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地方
人类都已经走过
在大地上留下道路
可见的和不可见的
对称的或蜿蜒曲折的
--Thomas Clark
(一)
肉眼为美景所诱惑,心灵之眼也是如此。想象禁不住追随大地上的线条----空间上向前,时间上向后,去探寻一条路的历史和它先前的行路人。
走过许多的路--沥青路、水泥路、林荫道、乡间小道、堆石之路、草上之路。。。我还在脑海中走过数万公里的路,因为每当失眠--思绪就会去重走那些走过的路,有时走着走着就睡着了。
人从猿进化而来之初,直立行走,上肢解放出来,手脚开始分工合作。他们对外界环境做出单一的反应,尤其对地形地貌的感知经验会有“一种洞察力”。他们这种洞察力的洞悉源于采取了赤脚追踪的方式。触觉是一种双向对等的行为,一种和世界相互交流的动作。做出一种表情同时也在接收一种表情。
我们的脚板上有许多记号,就像是震荡冲击波。足弓里,脚上弯曲的最大处,布满了浅浅的网一样的皱褶。脚板底面,布满了磨蚀的沟壑和游动的线条。整张脚是个运动档案,是被不断重复的动作雕刻而成的。
(二)
远古时期,先祖们发现地球是个黑暗、平坦、毫无生机的地方,他们开始出发寻找光明之地。他们一边走,一边开挖地表的土壤,释放地下沉睡的生命,大地随着他们的步子开始焕发生机。“每个如图腾般的祖先,在走过大地时,沿自己的脚步洒下一串文字与音符”,如夸父逐日。
看看大才子苏东坡,一生受到多少迫害,遭过多少贬谪,足迹所至风尘仆仆。贬官黄州时,“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迹何在,一池萍碎......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最远贬到海南。贬谪路苦啊,离开了家,飘;在路上啊,行路彷徨,苦。
苏东坡在困穷斥逐中,也未迷失彷徨。“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你看他穿着芒鞋,撑着竹杖,穿林徐行,谁怕?他的心怀天下,在贬谪路上的感悟,造就他文章的潇洒超脱。
旅行家徐霞客儿时的梦想就是游历大好河山。他22岁那年,告别书斋生活,开始外出旅游,历经34年,只到生命结束,游历了大半个中国。在漫长的旅途当中,徐霞客为了考察得准确细致,大都步行前进。他每天坚持写日记。这些旅行日记记录了他的旅途经历、考察情况,以及心得体会,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历史资料。
(三)
世上有些知识只有通过双脚才能获得,某个地方的一些记忆只有通过双脚才能唤起。
小时候在农村住过的孩子一定光脚走过路。蹚水过一条浅浅的小溪,小溪旁绿茵茵的草地,青草摩挲脚底痒痒的感觉。湿湿的泥土地被太阳晒得暖暖的,脚踩上去柔和而滑爽。在坑洼不平的石子路上,脚底会被尖锐的砾石烙疼,走在上面就像是路过一片剑海。
爱尔兰天主教朝圣者的“圣帕特里克周日节”,节日里赤脚登山是建立在一种虔信基础上的,即脚底板受的苦能改善灵魂。那些石头深深割痛了朝圣者的脚,这是把赤脚行走当作一种苦修,一种磨砺,一种考验。
回到陌生又熟悉的故乡,喜欢四处走走。四月份开始南方细雨霏霏,空气中弥漫着绿色的芬芳。效外的风光荡漾,绿色扑面而来,各色不知名的花儿肆意地绽放着,田野里的小苗儿薇薇婷婷地吐着新绿。山岭也披着深深浅浅的新绿,雨滴轻轻地飘下,越发地油亮澄澈干净。
经历了一整天郊外空旷地带的活动,我走在街上,享受着凉爽的空气,以及城市和黑暗带来的封闭感。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彪悍地呼啸而去。行人在等着过马路,指示灯在闪烁:走,不走;走,不走.....
你我都行走在世间的每个月份里,都能遇到或听说某个人踏上了一段旅程,会在某个地点感悟顿悟或只是疲惫地回归。再回到原点投入到持续不断的生活中,努力着。
(四)
旅行者的脚是书写的笔尖或印刷的字符。
第一次带着孩子去三亚,那是他小学三年级的寒假。我们来到海滩,天很蓝,微风习习,我们脱了鞋子,脚踩在细细的软软的沙子上。海水一波一波地摩挲着他的小脚,“大海,你好,我来了!!”小孩子挥着手对着海面喊着。“妈妈,沙子像白糖”,小孩子眸子亮晶晶地清脆地说。“妈妈,我要建个大城堡!”“好啊”母子俩砌墙挖洞,小伙子一面笑着,一面淘气地往我脸上扬沙子。等他的城堡砌好,天快黑了。他也饿了,哼着歌,高高兴兴地回酒店。到现在小朋友都记得,三亚海滩上的细沙,像白糖像棉花。。。
喜欢和朋友徒步登山。穿过炎热的、静止不动的空气,路过一处处刚翻耕过的田野。雨水把岩石雕饰得奇形怪状,立在斜坡上如风干的枯枝,如高高细细的尖塔。经常看到土路上的当地人,一边行走,一边清路,慢慢地有节奏地走着,步态和身子有种谦逊的优容感。
卢梭在《忏悔录》第四卷中写:“我只能边走边思考,当我停下时,我的思想也停了下来。我的大脑只和我的腿脚一起工作”。
在一个个钢筋水泥的城堡中,人久居会被束缚。我们向往着田园向往乡野,义无反顾地奔向那片海。。。
一个人在独行的时候,会有独特的眼光和思索。相伴而行时,可以彼此分享与交流,而令人身心愉悦的自然风光和异域环境,又旅行者容易敞开被城市禁闭的心扉,彼此深入沟通了解。
远远眺望,顺着一条路,直到它拐弯到丛林之后。我追寻着前人留下的脚印,我的道路也停止在他停止的地方。我转过头,顺着自己走来的脚印朝南看。那脚印清晰如一面面镜子,在白云下辉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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