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真王朝·盛世城·大动楼
文/怀山若水
前情衔接:就在司马怀璋误入抚国公府的同时,他的父亲司马世治正因为安乐公的邀请而在“大动楼”赴宴。
生日宴上的礼物
当端起酒杯的时候,司马世治才想起来,今天原来是安乐公轩辕承先的生辰。
于是,空手而来的他只得跟着别人一起,拼命往脸上挤兑灿烂的笑容。
面前的红木桌上罗列着山珍海味,其中不乏“雪熊掌”、“人鱼翅”之类的绝品。优雅的琉璃盏中,暗红色的酒液泛着些许酒花,那是纳澜人朝贡的“珊瑚醉”,醇香四溢。华贵的《不夜曲》从乐师们灵动的指间灼灼而出,奢靡之音伴随着舞娘们的妖娆身姿,简直令人飘飘欲醉,目眩神迷。
说起来,“大动楼”这个地方可是王都首屈一指的富贵地、温柔乡,是个有钱也未必进得来的地方。司马世治尽管涉足不多,对它却所知不少。因为它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的寿星——轩辕承先。
我得补办一份厚礼才好,世治一直都在暗忖。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酒肉场面,要不是今天安乐公执意相请,他必定又是照旧推脱。可既然来了,却发现对方摆的竟是生日宴,这又让他颇感措手不及。毕竟人家是一桩喜事,自己却连一件礼物都没带,这可不是做朋友的礼数,更何况他还是王亲。
不过,好在今天来人不多,安乐公也再三言明只是家宴小聚,所以世治这才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其实,要论起和安乐公的交情,世治大可不必如此费心。他和他已相识三十六年,这份经历足以令满朝上下的趋炎附势之徒刮目相看。
初识的情形早已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唯一还让世治记得的,就是那年在天择殿门口承先对他讲过的一句话,“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会替你撑腰的。”为此,他便做了他十年的“左右郎”,直到他及冠成人,返回北疆。
“臣恭贺殿下四十华诞,祝殿下玉体康健,诸事顺遂!”衡长府从事大臣公孙长流挨到安乐公的桌前,弯腰施礼。瞧他端酒撅屁股的样子,司马世治的胃里便是一阵翻滚。
公孙长流是个势利小人,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但是他的族兄公孙纵横可是堂堂学宫风云门的一代宗师,名动天下。因此,在司马世治的心里总存着这样一个疑问,同是一家人,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少来,”轩辕承先靠在铺了金丝云锦的楠木坐床上,一手搂着一个美妾,满嘴油光,“什么诸事顺遂,这辈子都过了一半了,屁事没成!还恭贺呢,滚滚滚,喝你的马尿去吧!”
“哈哈哈……”五大三粗的长孙谦率先爆发出一阵哄笑,那副幸灾乐祸的神情一点也看不出他“谦”在何处。
“马屁拍到马腿上咯……”尖嘴猴腮的仲孙白跟着起哄,他把手里的酱鸭腿挥得犹如一根鼓槌。
唉,真是一帮不肖子孙啊,司马世治心里苦笑着。
公孙长流稍稍直起竹竿似的腰,并不理会众人的嘲弄,只是对着安乐公陪笑道:“殿下真会开玩笑,您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安乐公,要是连您都过得不顺心,那臣等岂不是该从这大动楼上跳下去了?”
“行啊,你想跳就跳,本公绝不拦着。说实话,本公在这大动楼上什么没见过,还真就是没见过跳楼的。要不,今天你就让本公开开眼?”轩辕承先边说边在侍妾的身上一通乱摸,顿时惹来一阵莺歌浪笑。
公孙长流瘦瘪的脸颊上依然带着一丝不苟的笑,这让司马世治极度不屑。轩辕氏的先祖要是知道自己的子孙都成了现在这幅模样,真不知会不会气得从煌藏峪里爬出来。
轩辕氏祖上是百旗人的大族,从九旗执政时代起,便分出好多支脉。其中离嫡系最近的就是北轩和南轩两族,其次是太叔、长孙、仲孙和公孙等家。他们虽然不是王族,但自视与王族同宗,血统高贵,平日里最是瞧不起那些后起新晋的散旗贵族。可是谁又能想到,颐指气使的王族别脉,当面对他们的主家时,竟会是如此阿谀奉承、委曲求全。
“呵呵,殿下真是会开玩笑。”公孙长流在一片嬉笑声中从容不迫,“跳楼的事臣是不会做的,臣还要留着烂命给殿下牵马执镫呢。这不,今天臣就为殿下带来了一件稀世珍宝,以搏殿下一笑。”
“少啰嗦,有啥东西就赶紧拿出来。”轩辕承先从侍女手里咬过一颗“美人指”葡萄,嘴角立时淌下一溜汁水。
公孙长流应一声“是”,随即直起身一挥手,一个早已候在角落里的灰衣仆人立刻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物件走了上来,看他吃力的样子,手里的东西似乎还不轻。
“殿下,您请看。”随着公孙长流手指的方向,还没等轩辕承先从侍妾身上移开视线,司马世治就已经一眼瞟到了雕在黑檀木盒上的烫金“玄”字。
难道是玄兵?世治的眉头动了一下。
玄兵出自千年前的岩间人先祖之手,以熔晶玄钢为锻铸材料,是连貔貅的鳞甲都能砍破的坚兵利器。因为材料稀缺,所以据说成品之数不过千件,而留存于世的则少之又少。早在四贤王时代,学宫杀生门就曾对世间现存的玄兵做了考证,还专门列了一份清单,名为《杀生谱》,被记录在册的统共也只有二百二十八件,可见它的稀有程度。
“哟……”席间尚在推杯换盏的众人纷纷发出惊讶之声,就连翩翩起舞的歌姬们也不禁乱了舞步。
古朴无奇的黑檀木匣子被打开,由于盒子很深,坐在一侧的司马世治并没有得见玄兵的真容。可即便如此,盒子开口处流动着的浅蓝色微光,还是令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殿下,您看,这是……”公孙长流面带得意之色准备伸手入盒。
“别动!”轩辕承先发出一声断喝。他一把推开依偎在身边的侍妾,抹着嘴角的汁水,三步并作两步转到桌前,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殿下,这是……”公孙长流想再度开口介绍,却依旧被喝止。
“闭嘴!”轩辕承先注目良久,丝毫不顾及纷纷围拢过来的宾客,猛地一招手,“世治、世治,你快来,过来看看,快啊!”
怕是又要多事了,司马世治缓缓离开坐席。他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好流露半分。
“殿下,臣在。”
“你快替本公看看,这……这是个什么兵器,怎么闪的光比金子还亮,比夜明珠还好看呢!”轩辕承先拽着司马世治的胳膊,把他从人群中拉到自己身边。
他当真是无知还是装傻呢?世治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安乐公。
“殿下,这应该是岩间人先祖锻造的玄兵。”
“玄兵?就是那个什么谱上记载的玄兵?”
“是《杀生谱》,殿下。”公孙长流迫不及待地提醒。
“我问你了吗?多嘴!”轩辕承先横了对方一眼,扭头问世治:“不是说《杀生谱》上的玄兵都各有其主了吗?这……这又是哪一把呀?本公要是没记错,你家就有两把,一把是你二叔的……斩风,还有一把叫破什么的,好像让你爹藏起来了,对吧?”
“呃……叫破天,臣的祖上觉着那把剑戾气太重,名字也极为不妥,是个不祥之物,所以很早以前就把它沉在老家祭林的静池底下了。”司马世治小心翼翼地回答。
“噢,破天,呵呵,这名字还真是有点邪乎。不过要叫本公说,那也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把剑嘛,难不成还真能捅破天去?呵呵,不至于!”轩辕承先半真不假地打着趣。
“殿下豁达,只是身为人臣,总还是要有所避讳的。”司马世治坦言。
“避讳?呵呵,要本公说,你们就是什么事都太小心了,弄得好生无趣。行了,咱们先不说这个了。公孙长流,要是本公没记错,你小子可没这种好货,这玄兵又是从哪儿诈来的呀?不会是偷你哥公孙纵横的吧?或者,这根本就是个赝品!”
“啊哟,我的殿下呀,这……这从何说起啊。”公孙长流赶忙解释,“这把玄兵可是臣千辛万苦托了人,从岩间人的银手城堡弄来的,货真价实啊!”
“放屁!”轩辕承先啐了一口,喷得唾沫横飞,“天底下谁不知道,岩间人为了收回他们老祖宗的宝贝,恨不能把自己都卖了,你还能从他们手里弄到玄兵?”
“殿下,您别急啊,听我说。”公孙长流把两只手摆得犹如蝴蝶乱舞,“您有所不知,岩间人自打前朝时的封炉之乱后,就一直内乱不止,好端端一个国家如今是越打越穷。这不,今年开春润月的时候又遭了山洪之灾,眼下老百姓连吃饭过冬都成了问题。万般无奈之下,他们的铁冠王这才遣使向我大真求援。咱们王上为显天命浩荡,便下旨命衡长府督办赈济之物以助小邦。所以……”
“所以你就趁火打劫,浑水摸鱼了,是吧?”轩辕承先伸出一根肥指,戳在公孙长流的脑袋上,大声打断了他的讲述。
“嘿嘿……臣心里想着殿下的生辰总要有个彩头,所以就让他们的特使弄了这把玄兵来孝敬殿下您呀。”
“你小子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呀!”轩辕承先收回手,连撸了两把广袖,“行了,看在你忠心一片的份上,就不跟你啰嗦了。这……这玩意儿叫什么名字啊,怎么看着又像刀又像剑呢?”
“是刀,殿下。”公孙长流忙不迭接口道,“据说此刀出自当年岩间人大匠师九指之手,是照着流沙人拜月弯刀的形制打造,还兼顾了咱们百旗人斩马刀的优点,身厚刃薄,似剑实刀,挥动起来既快又猛,所以被冠之万钧之名。”
“雷霆万钧的万钧?”轩辕承先点着头,“那在《杀生谱》上可有排名啊?”
“听岩间人说,像是排在第十二位。”
“有这么靠前吗?”轩辕承先扭头问世治。
“应该是第二十二位,就排在穹侯燕展元所持的惊鸿之后。”司马世治纠正道。
“哼,我就说嘛,排名前二十的玄兵本公也略知一二,怎么就没听过这名字呢!”轩辕承先瞅了一眼世治,随即冲着公孙长流道,“不过也不错了,来,谁愿意替本公试试这把万钧啊?”
安乐公话一出口,众人顿时面面相觑,沉默一阵后,竟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都投在了司马世治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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