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有酒,菩提无树

       

今朝有酒,菩提无树_第1张图片
        醉翁之乐不在酒,在于酒后放浪形骸,得意忘形,高谈阔论,不计对错。我相信很多人喝酒,尤其是男的,不是因为多么喜欢酒的味道,而是喜欢喝高以后的肆无忌惮。二三好友,喝的醉醺醺,或歌或舞,或吹牛。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喝高以后可爱的程度都会加几分。你可能会说,有人喝高耍酒疯,有人喝高耍流氓,不喝为宜。但是你见没见过,喝酒也能喝到对酒高歌,人生几何的深度。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曹孟德的《短歌行》不就是这样写出来的。和那些酒后乱性,耍流氓的行为,真的可以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了,前者流芳千古,后者遗臭一时。这你能怪酒吗?酒不醉人人自醉,醉后酒品如人品。所以喝酒要看是什么人喝,和什么人喝,有个好的酒伴,可以让酒增香不少。无可否认,再好的酒伴,酒喝多了无益,对身体很有害。鉴于此,去年过年要回家的时候,心里很早就暗暗叮嘱自己,过年的时候最好只喝三场酒,一场是和我高中的语文老师石虎林,堂兄陈诚,一场是和我们村里面那十来个死党,一场是和我爸。

        石老师在高一的时候带过我语文,当时他二十来岁。在我读过的那所高中也算是一时风流人物,一代狂生。其貌不扬,文字功底深厚,博闻强记,桀骜不驯,思想独特,江湖人称:石疯子。在他的课上我几乎没睡过觉,也没怎么偷看过课外书。他上课有时候不带教案,也不带参考书,直接讲。他的课给我最直观的感受是很流畅,不枯燥。在他的课上你能学到的不光有你能从参考书上轻松找到的中心思想,和段落大意,更有历史,政治方面的知识,还有对人生的思考。有时候他也会抒发对社会上不好的现象的不满,或是给我们讲历史书上不敢记载的历史,引发我们去思考。记得一次他讲文革乱象讲的正欢的时候,我坐在第一排扭头往后看,我们班五六十人,全部仰着头看石老师唾沫横飞,指点江山,连坐在最后排,最厌学,最爱睡觉的都不例外。脸上都是一副陶醉样。高二的时候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就换了,新的语文老师和大多数语文老师相同,上课循规蹈矩,照本宣科,同学们都觉得接受不了,也难怪,刚开始吃的是窝窝头,后来吃一段时间的满汉全席,再回过头让大家天天吃窝窝头的时候,是人都会受不了。我觉得作为一个老师,能像石老师这样,不管每月能拿到手多少的银子,都是很成功的。心里对他很是敬仰。后来我长了几岁,自己也学会了去思考,虽说对于他的很多观点,慢慢地从盲从到怀疑,但是他在我眼中的魅力,却没怎么减过。至少有一点,是我很欣赏的,他敢于去独立思考,为人坦诚不做作。虽说一直很欣赏,但是一是有师徒名分相隔,总感觉该尊敬,一尊敬就敬而远之了。再者就是除了在课堂上,私下里也没怎么呆过。所以当年和我在一个学校同级上学,如今在那所高中也当语文老师的陈诚叫石老师虎哥的时候,我还是跟不上口也叫虎哥,听起来倒好像陈诚成了我的师叔似的。参加工作一两年,自我感觉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小毛孩了。差不多可以和石老师在一个桌上,平起平坐喝酒了,于是很期待和他喝点小酒,然后吹吹牛。

        而陈诚则是多年死党了,他比我长一岁,打初三开始做朋友,就一起喝酒,甚至也可以说,我喝酒是和他学的,往往是在周末的晚上,特别是在暑假的晚上,他会从他家里带出来两三瓶啤酒,或是在外面他自己掏钱买,然后叫上我到离家不远的地方,比如邻村张家沟的学校门口,学校门口的河滩。一边侃,一边喝,有时也抽着烟,我没烟瘾,当时他比我能抽多了。那时我的囊中比他羞涩的很,我们两从初中喝到上大学,我买酒的次数屈指可数,剩下的都是他买的。高三的时候我们一起住校,在一个屋,有事没事还整几盅。喝酒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侃,高雅的有谈文学,谈哲学,低俗的就是谈女人,谈某某某女生和自己的那些事。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去河滩喝酒,在路上抬头看天。天上一轮月亮,很亮,黑色的天幕上零零散散地点缀着几颗星星,当时他问我:兄弟,你说是月亮亮的时候星星少,还是月亮暗的时候星星少?从我看过的任何关于自然科学的书上,我没看到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记得曹孟德有句诗叫“月明星稀”,于是一副胸有成竹样,说该是月亮亮的时候少。然后他是一副很肯定的样子说:对,就是,有诗为证,“月明星稀”。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到现在我还是很怀疑这个理论的正确性,觉得“月明星稀”描写的是一种现象而不一定是因果关系。但足以看出,当时的我们,可爱如斯。上大学以后我们就不常在一起了,我们两都不喜欢有事没事给很好的同性朋友打电话,嘘寒问暖太肉麻,献殷勤没目的。平时很少联系,但是每次放寒暑假回家,我一到家的那个晚上,我不去找他,他就来找我。聊到很晚,感觉不过瘾,择机再睡上一晚,搞点小酒,彻夜长谈,话很多,雅俗都有,一般都是先对自己过去一段时间的事情做一番总结,感慨之余再展望未来。今年正月他结婚,结婚之前在他后来的洞房里长谈了一宿。那晚他开玩笑地打电话给他的娘子王丽贞说,陈鹏现在不睡,以后就没机会了。当时王丽贞和我还没见过面。

        村里面和我一起长大的那几个死党,现在都分开着,天各一方,为自己的理想或是为生活打拼着。我最怀念的喝酒,就是当年和他们在一起喝的。我们常常聚在一起喝酒是从高中开始的,一次最少七八个人,AA制,场地不限,时间不限,馋了就喝,当时年幼生猛,喝就必醉,谁先吐谁就先在一边呆着去。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就开始聊天,有对女孩的痴情和对哥们的义气,也有对未来的向往和迷茫,似乎都和青春能扯上边。聊完就开始野外不插电演唱会,你方唱罢我登场,吵得方圆的村民夜不安眠。影响最深的还是老王的《十年》和刘伟的《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很深情,应该是两人的成名曲。记得最猛的一次,是在我十九岁生日,买了好几箱啤酒,生了篝火,在坟堆里喝了一晚上。从那时候开始的深厚友情,让我们现在每年聚在一起都要大喝一场,延续传统,顺便纪念。和父亲喝几杯是我今年的新想法,因为现在每次回家总会发现父母又老了不少,母亲炒两菜,父子喝一杯,这是很惬意的事,尤其是自己一去经年,这绝对是难得的天伦之乐。

        去年过年到家的第一天晚上,就和两个死党跑到那所高中,初衷是去看看陈诚的未婚妻,结果扑空了,恰好她回家了。只陈诚一个人在,他住的是单身宿舍,高低床,屋里摆设简单,除了床就桌椅,摆放随意,学生的本子和老师的教材随处可见,比起我住的地方是干净多了,但是仍然看得出屋子里缺少个女主人的凌乱。陈诚一看见我们就去买酒了,石老师随后报到。一直喝到很晚,陈诚和我讲他半年多没喝酒了,今晚破戒,喝到收尾就喊高了,然后直接上床去睡觉,我相信他是在假寐,因为以前他是我们一伙里最能喝的。石老师豪气干云,频频举杯,举杯就干。酒量不大,大家都不勉强,就算如此,他还是尽自己的努力把自己喝的差一点就高了。陈诚酣睡,我们几个酒后兴致很高,不免高谈阔论。我和石老师说的最多,先从个人感情之事说起,石老师问起我的爱情,他和我都认识的,年龄上适合我的女性也就是我们以前那个班的女生。于是我把我高中那个班长相尚可的女生分析了个遍,一言以蔽之,物是人非事事休。惹得石老师发起了少年狂,说起了自己当初青涩的爱情故事。这些故事我敢保证他不喝酒是不会说的,一下拉近了很多距离,本打算以后以此当把柄开他玩笑,没想到第二天酒醒后就发现听到的爱情故事早就和酒精一起挥发了。只记得后来一直侃到国际国内形势,有道听途说的,也有一家之言,反正不求甚解,聊得时候只求尽兴,没有下酒菜,就以话下酒。喝完都凌晨了,石老师离开以后,我和那两个死党就从学校的后墙上翻出来回家,上学的时候都没做过这种飞檐走壁的事,算是补了下上高中的时候没上的课。到家凌晨三点。

        近些年我那些死党聚的最齐的就是今年过年,过年的时候都像傍晚的蜜蜂,抢着往巢里飞,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聚在一起,喝酒是应该的事,不过现在是在火锅店,喝完也是去KTV,玩的都很开心,喝酒都有节制,不比当年。和当初在野外猛喝狂唱,说不好哪个更开心,各有各的乐处。我觉得当年在野外的那种,只能回念,你真打算重温,也没人会跟着你去疯。因为现在的大家都比以前有钱多了,谁也不会为了省点钱喝点酒去野外受冻遭罪,以前却乐此不疲。和这些死党过年喝了很多次,印象最深那次人很多,我一个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的好朋友带着他的未婚妻,他们正月里结婚,我们故意作弄他们,让他的未婚妻敬酒,点烟,说是提前演习。他和他的未婚妻是在深圳打工的时候认识的,谈了很多年了,烧掉了一半的青春换来了老伴。姑娘是南方人,很单纯,长得也漂亮,对我那哥们很爱。看着他们不断流露出来的恩爱,羡煞了一帮光棍的同时,也让我觉得平平淡淡也是福,得一贤妻,老婆孩子热炕头,孝敬父母,是一种很温暖的人生,和那种前呼后拥,高处不胜寒的人生,真说不上哪种更好哪种更坏。我很多朋友都向往着过上温暖的生活,我不觉得他们没出息,我觉得厨师的人生和国家主席的一生一样有意义,胡主席难保就没有羡慕过厨师的快乐。

        离开家回单位前的那个晚上和父亲喝了几杯,母亲炒的菜,忘了妹妹有没有帮母亲的忙。反正感觉全家人乱糟糟的。现在一家人一年聚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是过年的这几天。这些天算得上是一年中最温馨的时间,伤离别在所难免。在这之前的晚上陈诚邀请我去他学校宿舍喝酒,那时候正是他婚后蜜月期,他早就号称要封山育林了,但是说在我走之前得和我喝一场。这次一进他原来的宿舍就感觉到了新婚的气息,高低床换成了双人床,地面特别干净,桌椅很明显重新布置过,抹得看不见一点灰尘,桌面上的东西井井有条。连空气都有了淡淡的香味。到处都能感觉出有了女主人后的变化。叫来石老师,我们三喝着陈诚藏在柜子里的好酒,谈天说地,新娘王丽贞在旁边写教案,时不时插上一两句,我开玩笑说看来还是结婚好,陈诚很机灵,赶忙向我陈述结婚的诸多好处,惹得新娘子好生开心。他们和我讲起当老师的快乐,石老师说最享受的是把一个难题想办法深入浅出地给学生讲出来,陈诚深表赞同,我是门外汉,其中的快乐听到耳中也体会不到,但很确信那是种很真实的快乐。一个人在三尺讲台上用一张嘴,一只粉笔影响甚至改变很多人的思想和命运,受到很多人的崇拜。这点石老师已经给我做了证明。陈诚勾划了他的五年计划,买房买车生儿子,工资不高,但可以和自己爱的人天天在一起努力,双宿双飞,过程就已经很享受了。那晚大家喝的不多,我回家也早。他们一直把我送到校门外,昏黄的路灯下叮嘱我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其实路上也没多远。现在回想,当时的那个镜头还很清晰。

        来单位以后就一直没联系过,前些天看见石老师在他的空间里写了首诗,诗名《感遇》,内容大概为怀才不遇,很苦闷。陈诚在下面和了一首,名为《谷雨和虎哥感遇》,是在谷雨那天写的,意思是与其苦闷,不如神交古人,藏器待时。他们俩的诗都写的很好,在我认识的人里面算第一第二了。论写诗,和两个高中语文老师相比,我是纯粹的门外汉。本来不敢狗尾续貂,但是克制不住想表达一下和他们不一样的看法,虽然我的想法不一定就比他们的对。文字只是思想的载体,形式没有内容重要,再说效仿古人,唱和一下,虽不至于成佳话,以后我们三却都能记得当初还有过这么一回附庸风雅的事。所以大着胆也写了几句看起来像诗的文字。取名叫《又和虎哥感遇》。灵感来自于一个很著名的和尚说过的一句话: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菩提,是梵语“觉悟”的音译,历代高僧在翻译佛学经典的时候,把一些很重要,有多种含义的词汇选择了音译再加以注释,以求准确。菩提就是例子。传说释迦摩尼是在一棵树下开悟的,从此那种树就被人们称为菩提树,这种树就成了佛教的圣树,并被佛教徒带到了全世界。应该算是这种树沾了佛祖的光,佛祖要是在柳树下开悟,柳树现在也就不叫柳树了。菩提本无树,按照我的理解是你要觉悟,不是你坐到菩提树下就能开悟的。如果一个人不去发现自己的佛性,不去反观自己的内心,发现自己,就算你在菩提树下坐上一万个轮回,他也开悟不了。同样,人们追求快乐,不一定只有处在某种社会地位或是拥有若干财富以后才能快乐。难道你眼中的成功人士就一定比你快乐吗?明镜亦非台,台是梳妆台,镜是梳妆台上的明镜。你的心如果是梳妆台,不管你今天檫的多么干净,黑漆漆地也照不出其他的东西,不几天就会落满烦恼的灰尘,总是赶不上明镜透澈。庄子说: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故能胜物而不伤。这里的“将”是拒绝的意思,“迎”是欢迎。你的心若是面明亮的镜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沾不滞,就能用自己的智慧化解烦恼。冯友兰把人分成三种境界,天地境界,功利境界,和自然境界。天地境界的就是庄子说的至人的境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功利境界就是我们平常人的境界,患得患失。自然境界就是傻子,精神病的境界,浑浑噩噩。天地境界和自然境界都是无我之境,所不同的是前者是明镜,后者是混沌。功利境界是有我之境,做事情的驱动力不过是自己的一团欲望。做什么都有个“我”的存在。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带上我的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哪里还有什么烦恼?无我之境太过高深,除了圣贤和傻子,精神病,我们凡人是难以企及的,但足以说明烦恼很多时候是唯心的,你本心不快乐,你就做什么都不快乐,你本来没有自信,你就做什么就都犹豫,你不喜欢某个人,你就看他什么都不顺眼。忘了一个事实:条件再好的人总会有人不喜欢,条件再差的人也会有人喜欢。再美的风景总会有人讨厌,再坏的风景也会有人留念。用一句唐诗概括: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地面上有一千条河水,就会倒映出一千个不同的月亮,就像烦恼的人各有个的烦恼。本心烦恼,不管遇上什么事,烦恼都会见缝插针。万里无云万里天,天上没有云彩,你走到哪里都是晴天,乐观的人遇事总是很乐观。

        所以要说快乐,不管你是谁,都会有自己的快乐。当我羡慕老师那种温暖的生活时,一定也会有人羡慕我现在流浪的工作。日后我追求到我想要的生活时,也会像回念之前野外喝酒那样回念现在。今天的快乐为什么要等过去了才发现?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要说你我快乐不起来,君不闻:乐中乐,非真乐,苦中乐得来,才是真快乐。快乐不是逃避现实,自我麻痹,我们可以批判现实,甚至和现实不合作,但是我们总要活着,总要前进,快乐能让我们更有力量,那怕匍匐,也要前进。我们都需要快乐,所以不能浪费,弃之不顾。希望我的朋友不管身处何方,身在何位,都能发现并拥抱自己现有的快乐,然后快乐地去追求自己还想要的幸福。

附:

《感遇》

天降我石林

盛年颇沉沦

潦倒杏林里

落魄俗尘中

非为无才德

时浊身自清

不恨己穷困

唯怒世不平

心存救国志

怀抱济世情

欲展鲲鹏翅

一为荡浮云


谷雨和虎哥《感遇》

负笈少年游

孤介鲜唱和

四载学成归

问道称虎哥

臧否人物激

针砭时弊切

夜半不成眠

座前赏此歌

肉食不知谋

我辈堪忧何

且为梁父吟

养志访先哲


又和虎哥《感遇》

菩提非树镜非台,

不必计较与安排。

鲲鹏有翅需扶摇,

彩蝶无风正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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