己逐渐消失的身体,又看了看博士,向他露出一个微笑。
“我们会再见的。”
博士从梦中醒来。
“才不是梦!”他跳起来,时间冲击的能量撞得他东倒西歪,“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在真的粉身碎骨之前!”
TARDIS开启了动力能源,巨大的泵一上一下工作起来,令人牙酸的研磨声开始响起。
“没时间定坐标了,我们得顺着下一次时间冲击的力量离开这里,像滑翔机在海风中滑翔。然后再考虑如何着陆!”
下一次时间冲击几乎立刻到来,他们被甩了出去。
各种不忍细说的摇摆、翻滚和撞击之后,他们总算安全地着陆,至于着陆到哪里,博士只来得及看到屏幕上写着“仙境”就晕头转向地被TARDIS弹了出去。
“好吧!我当然清楚你要自我修复不需要我呆在那里,但能不能对我温柔点!”
博士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他走在一个鸟语花香,绿树成荫,阳光明媚无比的森林里,头发蓬乱如鸟窝,衣服和发梢上到处都是灰与灼烧的痕迹。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脸射进树干。
“站住!外来者!”
亚麻头发编成辫子,穿着高筒马靴的高个子姑娘正端着来复枪瞄准他。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